時間回清軍大部追殺駱馬湖水匪家眷後和吳遠明精心安排的火計尚未發動前之間,察尼的副將葛勒花了很大的力氣,才把其他想要衝上岸去哄搶財物女人的清軍喝住,嚴令他們把守碼頭和船隻,“都給老子站住,各自監守崗位,嚴防水賊船隻折頭殺回。再有上岸搶奪財物者,立斬!”察尼爲人雖然粗暴好殺,治軍立律卻頗爲嚴謹,清軍不敢冒險登岸,只得羨慕的看着先衝上岸的同伴,罵罵咧咧的回到船上守船,“媽的,倒黴,早一點上岸就好了。”
見清軍按令歸船,葛勒總算鬆了口氣,這才又命令衆軍將船隻拋錨定艙,繫繩碼頭,準備等待察尼勝軍返回。清軍正忙碌間,旗艦附近的水邊忽然冒出一人,看到他的幾個清軍先是一驚,卻看到他滿臉麻子並穿着清軍士兵服色,提着把鋼刀大罵道:“媽拉個巴子,剛纔那個王八蛋把老子擠下了水,差點把老子掩死。”
“哈哈哈哈。”幾個正在給旗艦繫纜繩的清軍鬨堂大笑,誤以爲這麻子清兵是爭着上船搶奪水匪所遺財物被己方擠下船的同伴,一個清兵粗俗的笑罵道:“媽的,誰叫你搶着上岸去吃女人**?沒把你淹死踩死,算你媽的運氣。”
那麻子清兵甚是氣惱,又破口大罵一陣,旗艦上葛勒聽見,探頭一看也以爲他是無意中失足落水的清軍士兵,便大罵道:“你他孃的瞎眼了?竟然還會掉進水裡?趕快給老子上船站好,不想老子再把你扔進水裡餵魚,就別想乘黑摸上岸。”那麻子清兵再不說話,也不踏跳板,把鋼刀咬進嘴裡,雙腳在碼頭上用力一蹬雙手搭到清軍旗艦船舷,借力跳上旗艦,動作利落之至。
“媽的,身手還不錯。”葛勒贊罵了一聲就轉頭去看島上戰況,再不理會那麻子清兵。那麻子清軍則大模大樣的穿過清軍旗艦上兵士重重把守的甲板,直奔通往清軍指揮船臺的樓梯,還一邊走一邊問,“有替換軍衣嗎?我衣服鞋子全溼了,真他孃的不舒服。”
“媽的,衣服你自己沒有,我們的憑什麼給你?”一個把守甲板的清兵沒好氣的答道。那麻子清兵神秘一笑,從腰間解下一個不大的包裹,掂着包裹說道:“媽的,老子不會白要你的,這個是剛纔老子在碼頭上撿到的,很沉,搞不好是黃貨白貨。”
“是嗎?”幾個清兵都露出貪婪之色,他們都知道剛纔駱馬湖水匪家眷逃脫時丟落了不少行李財物,並不懷疑,忙脫離崗位圍上來催促道:“快打開看看,看你運氣怎麼樣?”那麻子清兵依言解開包裹,包裹中黃白燦爛,露出三四塊馬蹄金和十幾錠銀元寶,衆清兵一起咋呼起來,“媽的,這麼多,你他媽的運氣真好!”那麻子清兵甚是爽快,拿起一錠銀元寶說道:“老子的替換衣服早撕爛了,誰有一套借老子換?老子送他一錠元寶。”
“我換,我換。”“我和你換。”那錠銀元寶少說也有五兩重,至少可買十套清軍軍衣,這些清軍那有不換之理,爭先恐後向那麻子士兵大聲叫嚷起來。可他們的叫喊聲馬上被頭上的葛勒聽到,葛勒又是探頭一看,問明究竟又看到那許多金銀,葛勒也生出貪念,向那麻子清兵招手道:“你,給我上來說話。”
“來了。”那麻子清兵大咧咧的回答一句,捧着金銀三步兩步跑上旗艦船樓上的指揮台。葛勒和他身邊的四個親兵見了那些金銀都是眼睛一亮,葛勒笑罵道:“小崽子運氣不錯,竟然能搶到這麼多金子銀子。”說到這,,葛勒換了副表情,指着那金銀說道:“小子,想升哨長嗎?老子一句話的事情。”
“什麼一句話的事情?”那麻子清兵反應比較慢,沒明白葛勒的意思。倒是葛勒想起他的身手不錯,便改口道:“算了,老子提拔你做一個親兵小隊長,以後你就跟着老子吃香喝辣的吧。”親兵隊長可比野戰哨長吃香多了,這會那麻子清兵總算明白葛勒的意思,便毫不猶豫的將包裹中的幾錠馬蹄金全遞給葛勒,葛勒大喜接過,“不錯,很聰明,你們帶他去換一身衣服。”
“扎。”葛勒的親兵中站出兩個,領着那麻子清兵去換衣服,那麻子清兵悶頭跟着,待轉過船樓進到二樓船艙時,那麻子親兵忽然開口道:“兩位兄弟,我聽說將軍今天抓到了一個臺灣來的漂亮小妞,她人在那裡啊?”
