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吳遠明獰笑着,向那白衣少女扣動扳機。在那一刻,除了吳遠明自己面不改色外,包括駱馬湖水匪在內的所有人都驚叫起來,深知吳遠明火槍厲害的鄭莘乾脆直接暈倒摔下,而當事人白衣少女也緊閉美目,身體搖搖欲墜,最終當場癱倒在地上。但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吳遠明手中的火槍只是發出“嗒”的一聲扳機輕響,並沒有象往常那樣發出震耳欲聾的火藥爆炸聲。
“我死了嗎?”那白衣少女慢慢的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吳遠明滿臉的詭詐笑容。吳遠明奸笑道:“抱歉,我忘記這把槍剛纔打你寶劍的時候,已經把子彈打光了。”吳遠明話音剛落,劉大麻子等駱馬湖水匪頓時笑得前仰後合,而天地會衆人無不心頭大石落地,甚至也有人笑出聲來。而癱在地上那白衣少女幾乎氣昏過去,想要跳起來掐死吳遠明,雙腿卻又沒有半點力氣,美目中怒火狂噴,顫抖着指着吳遠明想說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櫻脣抽搐良久才擠出一個字,“你……。”
“劉大哥,這丫頭的臭脾氣你也看到了,小孩子沒法管教,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就原諒了她吧?”吳遠明一手收起火槍,一手攙着暈倒的鄭莘,懶洋洋的向劉大麻子問道。話雖如此,吳遠明心中對那白衣少女還是蠻佩服的——畢竟真正能做到死不低頭的人實在不多。而劉大麻子見那白衣少女被吳遠明嚇成這副可憐模樣,滿腔的怒火早已煙消雲散,咧嘴笑道:“就聽兄弟的,我原諒她了。”
吳遠明一笑點點頭,將嚇暈倒的鄭莘放進那白衣少女懷裡,向那白衣少女柔聲道:“照顧好你妹妹,別再讓她任性胡鬧了,今後我們也許就沒機會再見面了,後會無期。”此刻吳遠明已經拿到康熙挑撥江湖羣豪與自家互相殘殺的證據,只要把證據當衆一抖露就可揭穿康熙的陰謀,在河間府見不見陳近南已經無所謂了,所以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錯了,我們還會見面的。”那白衣少女臉上此刻已經恢復了不少血色,摟着鄭莘向吳遠明狠狠的說道:“我們一定會見面,因爲今天這個仇,我一定要加倍奉還!”吳遠明又是一笑不置可否,轉身離開那白衣少女,走向篝火邊的那些青衣人,後面一干駱馬湖水匪緊緊跟上。外圍的天地會衆人趕緊簇擁到那白衣少女與鄭莘身邊,不斷的噓寒問暖。但那白衣少女抿着嘴一言不發,一雙噴火的美目只是緊緊盯着吳遠明的背影……
吳遠明快步走到那些捆綁得結結實實的青衣人身邊,借過一把駱馬湖水匪的鋼刀,手起刀落,面不改色的接連割斷除陳十三之外所有青衣人的咽喉,手段之狠毒,表情之陰冷,即便是劉大麻子等一干殺人不眨眼的大盜都爲之膽寒。末了,吳遠明用血淋淋的鋼刀指到最後那個陳十三咽喉上,微笑着說道:“聽好,本來你也該死的,但看在你老實招供的份上,今天饒你不死。只要你今後繼續聽話,乖乖的配合我們把事情做完,我就放你遠走高飛,否則,他們就是你的下場。”
“是,是,小人一定配合。”那陳十三早被吳遠明的狠毒嚇得尿了褲子,那還敢違抗半句。吳遠明又與劉大麻子稍做商議,便與其他的駱馬湖水匪押着那陳十三翻山越嶺離去,那邊的天地會衆人則往相反的方向逃離。很快的,不久前還喧鬧無比的曠野中便變成沉寂一片,只剩下幾個青衣人的屍體和幾堆沒有燃盡的篝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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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時間很快過去,轉眼之間,已是康熙八年七月初十的傍晚時分,定於初更在河間府郊外槐樹坪召開的殺龜大會也已經是萬事具備,但是在殺龜大會發起人樊應德家的密室裡,卻是愁雲一片,準備利用這個殺龜大會大幹一場的孔四貞、伍次友、曹寅和李雨良等人個個愁眉苦臉,不過表情最悽慘的還是身爲主人的樊應德,完全象一隻喪家之犬一樣,任何一點風吹草動就能讓他縮成一團,顫抖得象深秋夜風裡的殘葉。
“樊老英雄,不用急。”密室中表情最輕鬆的周培公微笑着勸樊應德道:“不就是被抓去一個活口嗎?還不確定那個活口有沒有招供呢,就算他開了口,他也會用事先準備好口供應付,那些駱馬湖的水匪也未必能發現破綻。樊老英雄只管放心,出不了事的。”
“可……可我們埋伏在天地會的內線報告,那些駱馬湖水匪和一個姓吳的在一起——姓吳的人啊!而且他們把其他活口都殺了,就帶了那個叫陳十三的逃走,這豈不是很可疑?”樊應德顫抖着說道:“如果那個姓吳的真是吳三桂的人,那到了殺龜大會上,他把口供人證一抖出來,我們的計劃就全完了!我……我也完了!”
