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麻煩的小丫頭怎麼又來了?她還是不肯放過我嗎?”聽惠兒的聲音,吳遠明就象老鼠聽到老貓的聲音一般,慌慌張張的東張西望一通,當看到書房裡那張牙牀時,吳遠明大喜過望,忙一邊鑽入牀下,一邊擺手低聲向姚啓聖和劉玄初說道:“義父,劉叔,你們就說我出去了,我不想見她。”饒是姚啓聖和劉玄初足智多謀,也被吳遠明這樣的反應弄得一頭霧水,心說這小子連皇帝都敢打,怎麼偏偏怕起一個小丫頭了?
“乒乓!”書房門被粗暴的踢開,小丫頭惠兒象一陣風一樣的闖進來,見吳遠明不在房中,惠兒立即尖聲叫道:“吳大哥呢?他到那裡去了?”小丫頭言辭雖然粗魯無禮,但漂亮可愛的臉蛋卻讓劉、姚倆個老頭無法對她生氣,劉玄初按吳遠明的交代的答道:“昭惠小姐,我家世子不在這裡,他出門去了。”
“騙人!進門前我問過吳喜了,他說吳大哥就在這書房裡。”惠兒冷哼一聲,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的亂轉尋找,很快的,小丫頭的眼睛就注意到了書桌上三個茶碗,小丫頭也不客氣,過去將三個茶碗全部打開,發現茶碗中都有溫熱的茶水。小丫頭可愛的小臉上立即露出一絲小狐狸特有的微笑,端起茶碗快步走到牀下,將茶水往牀下一潑,牀下立即傳出吳遠明的慘叫,“惠兒,我投降了,我出來了。”
“哼哼,和我玩捉迷藏,你的水平差太多。”惠兒大言不慚的說着,一把揪住鑽出牀底的吳遠明耳朵,兇巴巴的說道:“大哥哥,你可真沒良心,我聽說你被救出來了,馬上求阿瑪帶我來看你,你倒好,爲什麼躲着不見我?”
說到這,小丫頭粉雕玉琢的小臉蛋一沉,眼中已有淚花閃動,似乎很傷心的說道:“難道大哥哥討厭惠兒,所以故意躲着惠兒?”小丫頭很有演戲的天賦,眼淚要來就來,一顆顆晶瑩的淚珠順着臉頰流淌,那充滿委屈表情的漂亮小臉,就連劉、姚兩條老狐狸看了都情不自禁心生憐憫。惟有吳遠明在心中大罵,“小狐狸,少裝可憐了,我又不是傻子,爲了你的一點小事去冒那麼大危險。”
“大哥哥故意不見惠兒,就是討厭惠兒,惠兒不活了。”見吳遠明久久不去安慰她,鬼精靈惠兒已經知道哭鬧對吳遠明不起作用,索性跑到牆壁前去拔吳遠明掛在牆壁上撐門面做裝飾用的寶劍,哭喊道:“大哥哥不理會惠兒了,惠兒活着還有什麼意思?讓我死了算了……。”
“昭惠小姐,你千萬別亂來,不要衝動。”小丫頭尋死覓活沒嚇住已經看穿她真面目的吳遠明,倒把劉玄初嚇了一跳,怕未來皇后死在吳應熊家裡惹出大禍的劉玄初趕緊對吳遠明叫道:“世子,快拉住她,她是滿人,沒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你快抱住她。”
這時,索額圖帶着李雨良也來到了書房外,見惠兒已經把寶劍架到脖子上,無不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叫道:“惠兒,你在做什麼?快放下,放下!”而惠兒還是哭鬧不休,哭喊道:“不,大哥哥不理我了,我要去死!我要去死!”