“你問這個幹什麼?”一個葛勒親兵反問,眼睛卻盯在那麻子清兵手中的銀子上。那麻子清兵甚是豪爽大方,給那兩個親兵一人遞上一錠銀子,低聲笑道:“當然是想看看她了,我聽說她比天上的仙女還漂亮,想看看別人是不是吹牛?”
“不錯,真聰明,難怪將軍馬上提拔兄弟。”那兩個親兵眉開眼笑的接過銀子,其中一個往一間艙門指指,低聲說道:“就在裡面,和平西王府的李將軍在一起,被咱們的十個弟兄看守着。想看她的話,到窗戶邊去偷偷看看吧。”
那麻子清兵再不說話,大步過去捅破窗戶紙往裡面看看,待看清艙中情景後,那麻子清兵轉過頭來招手低聲道:“快來看,那個小美人的衣服被扒光了。”那兩個親兵又驚又喜,低聲道:“真的?”忙一起湊到窗前偷看,誰料他們還沒來得及看清艙內的臺灣小美人衣服是否已被扒光,那麻子清兵已經退後兩步抽出鋼刀,手起刀落連捅兩刀,電光火石般將那兩個葛勒親兵捅死。
“什麼人?”艙內的親兵聽到外面屍體跌倒聲,趕緊高聲叫問道。那麻子清兵大聲答道:“沒什麼,不小心滑倒了。”說話間,那麻子清兵直接推門進去,向艙內正在飲酒的李雄飛笑道:“喝酒也不叫我,真不夠意思?”李雄飛藉着艙中蠟燭看清那麻子清兵容貌,大喜下笑道:“誰叫你不在,快過來喝兩杯。”李雄飛又轉向旁邊的十個親兵笑道:“今天就是他領我上船的,所以認識。”那幾個親兵疑心頓消,再不說話。鄭莘則鼓起小嘴,似乎爲了什麼事一副氣呼呼的模樣。
“鐺鐺鐺鐺!”恰在這時,關場島石山上銅鑼亂響,正是駱馬湖隊伍發動反攻的信號,同時島上殺聲震天,在寂靜的夜空中格外響亮,艙中的親兵聽聲音不對,忙都涌向窗前觀看。乘他們背轉身的機會,那麻子清兵——也就是劉大麻子了,又一把抽出鋼刀,躍到清兵背後揮刀亂砍,得自百勝美刀王真傳的劉大麻子刀速何等之快,只片刻間就有三四個清兵倒在血泊中。同時李雄飛也抽出一直配在身上的鋼刀,跳到另一扇窗戶的清兵背後亂砍,也是砍倒兩個清兵。其他的清兵大驚下去拿武器反抗時,劉大麻子又已撲上,刀砍腳踢又砍倒兩個,李雄飛的武藝也頗爲不俗,和劉大麻子聯手一番大戰,很快便將其他幾個措手不及的清兵盡數砍死。而旗艦上的清軍因爲注意力全在大火熊熊的關場島上,加之絕大部分清軍已經隨察尼殺上島去搶錢搶糧搶女人,並沒有留心到這艙裡的打鬥聲。
“快走,吳兄弟的船隊就要反攻了。”劉大麻子一邊割開鄭莘的繩子,一邊向李雄飛和鄭莘飛快說道。鄭莘嚷嚷道:“吳大哥呢?他人在那裡?他讓我冒這麼大險,爲什麼不親自來救我?”
