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無天日又陰臭難聞的排水溝中摸索前行了半里多路,吳遠明終於看到前方出現微弱的月光,大喜下吳遠明加快速度,很快就摸到了月光照射下的洞口,而先行到達的吳祿和其他五個老兵早已經摸上的地面,手拉手把吳遠明拉到了地面上,後面李雄飛和孫廷齡等人緊緊跟上。不一刻,計劃中潛入大牢的二十來人就全部上到地面,在圍牆阻攔月光的陰影處暫時集結。而此刻的時間,距離三更已經只差不到一刻鐘。
“怎麼樣?有沒有發現巡邏隊?有沒有特殊的動靜?”吳遠明向吳祿問道。吳祿輕聲答道:“沒有發現巡邏隊,也沒有其他動靜,崗哨上的韃子兵靠在欄杆上也一直沒有動過,大概是藥力發作睡着了。如果沒出意外的話,這裡的軍隊和看守都應該都已經睡熟了。”
“小心爲妙,雄飛,你一個人摸過去看看。”吳遠明指着亮着燈光的大牢看守房間命令道。在場諸人中身手最好的李雄飛點點頭,一個跟斗翻到對面的陰影中,藉着陰影的掩護飛快而悄無聲息的靠近房間,到窗下站起捅破窗戶紙查看,不一會就歡天喜地的跑回來,“世子,裡面的人全睡着了,銅鑼鼓錘放得到處都是,應該就是巡邏隊的人。想不到那個朱方旦還真有點本事,竟然能讓這些擔任執勤任務的士兵都完全睡熟。”
吳遠明一笑,先在心裡說那傢伙要是沒本事,揚州城的瘟疫也不會這麼蔓延得厲害了,然後又命令道:“很好,不過大家還是要小心,注意隱藏身形和別發出聲音,開始行動。吳祿你和開始的五個人留下,注意保護出口。”
不得不承認朱方旦配製的蒙汗藥確實十分神效,吳遠明等人摸到地牢大門口的時候,不僅絲毫沒有被大院兩側的看守和清兵發現,還驚喜的看到地牢門室裡的十來名全都橫七豎八歪在桌上椅上昏昏大睡,雖然地牢的鐵門是從裡面鎖上的,但這點卻難不倒帶足了工具的吳遠明等人,尤其是孫廷齡手下還有幾個人本來就是雞鳴狗盜之徒,其中一個老手將手探進去抓住鎖頭,僅用幾根細銅絲不花多少時間就打開銅鎖,另兩個則拉開褲襠對着兩側門栓撒了兩泡尿,再推開門時就更加無聲無息了。看得吳遠明忍不住向孫廷齡‘誇獎’道:“廷齡兄弟,你手下還真是人才濟濟。”孫廷齡老臉一紅,帶頭鑽進了地牢門室。
“鑰匙!”孫廷齡第一個發現一個睡熟獄官腰上的鑰匙,過去伸手就解。吳遠明忙拉住他,拔出匕首指在那獄官心窩,又向其他睡熟的看守努努嘴,李雄飛等人會意,一人招呼一個全都用匕首指在那些睡熟看守的心窩或者咽喉上,吳遠明這才低聲喝道:“動手!”同時匕首用力一捅,結果了那個帶着鑰匙的獄官,李雄飛和其他人一起動手,幾乎在同時了結其他看守。正如吳遠明所料,那些看守果然在臨死時發出掙扎和**,只是因爲吳遠明等人是同時動手,他們已經沒有了吵醒身邊同伴的機會。
“去開門。”吳遠明把鑰匙扔給孫廷齡,又向李雄飛吩咐道:“雄飛,注意把所有門的門閂都取下來,別讓敵人有關上門把我們甕中之鱉的機會。”李雄飛點頭答應,帶着幾個人把每道打開的門的門閂都拆下來扔掉,不能取的門閂也用東西堵住,不讓敵人有關門合圍的機會……
……
時間回到吳遠明等人全數進到地牢前室的那一剎那……
“伍先生,敵人果然來了,我們可以點火了吧?”清軍營房中一個漆黑的房間中,一個善撲營武士獰笑拿出火摺子,抓着延伸進房間裡的導火索,向同在房間中的伍次友低聲問道。伍次友擺擺手,讓他再等一等,點漆一樣的目光中盡是疑惑,心說奇怪,現在明明還沒敲三更的梆子,爲什麼天地會的就已經開始行動了?難道說有兩幫人來救顧炎武那些反賊?大牢裡的看守和軍隊爲什麼全都睡得象豬一樣,推都推不醒,難道他們全都中毒或者誤服蒙汗藥了?還有,顧炎武口中那個姓吳的人,爲什麼這麼清楚我和李雨良那個賤人的關係和情況?