“臭丫頭,裝得還真象。”吳遠明心中嘀咕,卻又拿這隻賴皮的小狐狸毫無辦法,只好上去賠笑道:“惠兒不要誤會,大哥哥只是和你開玩笑,和你玩捉迷藏,大哥哥怎麼捨得不理你這麼漂亮可愛的小妹妹呢?快把劍放下,要是割傷了你,大哥哥可心疼得緊。”
“真的嗎?你會心疼我?”惠兒眼中的淚花仍然在閃爍,歪着小頭顱瞟着吳遠明,一臉的不相信。吳遠明心不甘情不願的乾笑道:“當然是真的,大哥哥最疼愛惠兒了。”
“是嗎?那我求你幫我做的事,你會答應嗎?”惠兒才露出她小狐狸的本性,開始訛詐起吳遠明。吳遠明一陣爲難,搔着光禿禿的前額吞吞吐吐的答道:“這個……,你可想清楚了,我……你……叫我怎麼答應?再說……我只是外人,你求你阿瑪吧。”直到此刻,姚啓聖和劉玄初等人才隱約猜到吳遠明害怕惠兒的原因——肯定是惠兒這小丫頭向吳遠明提出一件難以辦到的事,吳遠明很爲難又不好當面拒絕,只好躲着小丫頭不見。惟有索額圖得意非凡,心知女兒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向吳應熊提出了那個要求。
“阿瑪如果肯答應,我還求你做什麼?”惠兒小丫頭眼中淚光一閃,晶瑩透徹的淚珠又順着白玉般的臉頰滾滾落下,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來。吳遠明無奈,只好過去拉住這小丫頭兼小狐狸,將她拉到書房深處,用僅能讓惠兒聽到的低聲勸道:“惠兒,你別犯傻了,當今皇上雖然醜點,可他畢竟是皇上,又確定立你爲皇后,只要你嫁過去就是一國之母,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吃不盡的山珍海味,還有無數太監宮女服侍你的起居,多風光多舒服啊?你爲什麼還求我帶你私奔呢?”
“榮華富貴,是我阿瑪喜歡的。山珍海味,你能給我,反正我就是不喜歡他。”惠兒嘟噥着小嘴,抽噎着也是用僅有吳遠明才能聽到的聲音答道。吳遠明一陣頭疼,幾乎是哀求道:“惠兒乖,你就不要犯糊塗了,大哥哥馬上就三十歲了,你才十三,大哥哥帶你私奔,還不讓人笑掉了大牙?再說……。”吳遠明又在心中補充一句,“再說帶你私奔後果嚴重,甚至可能逼得我老爸提前造反,眼下我老爸手裡僅有五萬多兵馬,兵器糧草軍餉沒有一樣準備充足,幾乎沒有勝算,我何必爲你這個乳臭未乾的小丫頭冒那麼大危險呢?”
“康親王已經六十多了,上個月不是照樣納了一個十三歲的側福晉?我看你是怕朝廷找你算帳吧?”惠兒一陣冷哼,又抱着吳遠明的胳膊懇求道:“大哥哥,你別怕,現在那個麻子皇帝正和鰲拜斗着呢,你現在帶我走了,生米煮成熟飯,朝廷未必敢逼你們吳家交人。”情急中,惠兒連真心話都說了出來,懇求道:“大哥哥,如果你嫌惠兒年齡小,不想要惠兒也行,只要你讓惠兒和那個小麻子退了婚,惠兒可以去找其他男人。”
“臭丫頭,你果然只是想利用我。”吳遠明早就猜到惠兒對自己只有兄妹感情,但現在聽到惠兒親口說出,心中窩火總是難免的。略一思考,吳遠明終究不願爲這個小丫頭和康熙徹底鬧翻,一咬牙拒絕道:“惠兒,這件事事關重大,大哥哥實在不能答應你,你還是乖乖去嫁皇帝吧。你這麼漂亮,進了皇宮三千寵愛集於一身,也不是很難。”
“嗚……。”被吳遠明無情的一拒絕,惠兒的眼淚又流了出來,這回小丫頭的眼淚是發自內心的了,抱着吳遠明的手臂搖晃着抽抽噎噎的說道:“你好狠心,那個醜八怪好色無度,不僅和他親姑母**(注1),還天天喝生鹿血,八歲就把宮女肚子搞大,你真忍心讓我和那樣噁心變態的醜八怪在一起嗎?我嫁給那樣的醜八怪,我還能活幾年?你就不能可憐可憐我嗎?”