“他沒有武功,怎麼能救你?他現在和你姐姐、還有姓代那個小妞在我們唯一那艘大船上,不過他拜託我來救你們。”劉大麻子順口答道。鄭莘鼻子差點沒氣歪了,帶着哭音喊道:“我在這裡給他出生入死,他倒好,又和那隻狐狸精在一起了。我……我要他好看!”劉大麻子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邊走邊說道:“要找他算帳,你先出了這裡再說。”
“劉大哥,韃子船上還有指揮官,我要先幹掉他再走,否則韃子軍隊一旦組織起來,我們難以取勝。”李雄飛向劉大麻子說道:“你帶鄭姑娘跳水先走,我身份還沒暴露,假裝去通知韃子追你們,找機會幹掉旗艦上的指揮官。”劉大麻子急着去和吳遠明等人會合好放手大殺,點頭答應一聲便帶着鄭莘衝出艙外,跳船逃走。李雄飛則將清兵屍體流出的鮮血抹一些在臉上身上,跑出艙大喊大叫道:“快來人啊,天地會反賊上船來了,天地會反賊把姓鄭的小妞救走了。”其實艙外清軍早聽到劉大麻子和鄭莘跳水逃跑的聲音,聽得李雄飛叫喊立時大亂,紛紛奔過來查看。
“怎麼了?怎麼了?”葛勒也聽到叫喊,帶着幾個親兵過來查看,迎面看到李雄飛滿臉滿身是血,狼狽不堪。李雄飛向他張惶的叫道:“葛勒將軍,剛纔我所在的艙外忽然殺進一個麻子士兵,武藝高強無比,砍倒了艙內親兵救走反賊鄭經之妹,我也受了重傷。”
“上當了!那個麻子兵是假的!”葛勒猛然明白,忙大叫道:“快,快下水去追,一定要把他們抓回來。”可就在這時候,湖面忽然也是喊殺連天,兩條熊熊燃燒着的小船當先衝來,目標直指可載數百人的清軍旗艦,李雄飛趕緊叫道:“葛勒將軍,水賊反攻了,抓人的事交給別人,你快命小船攔住火船,否則旗艦一旦有失,我軍休矣!”
“不錯。”李雄飛的正確建議使葛勒在匆忙中不做懷疑,順手一指身邊的清軍命令道:“你們去抓人,我去指揮台。”衆親兵領命而去,葛勒自己則匆匆趕往指揮台,李雄飛追上去說道:“葛勒將軍,我受傷了,需要包紮傷口,請問軍醫在那裡?”
“在船一樓。”葛勒頭也不回的答道。而李雄飛見衆人去追趕劉大麻子已經去遠,便搶在葛勒轉到指揮台前快步貼到葛勒背後,左手探出捂住葛勒的嘴,右手鋼刀遞出,無聲無息的將葛勒了帳。李雄飛又飛快將葛勒屍體拖到艙中藏好,迅速混入黑暗中……
……
“殺啊——!”與此同時,兩艘滿載茅草硫磺熊熊燃燒的快船已經飛快插入清軍船隊,船尾水手冒煙頂火身披溼氈奮力划槳,目標直指清軍旗艦,後面駱馬湖的船隊緊緊跟上掩護。而清軍船隊因爲旗艦上遲遲沒有發信號指揮,兼之大部分清軍已經上岸,大部分船隻都是人手不足,竟沒有一隻船趕過來阻攔,使得兩條火船飛一般釘在清軍旗艦上,火借風勢,旗艦立時燃起沖天大火。
“兄弟們,報仇的時候到了!殺啊!”吳遠明在駱馬湖旗艦上扯開喉嚨高喊,駱馬湖大小船隻上立時鑼鼓震天,條條輕快的小船象湖中游魚一般在清軍船隊自由穿插,將一灌灌桐油和一支支火把砸到清軍的二十條可載百人的大船上,只片刻之間,清軍的二十條大船便即火頭四起,船上清軍狼狽跳水而逃。也有清軍船隻自發組織起來與駱馬湖隊伍交戰,可是他們在水面上那敵得過這幫地頭蛇,只一靠近駱馬湖船隻,旁邊其他的駱馬湖船隻立即包圍過來,或是以二敵一,或是以三敵一,敵衆己寡又不習水戰,清軍不敗那才叫怪。兼之黑夜中清軍不知敵人多少,還沒有將領指揮進攻或是轉移,各存貪生之念下紛紛駕船逃去,待駱馬湖船隊將二十餘隻清軍大船點成船面火把時,把守船隻的清軍已經基本逃散,只留下二十餘條煙焰漲天的火船和橫七豎八、空無一人的小船快船。
“不可燒燬敵人快船小船,留過他們逃命。”吳遠明在旗艦上下達了給清軍網開一面的命令——這倒不是吳遠明好心放清軍一條生路,而是怕岸上的清軍狗急跳牆和己方死戰。同時吳遠明又看看清軍旗艦上的瞭望臺,心中大惑不解,心說爲什麼敵人旗艦從戰鬥開始就沒發出命令,清軍不可能不留將領指揮旗艦吧?難道清軍也有詐?恰在這時,全身溼淋淋的劉大麻子帶着鄭莘回到旗艦,還沒上船樓就向吳遠明大叫道:“吳兄弟,你表弟李雄飛去刺殺韃子的將軍,不知道成功沒有?”