“忽!忽!忽!”正當伍次友爲種種怪異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大牢圍牆中忽然又跳下十來個人,這些人大都身穿黑色夜行衣,另有一個身着青色儒衫的書生和一個全身白衣的少女,在黑夜中格外醒目。恰在此刻,遠處傳來了三更梆子聲。雖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伍次友還是心中大震,心說天地會的人終於來了,那個穿儒衫的書生,應該就是天地會總舵主陳近南了。而藏在排水溝口的吳祿等人不知來人是誰,全都小心隱蔽觀察情況,同時也不敢出聲報警。
……
“咕…咕咕,咕…咕咕。”天地會會衆中一個人學着鴿子叫了兩聲,通知內線接應。但那個原來就是天地會會衆的看守也喝了水井裡的藥水,此刻也是歪在牀上呼呼大睡,就是打雷也不一定能吵醒,更別說這幾聲鴿子叫了。那天地會會衆還不死心,又叫了兩聲發出信號,但還是沒有迴音,毒性已經全解的陳近南目光銳利,發現情況不對,馬上揮手製止道:“別叫了,事情不對。”
“師傅,怎麼了?”堅持要穿一身白衣的鄭雪問道。陳近南指着地牢鐵門說道:“你看那道門是虛掩着的,我們的內線分明說過,大牢一到入更就從內部鎖住鐵門,除非發生火災等緊急事故,否則任何情況都不許開門。但現在鐵門已經打開了,那證明就已經出了意外。而且大牢兩側的營房中都是酣聲如雷,沒有一個巡邏隊的人影,也許這些人已經服下了導致沉睡的藥物。”
“難道說,有人已經先進去了?”鄭雪提出疑問道。陳近南稍一沉思後命令道:“我一個人先進去查看情況,你們守在鐵門門口,不要讓韃子有關門的機會。”說罷,陳近南縱身幾個起落,率先進到地牢,鄭雪等人則沿着圍牆和房屋的陰影出繞到地牢門邊,各挑黑暗處隱蔽等候。
“糟糕!”見此情景,躲着黑屋裡偷看的伍次友心中不由連珠價叫苦起來,原來一身白衣的鄭雪所站之處——不偏不倚正好是導火索所經過的位置!伍次友帶來的人一旦點火,導火線燃燒的紅光肯定會被鄭雪發現,也就隨時可能被鄭雪踩滅踏斷。但如果不點火的話,埋藏在地牢門口的火藥不但不會爆炸,埋伏在大牢外面的清軍也收不到信號,沒有誰敢殺進進來接應……
……
花開數朵,各表一枝,吳遠明和李雄飛等人拿到鑰匙後很順利便潛入了地牢內部,因爲吳遠明等人全都身着清軍軍衣,被他們吵醒的囚犯並沒有驚叫或者求救,而是紛紛伸出手哀求道:“水,水,給我們一點水吧。”“求求軍爺,賞我們一口水吧,我快渴死了。”原來因爲瘟疫蔓延的緣故,揚州大牢裡的看守和清兵被命令不得飲用容易被污染的運河水,一百多號看守和五百號清兵就只能用唯一那口水井裡的飲水,水井的水量再大也架不住這麼多人同時用,大牢裡囚犯的飲水就受到了剋扣,已致從昨天下午開始就沒有分發過一次飲水——這正也是囚犯們沒有被藥物迷倒的原因。
“一會出來的時候,把這些牢門全打開,放他們跑。”吳遠明吩咐道。雖說大牢裡這些囚犯肯定不會全是些被冤枉的無辜文人和反清義士,但是能讓混亂無比的揚州城再混亂上幾分,吳遠明還是非常樂意的。
按圖索驥,穿過一道又一道緊閉的通道門,吳遠明等人很快就尋到了顧炎武等人所在的牢房,藉着牆壁上微弱的油燈光芒,吳遠明一眼便看到在木欄後緊張觀望的顧炎武和黃宗羲等人,大概是看到了吳遠明等人穿着的清軍衣服和臉上戴着的口罩,顧炎武等人立即大失所望。而李雨良誤以爲這些清兵是來殺害或者將顧炎武等人轉移的,忙從貼身衣服中抽出短劍守在門口,厲聲喝道:“你們想幹什麼?”