“這倒是實話,歷史上你嫁給小麻子以後,二十歲不到就不明不白的死了。”吳遠明在心中嘀咕,想到眼前這小丫頭未來的悽慘生活,吳遠明所剩不多的良心竟然有些生疼。不過同情歸同情,吳遠明考慮到種種後果還是一言不發,任由惠兒小丫頭在面前哭得死去活來,卻說什麼都不肯答應惠兒的請求。正僵持間,遠處索額圖雖然沒聽到吳遠明和惠兒對答,卻已將吳遠明和女兒的談話內容猜得**不離十,料定吳遠明不敢答應女兒的索額圖忍不住得意洋洋的說道:“惠兒,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吳世子怎麼可能答應你那荒誕的要求?”
“死老頭,爲了你的榮華富貴,竟然逼你這麼可愛的親生女兒去給那個醜八怪小麻子,簡直是禽獸父親。”雖說吳遠明並不反感政治聯姻,卻頗是不屑索額圖的爲人。而惠兒小丫頭見吳遠明久久不肯理她,已知道唯一擺脫悲慘命運的機會失去,哭得更是傷心,失望的放開吳遠明的胳膊,搖頭抽泣道:“算了,既然你不肯幫我,我也不爲難你了。我以前幫你的幾次,就算報答你帶我玩的恩情吧。”
“你放心,以後我也不會來找你了,你就忘記我這個可憐的小丫頭吧。”惠兒抽泣着頭也不回的慢慢往外走,向索額圖說道:“阿瑪,既然吳大哥安然無恙,那我們回去吧。以後我一定聽的話,再也不亂跑了。”
“對,這纔是阿瑪的乖女兒。”索額圖見女兒已經死心決定做自己升官途上的臺階,頓時喜笑顏開道:“只要你今後聽話就好,你不是喜歡喝鯉魚血絲湯嗎?阿瑪回家就讓廚子做給你喝,然後再好好收拾打扮,準備後天進宮給太皇太后老祖宗請安。”受伍次友影響忠於康熙的李雨良也是得意洋洋,招手道:“小姐,快走吧,忘了這無情無義的狗賊就好,你跟了他纔沒好日子過呢。”
“大哥哥,上次你答應請我聽戲也算了,今後我們應該沒機會見面纔對。”臨出門時,惠兒停住哭泣,扭轉頭向陰沉着臉的吳遠明強笑道。說這話時,小丫頭雖然強忍住哭泣,糯米小牙卻已將嘴脣咬破,兩道殷紅鮮血順着雪白的下巴緩緩流淌,可見唯一的希望破滅對小丫頭的打擊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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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吳遠明突然擡頭叫道。索額圖和李雨良大吃一驚,惠兒則驚喜的回頭又看向吳遠明,吳遠明狠狠在心中說了一句無毒不丈夫,上前拉起惠兒的小手微笑道:“傻丫頭別哭了,大哥哥答應你就是了。”
“真的?大哥哥你可別騙我?”惠兒又驚又喜,連聲問道。索額圖則驚叫道:“吳應熊,你知道這事情的後果嗎?你可要考慮清楚了!”旁邊聽出味道的劉玄初也驚道:“世子,你不能再胡來了,皇后豈能是隨意更換的?”