“膽小鬼!”所有人都在心裡罵一句樊應德,伍次友甚至在心底琢磨——事後是不是把這個樊應德滅了口?既可以防止他走露風聲,又可以挑起江湖上各路勢力對吳三桂更大的仇恨?而比較謹慎的曹寅提議道:“各位,樊老英雄擔心的也不可不防,要不我們把準備好的八個營調到槐樹坪附近埋伏?如果真發生那樣的事的話,我們就動用軍隊把參加殺龜大會的各路江湖反賊斬盡殺絕,就算利用他們收拾吳三桂的計劃失敗,也可以消滅這些反賊,同樣是大功一件。”
“此計不可!那些江湖反賊慣於翻山越嶺,穿林涉水,又從四面八方彙集到會場,尋常的軍隊定然逃不過他們的察覺,反而不妙!”周培公斷然否認曹寅的提議,密室悶熱,周培公展開一柄摺扇輕搖着慢慢說道:“其實就算沒有這些駱馬湖水匪橫插一腳,我們這殺龜大會就已經註定不能動用軍隊了——因爲天地會那個陳近南一直沒有露面,即便在樊老英雄的六十大壽上,他不但沒有出現拜壽,反而派出人手去抓捕那些冒充平西王府的人。雖然這點被駱馬湖水匪捷足先登,但憑此小生可以斷定,那陳近南已然猜出這個殺龜大會背後的目的,我們一旦動用軍隊,等於證明他的猜測!以他之能,定可將消息送到每一個準備參加大會的反賊手中,使我們前功盡棄!所以說,我們絕不能動用軍隊打草驚蛇!”
“那以先生之見,我們該如何是好?”得到伍次友手勢指點後,李雨良向周培公詢問道。周培公微微一笑,攤開雙手聳肩道:“周某無計可施,周某也曾想過廣撒眼線攔截那夥水匪,但殺龜大會是在初更召開,黑夜之中,他們無論是喬裝改扮混入人羣,還是取小道悄悄潛入,我們都難以阻攔。而且他們從昨夜消失後到現在渺無音訊,我們也無法誘捕或者提前滅口,實在是無法可用。”
孔四貞頭髮被劉大麻子削去大半後只能戴一頂珠冠掩飾,但絲毫不損她的嫵媚,拋了個媚眼後,試探着向周培公問道:“那以周先生的意思,我們現在只能退出這個殺龜大會,讓那些江湖反賊自行召開,自行組織開展針對吳三桂的行動了?”旁邊的樊應德一聽急了,趕緊叫道:“別!四格格,周先生,千萬別這樣!被抓去那個陳十三,恰好是以前和我聯繫那個人,我的所有情況他都知道,他要是把我招出來,你們再撒手不管,我可就全完了。”
“樊老英雄別急。”周培公慢慢踮到樊應德面前,用摺扇輕輕拍着樊應德的肩膀,微笑着說道:“樊老英雄,周某只是說自己無計可施,但沒說你沒有辦法啊?”