“李雨良,你怎麼在這裡?”吳遠明直到此刻纔看清李雨良的容貌,大驚下不由失聲問道。同時吳遠明的聲音也被李雨良和顧炎武等人認了出來,顧炎武和黃宗羲等人是驚喜的問道:“吳遠明?你是和我們在駱馬湖殺韃子的吳英雄?”李雨良則臉色大變,也是失聲說道:“是你?你這狗賊怎麼來了?”
“我是來救顧先生他們的。”吳遠明順口回答一句,然後猛然想起什麼趕緊去摸臉上的口罩,顫聲向李雨良說道:“李姑娘,你認錯人了,我和你並沒有見過面。”此刻吳遠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李雨良一旦叫出吳遠明的真名,吳遠明在顧炎武等人和江湖上苦心經營出來的好名聲可就要毀於一旦了。
“呵呵,我們是沒見面,只是你用火槍打過我幾次,還騙我……。”想起第一次與吳遠明見面時的情景,李雨良蒼白的臉蛋上立時泛出一層紅暈,冷冷的哼哼起來。吳遠明見已經被李雨良認出,當機立斷下立即拔出燧發火槍指向李雨良,李雨良多次吃過吳遠明火槍的虧早已是驚弓之鳥,下意識的向後跳開,顧炎武則忙攔到李雨良與吳遠明之間解釋道:“吳英雄,你誤會了,李姑娘並不是壞人。”
“顧先生,快讓開,讓我一槍打死這個女人。”吳遠明瞄準着李雨良緊張的說道:“她肯定是伍次友那個漢奸派進來的臥底,一是監視你們與外界有沒有接觸,二是在緊急時刻殺掉你們。快讓我殺了她,以除後患。”
“吳英雄,李姑娘是臥底的事情我早知道了,但她就象你說的那樣,是個天良未泯的女人,她不但沒有傷害我們,還幫我們避免了很多韃子的折磨。”顧炎武飛快將這兩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並着重說了李雨良早發現他們與天地會有接觸卻沒有向伍次友泄露的事,末了又說道:“吳英雄,你雖然和李姑娘有很多誤會,但你們倆實在相知甚深,我只說你瞭解她和漢奸伍次友的關係,她就馬上猜出你的身份。這樣的知己,爲什麼還要自相殘殺呢?”
“雲娘,你早就發現我的真正身份了?”吳遠明聽出蹊蹺,顫抖着向李雨良問道。李雨良板着臉答道:“也不是很早,那天在高郵漢留鎮的時候才知道的,那天我跟蹤朱方旦到了漢留鎮,看到了你。”
“那你有沒有告訴伍次友和韃子官府呢?”吳遠明趕緊追問道。李雨良表情更冷,冷哼道:“暫時沒有,不過以後就難說了。”說到這,李雨良推開顧炎武,紅着眼睛向吳遠明說道:“你殺了我吧,否則我一定會把你的真正身份告訴伍次友,殺了我你就安全了。”
“你想死?伍次友對你做什麼了?你爲什麼這樣?”吳遠明同樣很瞭解李雨良的爲人,很快就猜出李雨良萌生死志的原因,試探着問道:“雲娘,你是不是已經看透了伍次友的真面目?也看清了韃子朝廷殘暴腐朽的本質?但你又不願背叛深愛的伍次友,所以想以死來換得解脫,一了百了?”李雨良不答,眼中卻已有淚花閃動,等於是默認了吳遠明的話是對的。
“果然如此。”吳遠明正要規勸李雨良時,耳邊卻傳來一個溫和渾厚的聲音,“李姑娘,其實你不必如此,世上好男人多的是,你何苦對一個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漢奸如此癡情?”