“當然成功了,否則韃子怎麼會這麼混亂?”船下響起一聲長笑,李雄飛獨稱一條小船飛一般靠到駱馬湖旗艦旁邊,跳上船大笑道:“察尼那個蠢貨官位雖然高,但治軍比翁窩圖差多了,要是他的兵和翁窩圖的兵一樣,我今天恐怕就難活着回來了。”
“原來是表弟助我成功,不愧是智勇雙全的猛將。表弟放心,將來我一定會在父親面前從重褒獎於你。”吳遠明這才明白清軍混亂至此的原因,大笑着誇獎李雄飛道。李雄飛一笑搖頭道:“表哥誇獎了,我那算得上智勇雙全,遠比不上運籌帷幄的表哥。”
“運籌帷幄?狗屁!”鄭莘一蹦三尺高,殺氣騰騰的逼向吳遠明,可她還沒走出三步,船樓艙中就衝出鄭雪。鄭雪含淚將妹妹抱進懷中,大哭道:“妹妹,你沒事吧?姐姐都快爲你擔心死了。”這邊吳遠明見鄭莘要找自己算帳,那還敢留在旗艦上,忙向劉大麻子和李雄飛招手道:“劉大哥,表弟,我們快帶兵上岸去夾攻清軍!”說罷,吳遠明一邊往船下跑,一邊向留在船上的駱馬湖三當家叫道:“王兄弟,船隊的事就交給你了,你帶船隊撤離碼頭防止韃子搶船,韃子敗軍上小船逃亡後,馬上回碼頭接應我們。”
“臭淫賊,你給我站住,你爲什麼不親自去救我?我要找你算帳!”鄭莘火冒三丈,掙脫姐姐懷抱要去拉吳遠明。但吳遠明已經跳下船,帶着早已下船集結的駱馬湖隊伍去得遠了……
……
與此同時,主動退守到關場島主峰上的江湖羣豪已經在天地會香主蔡德忠的率領下展開主動攻擊,將一塊塊大石和一根根圓木從山上推下,狠砸被大火堵住退路的清軍,大量壅塞在半山腰的清軍前有木石如雨,後有沖天大火,進退都是死路一條,又被火燎煙燻死傷慘重。而被困在火場中的清軍命運更慘,被無處不在的烈火燒得皮焦肉爛,鬼哭狼嚎,皮肉燒焦的惡臭味在雨水中仍然飄揚數裡,中人慾嘔。
“一,二,三!”大約二十來名天地會會衆同時推動關場島主峰上那高約五人的巨石,巨石底部白天已被鑿鬆,鬆動之下又被大力推動,便轟隆隆飛滾下山去,勢如排山,石屑飛散聲若破天,山下清軍哭爹喊孃的逃散卻因爲人員擁擠難以動彈,直被砸得血肉橫飛,筋骨寸斷,當者無不化爲肉醬。巨石所過之處,竟鋪上了厚厚一層血肉碎骨地毯,光這一塊巨石,至少便砸死上百清兵。至於其他被大石圓木砸死砸傷的清兵,已然無法計數……
“好啊!”石峰上歡聲如雷,三四百名逃上石峰誘敵的江湖羣豪和天地會會衆士氣大振。恰在這時,吳遠明親自率領的駱馬湖主力隊伍已經殺到山下,在吳遠明的命令下,駱馬湖隊伍中放出焰火施發信號,示意山上反攻,蔡德忠立即命令大隊反擊,先將峰上防禦之用的石頭和圓木盡數推落下山開路,又如下山猛虎般衝石鋒殺敵,清軍雖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人數還佔優勢,可是火海煉獄之中又如何以軍隊集體戰術抵禦這羣單兵戰鬥力極強的江湖羣豪,兵敗如山倒下只被殺得節節敗退,自相踐踏死傷無數。好在此時火勢已比剛纔小了許多,清軍退入寨中倒也不至於立即被燒死烤乾,但也仍然痛苦難當。