“我有什麼辦法?”樊應德莫名其妙的問道。周培公又是一笑,回到密室正中才向樊應德答道:“很簡單,那個叫陳十三的人證所知道的情況,大都與你樊老英雄有關,他的口供能否取信於那些江湖反賊,關鍵取決於你是否認罪。”
“周先生的意思是,讓我到時候死不認帳?”樊應德試探着問道。周培公搖搖頭,微笑道:“沒用,人證物證具在,你抵死不認也沒多少用,就算他咬不死你,我們的計劃也會徹底敗露。唯一的辦法是——你死在吳三桂走狗的刀下,死無對證又可以激起江湖勢力對吳三桂的仇恨,我們才能讓那夥水匪抓到的人證起不到作用。”
“什麼?”樊應德一蹦三尺高,跳起來剛要大叫大嚷,得到孔四貞授意的犟驢子和曹寅兩人已經閃電般竄到他身邊,兩把雪亮的鋼刀同時架在他的脖子上。再不敢亂動的樊應德趕緊求饒道:“四格格,周先生,諸位大人,看在我這些天鞍前馬後爲你們效命的份上,就饒了我吧,我將來一定給你們當牛做馬,報答你們的大恩大德。再說了,你們殺了我,就沒人去主持殺龜大會了。”
“別擔心,會有人主持的。”孔四貞搖擺着楊柳腰款款走到樊應德身邊,右手象愛撫情郎一樣輕輕撫摸着樊應德銀白的鬍鬚,嫵媚笑道:“樊老英雄,你應該不知道吧?你的兒子樊雷寅一直很擔心你在外面那些私生子和他爭遺產,如果你沒留下遺囑就這麼去了,他會比我們還高興的,代替你主持殺龜大會,他也會很樂意的。說老實話,我也很高興,因爲他的身體比你強多了。”
“那個畜生……!”樊應德的話還沒有罵完,孔四貞手中已經多出一把匕首,狠狠的**他的心窩!樊應德身體一震,緩緩的摔倒在密室的地面上,一雙瞪得渾圓的眼睛,卻怎麼也閉不上……
“曹寅,去把樊雷寅帶到這裡。”孔四貞拿出一塊絲帕溫柔的擦着自己手上的血跡,又向犟驢子嫵媚的笑道:“犟驢子,怎麼還不把樊應德的人頭割下來?等血凝固了,割人頭就要多費力氣了。”
滿室大笑,惟有良心未泯的李雨良扭轉了臉龐,不忍去看樊應德那無法合上的眼睛,伍次友看出李雨良的心事,忙拉過李雨良修長的手掌,用手指在李雨良掌心寫道:‘此人死有餘辜,不必爲他憐惜。’李雨良當然知道樊應德其實死有餘辜,勉強想伍次友點頭笑笑,心中卻是一聲嘆息。
不一刻,孔四貞等人按周培公的計策將諸事安排完畢,化裝後準備趕往殺龜大會現場,周培公卻提出自己這兩天以欽差大人的身份在江湖羣豪面前出場甚多,如果自己出現在殺龜大會上,只會讓江湖羣豪產生懷疑,加上自己不懂武藝,到了那裡也幫不上什麼忙。孔四貞當然知道周培公其實是怕到了關鍵時刻自己們把他丟下不管,但沒有點破,只是讓兩個善撲營武士陪着周培公留在樊應德家裡——當然爲了是監視。伍次友卻因爲有一個肯定會以生命保護自己的李雨良在身邊,對參加殺龜大會毫無顧忌,堅持要和孔四貞等人一起去參與殺龜大會。
待孔四貞等人趕往殺龜大會現場後,周培公帶着兩個善撲營武士來到樊應德家大堂中品茶,大約個了大半個時辰,正要去休息的周培公忽然看到樊應德家的管家在大廳門口探頭探腦的,似乎在尋找什麼。周培公便將他叫進堂來問道:“你有什麼事嗎?”
因爲周培公是以欽差大人的名譽呆在樊應德家的,那管家雙膝跪下磕頭答道:“回欽差大人,也沒什麼事,小的就是想找老爺或者少爺,向他們稟報一件府裡發生的怪事。”
“什麼事呀?說來聽聽?”周培公做事比伍次友還要謹慎,對任何蛛絲馬跡都十分小心。那管家磕頭道:“回欽差大人,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小人發現府裡的帳房失竊,也不知道賊人是什麼時候下的手,可奇怪的是,賊人沒有偷走金銀珠寶,而是把帳房裡的帳本偷走了,所以小人直到剛纔準備記帳時才發現。”
“偷走了什麼帳本?”周培公這一驚非同小可,騰的從太師椅站起,飛快的問道:“什麼帳本?帳本上記得有什麼?”
“也沒記什麼,就是記了老爺府裡的各種大筆開銷和收入,比如地裡的田租,買地時支出的銀子什麼的。”那管家必恭必敬的答道。
“啪!”周培公一掌擊在茶几上,震得几上茶杯亂跳,周培公咬牙切齒的在心底自言自語道:“呵,遇到對手了!算準了我們會滅掉人證,就先拿到物證!高,實在是高!”想到這裡,周培公忙轉向那兩個善撲營武士喝道:“你們,快把四格格的天子劍拿來!準備馬匹,我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