“陳總舵主?”吳遠明聽出聲音驚喜轉頭,果然看到青袍長衫的陳近南面帶微笑,正從走廊盡頭款款走來,陳近南向吳遠明微笑道:“吳英雄,想不到我們竟然在此地重逢,英雄不辭辛苦不顧危險營救三位先生,果然是義薄雲天。”吳遠明被陳近南誇得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道歉道:“陳總舵主,那天在駱馬湖我擅自帶走你的徒弟,真是對不起了。還有,那天我們走了以後,駱馬湖隊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雪小姐已經對我說清楚了,那是莘小姐自己的選擇,吳英雄迫於莘小姐的苦苦哀求才帶走她,陳某豈能責怪英雄?”陳近南大度的微笑答道,又揮手答道:“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說,我們趕快離開這裡。”吳遠明點頭稱是,忙命令孫廷齡把顧炎武等人的牢房門打開,將顧炎武、黃宗羲和呂留良三人攙了出來,李雨良則在牢房中低着頭一動不動,顯然心頭還在做着激烈的交戰。
“李姑娘,別再猶豫了,你和我們一起走吧。你有一身的本事,我們反清復明的大業需要你參與一起努力。”陳近南向李雨良伸出手,誠懇的邀請李雨良與自己同行。李雨良遲疑的看了陳近南一眼,終究還是搖頭道:“你們走吧,我不攔你們,我要留在這裡。”說到這,李雨良哽咽起來,“我……我還是捨不得他,我不走。”
“李姑娘,你還在執迷不悟嗎?”陳近南還想努力爭取李雨良的協助,團結一切可能的反清力量。吳遠明卻攔住陳近南,向李雨良冷笑道:“好吧,你願意留下就留下,我們反清復明缺你一個人也不是註定要失敗。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二十多年前,就在這個揚州城裡,你深愛那個伍次友所效忠的韃子軍隊製造了一場慘絕人寰的大屠殺,短短十天之內,八十萬人慘死在韃子的屠刀下,屍體阻塞了秦淮河,血飄起了店鋪招牌,無恥的韃子軍隊砍下漢人的腦袋堆成京觀,割下女人的**和陰肉作爲論功行賞的憑據,在驗功帳外堆成了小山!而這樣的情景,在揚州發生過,在嘉定發生過,在廣州、蘇州、嘉興、海寧、崑山、舟山、大同和江陰等等無數個城市裡發生過,至少六千萬人慘死在韃子的屠刀下,你如果願意爲這樣朝廷和這樣的軍隊助紂爲虐的話,那你就留下來吧。”
氣滿胸膛的說完,吳遠明轉頭就走,招呼道:“都走吧,這個女人已經徹底完了,不值得同情。”陳近南等人雖然對李雨良也抱有一線希望,可他們也知道這裡不是長時間耽擱的地方,全都隨着吳遠明往外撤離。可就在這時候,地牢外面忽然傳來激烈的喊殺聲,吳遠明臉上不由變色,“不好,我們已經被韃子發現了。”
……