察尼見勢不妙,忙匆匆組織一批敗軍往山下逃竄,卻又遇上吳遠明親自率領的駱馬湖主力,兩相夾攻下清軍敗得更慘,同時奸詐無比的吳遠明又使出離間詭計,讓駱馬湖衆人高喊“漢人不殺”口號,動搖清軍中漢人士兵抵抗意志,清軍漢族士兵中計大亂,爲求保命紛紛跪地投降,但也有許多自知罪孽深重或心甘情願問清廷效命的士兵跟隨察尼奮力死戰,終於衝出血路逃出火場,逃往碼頭奪船保命——其實他們應該感謝吳遠明,因爲一旦堵死清軍逃亡道路,清軍勢必死戰保命,搞不好反咬一口就重創了駱馬湖隊伍,所以吳遠明命令駱馬湖隊伍故意讓出一條道路給清軍逃命,隨後追殺戰果反而更大,當然了,駱馬湖隊伍傷亡也更小。
察尼率領殘軍好不容易逃到碼頭時,清軍二十多條大船已經盡數化爲火炬,別說駕船逃命了,就是上船也得馬上被烤乾。察尼深知在湖面上乘小船逃命損失只會更大,本想讓清軍回頭死戰與駱馬湖隊伍同歸於盡,無奈他的士兵可不象他那麼悍不畏死,不顧他的命令爭先恐後的逃上小船,駕小船逃入湖中。後面駱馬湖隊伍又已經殺到,已經身中兩刀血流不止的察尼無奈,只得也搶上一條快船逃入湖中,後面清軍或是駕船逃命,或是跪地投降,僅有少部分滿籍士兵頑抗到底,卻被完全佔據上風的駱馬湖隊伍盡數斬爲肉醬。
小半個時辰後,時間進入三更時分,隨着最後一個頑抗的清軍被劉大麻子砍成兩截,關場島戰役宣告結束,駱馬湖三當家王國奇率領的船隊也回到碼頭接應,吳遠明甚至來不及清點己方損失和戰果,僅是收攏部隊和帶上從清軍船上解救來的漁家民女,便命令道:“全軍登船,追殺韃子敗兵,搶入宿遷水道,連夜撤往洪澤湖!”
“兄弟們都很累了,休息一會吧。”洪大山向吳遠明建議道。吳遠明搖頭答道:“不行,到船上再休息,我們在關場島上的據點已經被毀,沒有了落腳之地。如果再不連夜撤退,韃子敗兵逃到宿遷,宿遷那邊有了準備封鎖水道,我們就沒辦法再離開駱馬湖了。到時候韃子大隊再來,我們還怎麼抵擋?”吳遠明將情況分析清楚後,衆人心服口服,忙指揮隊伍登船,連夜駛向宿遷水道。
登上旗艦後,身中劇毒的陳近南已然從昏迷中醒來,雖然精神還在十分萎靡,神智卻已恢復,陳近南向吳遠明拱手道:“吳兄弟三戰三捷,指揮若定,進退有方,真乃孫武再生,吳起再世,陳某佩服,佩服。”吳遠明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陳總舵主謬讚了,我只是靠着運氣,還有劉大哥、洪二哥、李雄飛和蔡香主他們統軍有方,還有弟兄們奮勇殺敵,才能取得如此戰果,我自己沒做什麼。”
“只靠劉大哥和洪二哥他們嗎?”鄭莘強壓下把吳遠明撕碎的衝動,怪聲怪氣的問道。吳遠明一拍腦袋,叫道:“對了,還要感謝一個人,他就是……。”說到這,吳遠明看看滿臉期待誇獎的鄭莘,大聲說道:“應該感謝我義父,他老人家纔是真正的智囊大將,沒有他教我用兵用計,教我縱敵殺敵,我那能帶得了兵?如果他老人家在這裡親自指揮,今天我們的戰果肯定更大,損失也更小。”
“你……你……你!”鄭莘的鼻子差點沒氣歪了,指着吳遠明雙目噴火。吳遠明也把她逗夠了,又笑道:“當然了,還要感謝鄭莘妹妹,沒有她深入虎穴誘敵,甘冒奇險,我軍那能成此大功?鄭姑娘,真是女中豪傑,女中大丈夫!”