“我當然考慮清楚了。”吳遠明奸笑着回頭,向劉玄初使一個眼色讓他住口,壞笑道:“鰲相爺不是也個女兒是後宮人選之一嗎?如果我向朝廷提議另擇皇后人選的話,想必鰲相爺會非常喜歡的。”
“什麼?你敢!”索額圖又驚又怕,憤怒的叫喊起來——當年孝莊給康熙冊選皇后時,鰲拜的女兒確實是侯選人之一,只是當時索額圖的父親索尼是朝廷首輔,孝莊爲了籠絡索尼一系才選擇惠兒爲後,因爲這事那時候鰲拜可是鬧了不少情緒。事過境遷,現在索尼已死,鰲拜成了當朝首輔,索額圖自己則是有職無權的大學士,如果吳應熊真的在中間搗亂,叫囂要鰲拜的女兒代替惠兒爲後,再加上鰲拜的推波助瀾,那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對對,吳大哥,你真聰明。”人小鬼大的惠兒略一思索也明白了這個道理,馬上歡呼着撲進吳遠明的懷裡大叫,“鰲相爺一定歡喜,一定能成功!大哥哥,你真是好人。”惠兒雖然聰明機靈卻畢竟年幼,大喜過望中並沒有注意到吳遠明嘴角那絲獰笑……
“惠兒,你別胡鬧了。”索額圖滿頭大汗,連拉帶拽想把女兒從吳遠明懷抱中拖出來,可惠兒歡喜中將吳遠明抱得極緊,索額圖使盡全力都拉不動女兒。倒是吳遠明微笑着把小丫頭從懷中推開,拍着她的小臉蛋說道:“又哭又笑,也不害羞?好了,你上次不是說想玩火銃嗎?我叫吳祿吳喜他們帶你去玩,大哥哥還有點事要辦,晚上你吃了飯再走。”
“好啊,我去玩火銃,大哥哥你做正事吧。不過你答應我的事情,可一定要做到噢。”惠兒小丫頭確實很聰明,也很懂事,有了吳遠明的承諾就乖乖出去玩了。身爲小丫頭貼身丫鬟和保鏢的李雨良本想跟去,卻被吳遠明叫住,“雨良姑娘且慢。”李雨良對吳遠明恨之入骨,回頭冷哼道:“怎麼?想找我報仇嗎?”
“世子叫住你,是因爲我有話要對你說。”劉玄初慢慢踮到李雨良身邊,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在李雨良面前一晃,李雨良的臉色立即大變,張口想叫什麼,劉玄初擺手制止她,低聲道:“我們出去再談。”李雨良點點頭,與劉玄初並肩出房。
“世子,這事可不能開玩笑。”惠兒和李雨良雖然先後都被叫出去了,但索額圖卻絲毫沒去關心她們,拉住吳遠明的胳膊只是滿頭大汗的追問,“世子,剛纔你答應小女的事情是不是開玩笑?我們赫舍裡家與你吳家素來無冤無仇,我索額圖也從沒暗中對你下過手,你可能害我家啊。”
“索大人放心,應熊也知道索大人對我們吳家好。”吳遠明陰笑着答道。索額圖大喜道:“這麼說,世子剛纔的話只是敷衍小女,並不是真要毀掉我們赫舍裡家的將來?”
“那倒不一定,如果索大人幫我一個小忙的話,這話我就當是敷衍惠兒姑娘。如果索大人不肯幫忙,那麼……呵呵。”直到此刻,吳遠明才暴露出他的險惡用心,吳遠明陰笑道:“後天元宵節的朝會上,如果索大人幫我們吳家在朝上說幾句話的話,那我保證會把對昭惠小姐說的話忘記。當然了,索大人在朝上的朋友也站在我們吳家一邊的話,我保證會更加感謝索大人。”
“爲你們軍餉的事?”索額圖也不是笨蛋,馬上聽出吳遠明的意思,咬牙切齒道:“世子好心機啊,用索某女兒的前程來和索某做交易,也虧你想得出來。”
“索大人誇獎了。”吳遠明恬不知恥的點頭微笑,“不錯,事成之後,我就斷絕與昭惠小姐的往來,另外再拿出軍餉總數的半成感謝索大人,不知索大人可有興趣?”
注1:《清代外史》中記載,康熙年間有位格格是皇太極的**,順治的妹妹,輩分上算是康熙的姑母。順治遁入空門時,這位格格因爲年幼,尚未出嫁。康熙即位後,此女也一直留在宮中,後來,有大臣請求爲之遣嫁。康熙聽後,說:“現在還談什麼嫁不嫁的,我早已納爲妃嬪了。”臣屬們大吃一驚,說:“宮闈之類乃王化所基,倫常不能紊亂。今公主於皇上乃是父親一輩,皇上怎麼能娶自己的同姓之姑爲妃呢?”康熙頗不以爲然的說:“未必。所謂同姓不婚,指的是母與姊妹及自己所生之子女,若是姑母輩,既非我母,又非我女,也不是我同生的姊妹,就算納之爲妃,也沒什麼。”大臣盟聽後極爲惶恐,力諫不可,但康熙終究還是不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