時間再度回到陳近南潛入地牢的那一刻,因爲鄭雪無意中站到了導火線所經過的位置,伍次友引爆火藥將吳遠明和陳近南等人活埋在地牢裡的計劃便無法開展,同時埋伏在大牢外面的軍隊也不會展開進攻,而與伍次友同在黑屋裡的善撲營武士僅有二十人,靠這點力量是無論如何攔截不住吳遠明和陳近南兩幫人的——能不能攔住陳近南一個人還是一個問題。面對如此兩難情景,饒是伍次友也算足智多謀,此刻也感覺無計可施了。
但伍次友畢竟是伍次友,經過飛快盤算後,伍次友做出一個冒險安排,他將監獄大門的鑰匙交給拿着導火線那個武士,讓他帶着一個人去打開監獄大門,高喊命令監獄外埋伏的軍隊發動進攻;另外十八人則衝出去向鄭雪等人發動進攻,想辦法把鄭雪誘離導火線所在,而點燃導火線的任務,則由伍次友親自擔當。
因爲伍次友只能用筆代口頒發命令的緣故,他寫好命令時又耽擱了一段時間,待二十個善撲營武士都明白他的計劃後,伍次友再不遲疑,立即揮手讓他們開始行動。十八個負責牽制攻擊的善撲營武士馬上高喊着衝了出去,“抓反賊!有人劫獄,有人劫獄,抓反賊!”而後,那兩個拿着鑰匙的武士則飛奔向監獄大門。
“被發現了,上!別讓他們關門!”鄭雪果然上當,拔劍飛身而上與善撲營武士廝殺,其他六七名天地會也是飛身上去與善撲營武士交手,二十幾個人在院子中乒乒乓乓的打鬥起來。而埋伏在排水溝出口的吳祿等人也立即發現異常,一個平西王府的老兵向吳祿問道:“吳兄弟,我們是幫他們殺韃子還是繼續埋伏?”
“繼續埋伏……。”排水溝出口是吳遠明等人唯一的逃生通道,吳祿爲了保護這個通道不得不採取謹慎通道,可他的話還沒出口卻瞟見了那兩個衝向監獄大門的善撲營武士,益發成熟的吳祿立即猜到原因,失聲道:“不好,外面有埋伏!這兩個人要開門放援軍進來,殺了他們!千萬別開門!”五個老兵齊發一聲喊,一起向那兩個武士撲了過去,在他們剛把鑰匙**鎖眼裡那一刻衝到,五把刀此起彼落,不一刻就把兩個善撲營武士砍傷砍死,繼而亂刀分屍,然後又把鑰匙在鎖眼裡反轉擰斷,不讓其他人再來開門。
“怎麼了?”“怎麼了?”也不知道朱方旦說只要喝下他蒙汗藥就是打雷也吵不醒的話是在吹牛,還是因爲藥力不夠的緣故,善撲營武士的吶喊聲吵醒不少正在沉睡的清兵和大牢看守,不少清兵都提着武器衝了出來,霎時就和天地會的人交上了手。而伍次友看準機會立即點燃導火線,又拿着火摺子乘亂溜出房間,藏到白天就看好的安全地方。
“噝噝噝——!”塗過硝粉的導火線歡快的歌唱着,沿着事先排好的導線飛快向地牢門口蔓延,而鄭雪和吳祿帶來的老兵與清軍交手正在如火如荼,竟沒有一個人發現正在地面和牆壁上飛速燃燒的導火線……
“呼!”在導火線距離地牢大門僅有三丈的時候,身法最快的陳近南第一個衝了出來,兩掌分出劈開兩個撲上來的清兵,轉目便看到了正在冒着火星的導火線,陳近南又驚又怒,“好奸詐的韃子!”說話間,陳近南順手搶過一個清兵的單刀甩出,正釘在導火線火頭前的一寸處,將導火線攔腰斬斷,反手又一掌劈在那清兵的胸膛上,將他劈得口噴鮮血仰面飛出。