“哼哼,這還差不多。”鄭莘被吳遠明誇得轉怒爲喜,得意的翹起白皙可愛的秀鼻,惹得衆人一陣鬨堂大笑。鄭雪則將妹妹攬入懷中,向吳遠明冷冷說道:“就這一次,以後你再敢拿我妹妹去冒這樣的險,小心你的腦袋!”
“雪兒。”陳近南皺眉喝止徒弟。吳遠明則聳肩一笑說道:“絕對不會有下次了,一會船到了湖口,我就和李雄飛兄弟、還有代妍姑娘一行登上東岸,走陸路去揚州尋找我義父。鄭姑娘姐妹要回臺灣,遠隔萬里,今生也許再無相見機會。”
“你又要走?”鄭莘緊張的高聲叫起來。吳遠明點點頭,“沒錯,在戰前我已經和劉大哥洪二哥說好了的,打敗韃子以後我就離開,在洪澤湖建立新山寨的事拜託他們了——反正我也不懂這些,去也幫不了什麼忙。”吳遠明離開駱馬湖隊伍有兩個原因,一是代妍一行擔心自己們的安全和名聲,死活不肯與水匪同行,吳遠明必須要靠代妍找到那個發明長射火槍的人,自然不肯離開她們。二是沐萌暗中告訴吳遠明,沐王府的人已經在懷疑吳遠明的身份,因爲吳遠明雖然在島上一直以蒙面示人,聲調和身材卻難以改變,如果不是吳遠明再三躲避與他們見面,只怕真正身份早已泄露——這也是吳遠明安排沐王府一行獨乘兩條小船的原因,既惹得沐神保大爲惱火,也讓沐神保對吳遠明更加懷疑,吳遠明如果再不走爲上計,只怕他在駱馬湖隊伍中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美好高大形象就要徹底破滅了。
“不!我不讓你走!”鄭莘當衆大哭起來,拉着吳遠明的手不放,對吳遠明的依戀之情再不掩飾。劉大麻子和洪大山等人雖然也捨不得吳遠明離開,卻因爲有言在先,又見吳遠明去意已決,並沒有強行挽留,僅是嘆息不斷,甚是傷感。倒是陳近南隱隱猜到吳遠明苦衷,便向鄭莘招手道:“莘莘,別難爲你吳大哥了,他有大事要辦,讓他去吧。”
“不——!”鄭莘大哭失聲,哭泣道:“師傅,你別讓他走,我要和他在一起,和他在一起。”哭音悽慘,使人心酸,吳遠明心中不忍,愛憐的替鄭莘擦去淚水,柔聲安慰道:“莘莘,你對大哥的心,大哥明白,但你是延平王府的郡主,身份特殊,我們……現在還不可能。”
“我不要當延平王府的郡主!”鄭莘並沒有聽出吳遠明的言下之意,只是拉住吳遠明的胳膊大哭道:“吳大哥,我不要當郡主,我不想象姐姐那樣,被哥哥當着籌碼嫁給一個快死的老頭,我不要,不要。”吳遠明知道她說的意思,心中也不禁一陣慘然。
“莘莘!”鄭莘的話觸及臺灣機密,陳近南和鄭雪怕她無意中泄露鄭經大事,同時發怒喝道。鄭莘再不敢說話,只是趴在吳遠明身上嚎啕大哭。這時候,駱馬湖船隊一路追殺清軍,獲得無數戰果後已經到通往宿遷水道,吳遠明命令旗艦靠船,又讓李雄飛帶上三個平西王府老兵和代妍一行悄悄下船,準備走陸路南下揚州,臨下船時,吳遠明狠下心推開鄭莘,與依依不捨的劉大麻子等人再三拜別,互道保重,這才最後一個下船登岸。
“吳大哥——!”看到吳遠明即將消失在黑暗中,鄭莘不知從那裡爆發出一股神力,掙脫鄭雪的懷抱跳下旗艦,踏着水追向吳遠明,後面鄭雪緊緊跟上。說吳遠明捨得離開這俏麗動人的小丫頭也是假的,見她追來忍不住停下腳步,讓鄭莘大哭着撲進他的懷裡……
“吳大哥,你帶我走吧,我不回臺灣了,我要和你在一起。”鄭莘抱住吳遠明大哭道。吳遠明拍拍她的小臉蛋,柔聲道:“傻丫頭,你不回臺灣,你在臺灣的孃親怎麼辦?她捨得你這個女兒嗎?”
鄭莘拼命的搖頭,哭泣道:“不會,我和雪姐都是父親的侍妾所生,哥哥把雪姐許給那個老頭後,我們的孃親就……就氣死了。”吳遠明恍然大悟,心說難怪鄭經會把鄭雪做爲政治籌碼犧牲,原來不是同母妹妹,否則以鄭成功那個老婆的德行,還不把鄭經給宰了啊?鄭莘又將臉埋進吳遠明懷裡,抽泣道:“吳大哥,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你帶我走吧。如果你不帶我走,我就……我就……死在你面前!”
“吳大哥。”從見面以來,鄭雪還是第一次叫吳遠明爲兄,鄭雪上前一步,低頭輕聲說道:“帶我妹妹走吧。師傅那裡,我替妹妹和你抗着,對……對我妹妹好些。”
“姐姐,你……。”鄭莘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才流淚道:“姐姐,你真好。”
事情到了這步,吳遠明再推辭也沒有理由了——再說吳遠明也真的捨不得離開漂亮可愛還可以起到聯絡臺灣作用的鄭莘,吳遠明略一沉思後說道:“雪兒,你也和我們一起走吧,別回臺灣了。”鄭莘先是一楞,接着破涕爲笑,拉起鄭雪的手說道:“姐姐,你也和我們一起走吧,這樣你就不用嫁給那個糟老頭子了。”
“我不能走。”鄭雪甩脫鄭莘的手,輕聲說道:“師傅中毒極深,需要人照顧。再說我也走了,後面天地會的人追來怎麼辦?”說到這裡,鄭雪漲紅了臉,口不對心的說道:“還有,是你這傻丫頭眼睛長錯了地方,竟然喜歡這個淫賊,我可不喜歡他。”說罷,鄭雪將鄭莘往吳遠明懷裡一推,低聲說道:“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雪兒,我對你沒有其他企圖,只是想幫幫你。”吳遠明還想勸鄭雪,鄭雪卻扭過頭往回走去,邊走邊低聲說道:“我不用你幫,你替我照顧好莘莘就行了,不要欺負她……保重。”
“姐姐,姐姐。”眼看鄭雪越去越遠,漸漸消失在黑暗中,今生也許再無機會見面,鄭莘忍不住又抽泣起來。吳遠明知道鄭雪的倔強脾氣,長嘆一聲說道:“莘莘,走吧,將來我會想辦法幫你姐姐的,一定會幫她。”鄭莘痛哭失聲,依偎在吳遠明懷裡,吳遠明怕天地會的人來追,又一聲長嘆將她背到背上,象以前一樣揹着她向南走去……
鄭雪其實並沒有走遠,只是躲在暗中偷看吳遠明和鄭莘,待看到鄭莘和吳遠明的背影消失在雨夜中,鄭雪本已流乾的淚水忽然又涌出眼眶,低低說道:“妹妹……我好羨慕你,祝……祝你幸福。”鄭雪並不知道的是,她私放鄭莘和吳遠明離去,不僅使妹妹心願得成,也讓她的妹妹逃脫了一場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