“組隊迎敵,堵住地牢門。”這時候,協助看守大牢的清軍管帶也醒了過來,跳出門來高喊指揮戰鬥,並親自帶領陸續醒來的清軍向地牢門口衝鋒。同時埋伏在外面的清軍大隊也聽到了大牢裡的喊殺聲,帶隊將軍當機立斷,立即發動進攻,用檑木猛力撞擊監獄大門,妄圖衝進監獄增援。陳近南無奈,只好迎上前去掌劈腳踢將衝到面前的清軍攔住,這時李雄飛、孫廷齡等好手也陸續從地牢中衝了出來,也是衝上前去與陳近南並肩戰鬥,與陳近南死死攔住企圖封鎖地牢的清軍……
“拼了!”伍次友並沒有辜負鐵桿漢奸的名號,見顧炎武等人到現在還沒從地牢裡出來,又看準陳近南和李雄飛等人忙於殺敵無暇顧及背後的機會,從地牢旁的藏身處飛奔出來,用手中火摺子再度點燃導火線,然後又連滾帶爬的往後跑開……
……
“快,快,快衝出去。”吳遠明揹着受傷最重的黃宗羲走在最後面,一邊飛奔一邊催促其他兩個揹着顧炎武和呂留良的孫廷齡隨從加快腳步,而其他人除了留在大牢裡不肯出來的李雨良外,已經全部衝出了地牢去和清軍交上了手。飛奔到地牢門室的時候,鼻子比狗還靈的吳遠明忽然聞到一股硝煙味,定睛一看吳遠明頓時魂飛魄散——地牢門旁,冒着火星的導火線已經距離門旁一個不起眼的木箱不足半尺……
“炸藥!報應啊!”吳遠明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心說自己當年用這招炸死背叛南明的漢奸史龍彪,今天自己也要嚐到了這個滋味了……
“嗖!”一聲輕響在吳遠明耳邊劃過,預料中的火藥爆炸聲卻沒有響起,吳遠明膽戰心驚的眯開一隻眼睛一看,頓時驚喜的發現導火線在距離木箱僅有寸餘的地方熄滅——被一柄雪亮的短劍斬成了兩截。吳遠明驚訝回頭,卻看見李雨良不知何時已經站到自己背後,原先在她手中的短劍卻不知了去向。李雨良臉色仍然陰沉無比,聲音中卻帶上一絲溫柔,“還楞着幹什麼?還不出去?”
“哦。”吳遠明呆呆的答應一聲,轉身走了兩步卻又把黃宗羲放下交給李雨良,快步跑到火藥箱面前用力抱起,正如吳遠明所料,火藥箱下果然還有一截導火線通往地下,吳遠明小心把導火線抽出尺餘長掐斷。李雨良奇道:“你幹什麼?”吳遠明獰笑答道:“韃子想用火藥炸死我們,我當然要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了。”
和李雨良、黃宗羲一起最後出了地牢,天地會的人和吳遠明的隊伍已經被清軍呈扇形包圍,而監獄正門前撞擊聲越來越大,隨時可能被撞破,形勢危急無比。吳遠明再不遲疑,馬上將五十來斤重的火藥箱交給李雨良,吩咐道:“雲娘,我把引線點燃,你把火藥箱扔到韃子隊伍裡,可以嗎?”
“一起被包圍,我有選擇嗎?”李雨良白了吳遠明一眼,沒好氣的答道。吳遠明一笑,取出火摺子點燃引線,李雨良立即飛奔上前,奮力將火藥箱拋到清兵最密集的地方,“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至少二十名清兵立即倒在血泊中,被震倒震翻的清兵更是不計其數。吳遠明乘清兵大亂的機會忙又背起黃宗羲,指着排水溝的方向命令道:“大家快往那裡撤!”
“衝啊!”李雄飛高喊一聲激勵士氣,孫廷齡和其他老兵也是紛紛高喊起來,與天地會的人齊心協力保護着吳遠明和黃宗羲等人勇猛衝殺,李雨良則搶來一把單刀守護在吳遠明身邊,奮力廝殺間,吳遠明等人終於殺出一條血路逃到了排水溝旁邊,而這邊吳祿也和五個老兵在奮力血戰,死死攔住企圖封鎖排水溝的清兵。
“吳祿。”與吳祿等人會合後,吳遠明把黃宗羲交給正在裝填子彈的吳祿,接過他手裡燧發火槍命令道:“你帶着黃先生先走,給大家帶路,顧先生和呂先生第二第三走,其他人依次撤退。”而清軍此刻也發現了排水溝已經被破壞,紛紛驚叫着提醒同伴,衝殺更是激烈。
“是。”吳祿揹着黃宗羲正要下排水溝時,排水溝裡突然又鑽出一個人——正是抱着兩把琵琶的代妍。滿身泥土的代妍帶着哭音向吳遠明說道:“吳大哥,過後你怎麼罵我打我都行,但我一定要來幫你!我告訴你,我這個……。”
“轟隆!砰!”代妍的話還沒說完,監獄大門處發出兩聲巨響,大門轟然倒塌,無數清兵吶喊着衝了進來。吳遠明此刻也沒心情去和代妍計較了,一把將她拉到一邊,向吳祿吼道:“快走!”吳祿再不遲疑,扶着黃宗羲鑽下水溝,順着水溝飛快向外面逃去,後面顧炎武和呂留良等人緊緊跟上。
“吳大哥,你聽我說……。”代妍一邊解着布包一邊向吳遠明說道。可援軍趕到而士氣大振的清軍加緊了對吳遠明隊伍的衝殺,吳遠明無奈下只好用兩把遂發槍左右開弓,接連打倒了兩個清兵,但對成百上千的清兵來說卻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任何阻攔作用。如果不是陳近南、李雄飛和李雨良等人奮力血戰,清軍只怕頃刻間就能將吳遠明等人淹沒。
“媽的,有機槍就好了。”吳遠明咒罵着正飛快重新裝填子彈時,耳邊忽的聲響,吳遠明下意識的就地一蹲躲開來刀,人卻被踢中胸口踢了一個大筋斗,吳遠明慌亂中定睛看去,卻見襲擊自己的是一個清軍千總,那千總將吳遠明踢翻後不依不饒,又是一刀向吳遠明當頭砍下。但就在這時候,代妍已經解開布包露出一把琵琶,將琵琶指到那千總身上——“砰!”琵琶頭噴出火焰,一顆鉛彈準確無誤的打在那清軍千總的手臂上,將那千總的手臂打得鮮血淋漓,鋼刀脫手飛出。
“臭**!找死!”那清軍千總大怒下放開吳遠明,將目標轉向代妍,可奇蹟出現了——代妍手中的琵琶又“砰砰”兩聲噴出兩道火舌,兩顆鉛彈飛進那千總胸口,打得那千總仰面摔倒——這位千總大人死不瞑目啊,這時代的火槍應該只是單發的。代妍打倒那千總後也不裝彈,轉身又向逼近的幾個清兵扣動扳機,只聽得“砰砰砰”連聲,五六個清兵應聲而倒,其他的清兵那見過這樣的武器,嚇得魂飛魄散下無不是連滾帶爬的向後跑開,邊跑邊撕心裂肺的瘋狂大喊:“妖怪!那個女人是妖怪啊——!”
“機關槍?”吳遠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震驚後吳遠明想起什麼,一個鯉魚打挺跳起,拉住氣喘吁吁的代妍問道:“妍妍,戴梓是你什麼人?”而代妍正因爲自己親手殺了人而膽戰心驚,直到吳遠明又問了同樣一句後才清醒過來,驚訝的向吳遠明反問道:“吳大哥,你認識我哥?”
“戴梓是你哥?”吳遠明傻了眼睛。代妍點點頭,說道:“他是我親大哥,我家就我們兄妹倆。”
“你不是姓朝代的‘代’嗎?我記得我看過陳世凱給你寫那封信,上面就是這麼寫的?”吳遠明始終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這麼好,趕緊又追問道。代妍沾滿塵土的小臉嫣然一笑,嬌笑道:“陳世兄是個粗人,寫的信上盡是錯別字,我姓這個‘戴’比朝代的‘代’難寫多了,所以他就寫錯了。”末了戴妍又可憐巴巴的向吳遠明說道:“吳大哥,我是擔心你纔來救你,這兩把連發銃是我哥的最高傑作,本來我想在你出門的時候就交給你防身的,可你走得太急我沒趕上,所以我只好追到這裡來了。”
“吳大哥,我大哥說這種火槍威力太大有傷天和,本來他不准我隨便亂用的,可我……我已經是你的人了,就不管了。”代妍珠淚欲滴,神情更加可憐,“吳大哥,我沒聽你的話,你還會再要我嗎?”
“老婆!”
欲知後事如何,下章《裝神弄鬼》自有分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