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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吳遠明終於**着慢慢醒轉,只覺得得全身骨頭就象斷了一般的疼痛,咽喉乾渴得冒煙,那滋味簡直就是生不如死。不過讓吳遠明鬆了一口氣的手,他雙手護住那個身體器官完好無損——因爲那道可怕的詛咒,所以剛纔捱打的時候,吳遠明的雙手是堅決保護住雙腿之間那個關鍵器官的……
艱難的扯去仍然套在頭上的麻布口袋,吳遠明趴在冰涼刺骨的地上,喘息着打量四周環境,狹小的氣窗外,天色已然全黑,黑黢黢的沒有一點光芒,偶爾還能聽到初更的梆子聲。牢房裡,還是一盞孤零零的油燈掛在牆上,剛纔把吳遠明打暈過去的那二十來名囚徒則圍坐在一起,吆五喝六的划拳喝酒,偶爾還有囚徒回頭往吳遠明身上吐痰。
“媽的!喝吧,吃吧,反正這也是你們的最後一頓了。一會來殺老子的殺手來了,你們也跑不掉。”吳遠明嘀咕着,慢慢爬了坐起,將頭靠在牆壁上喘息。吳遠明心說現在已經是初更了,可鰲拜的人和吳福父子還沒來看自己,估計是康熙的人對他們採取了情報封鎖,免得他們派人來保護自己,看來這次康熙和伍次友是鐵了心想要自己的命了。
“不行,我不能坐以待斃,我要活下去。”知道死期已近,吳遠明心中不由萌生起求生意志,開始考慮脫生之計。掙扎着爬起去搖晃牢門,可那木製牢門不知道是什麼鬼木頭做的,紋絲不動;再看氣窗,狹小得僅能容貓狗通過,想要從那裡逃出去難如登天,可吳遠明並不死心,又過去試圖攀爬查看外面情形,可那氣窗實在太高,吳遠明雙手高舉也離窗沿差一大截。
“小漢奸,你想逃跑嗎?”開始帶頭打吳遠明那獄霸嘲笑道:“別白費力氣了,老子們誰不想出去?可老子進來這麼五年了,除了塞錢填白鴨的(注1),再有就是前年遇上劫獄的逃出去兩個,其他就再沒一個人逃出去了。”
“白費力氣也要試試,反正老子不想陪你們一起送死。”吳遠明冷笑道:“別看你們現在喝酒吃肉,告訴你們,這就是你們的斷頭飯,已經是你們的最後一頓了。”
“你他娘說話吉利點。”那羣囚徒紛紛停住吃喝,七嘴八舌的罵道:“少他孃的妖言惑衆,再胡說八道老子們接着揍你。”“小漢奸,你他媽的是不是還想捱打?”倒是那個獄霸幼時讀過半年書,多少有點見識,向吳遠明問道:“你說這話什麼意思?這是我們的斷頭飯?難道有人要殺我們?”
“知道什麼叫殺人滅口嗎?”吳遠明冷笑着回頭,盯着那羣囚徒傲然道;“你們這羣蠢貨,既然知道我吳應熊是平西王世子、當朝額附、堂堂朝廷一品大員!就不想想別人爲什麼花錢買通你們打我?既然那人有膽子整治我,那他的身份地位必然不低,這樣的人,最愛名聲,做事也最不留情!他借了你們的手打了我,他就不怕你們把這事說出去,留下把柄讓我的父王找他算帳?難道說他就不會想殺人滅口嗎?”
衆囚徒被吳遠明一番話說得面面相窺,無不膽戰心驚,畢竟在這人命踐入豬狗的亂世,達官權貴殺人滅口的事常常發生,這些囚徒們也有所耳聞。過了半晌,那獄霸才喃喃道:“我們絕對不會說出去的,他應該不至於這麼狠毒吧?”
“那你去對他解釋吧。”吳遠明努力向上跳着去攀那窗臺,頭也回的說道:“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是要跑了。你們在這裡等着挨刀子吧,現在是初更,最多到了三更,那些殺手就要來了,一是殺我,二就是順手牽羊把你們滅口,你們還可以再活兩個時辰,趕快享受吧。黃泉路上,恕本世子不陪你們了。”
“這……。”那獄霸被吳遠明說得心中發慌,其他囚徒也是個個面如土色,連花大價錢賄賂牢頭買來的酒肉都沒心情享受了,一個個張口結舌,互相看着對方。過了好半天,一個囚徒才小聲說道:“應該不至於吧,剛纔那個先生,不是說這個小漢奸最擅長花言巧語嗎?我們不能相信他。”
“對,對,不能相信他。”幾個囚徒點頭如啄米,自我安慰道。可又一個長着痢疾頭的囚徒小聲說道:“不過也難說,我的家鄉就有這種事,我們那裡最大的財主龍扒皮看上了佃戶金森的媳婦,乘秋天收租的前一天,派一個家丁去放火燒了金家剛收的糧食,想逼金森用媳婦抵租子。沒想到大火把救火的金森燒死了,事情鬧大官府派人來調查,龍扒皮就怕事情暴露,就把那個家丁推井裡淹死了,放火燒死人的事就成了一樁無頭案。”
“既然那個家丁被龍扒皮推井裡淹死,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另一個囚徒不屑的追問道。那痢疾頭囚徒低聲說道:“因爲那個家丁就是我推井裡的,後來我怕龍扒皮又把我滅口,就拿着龍扒皮給我的錢跑京裡來了。”那痢疾頭說完,囚室中立即陷入一片可怕的寂靜,就連自我安慰的聲音都沒有了,只剩下吳遠明連蹦帶跳去摸窗臺的蓬蓬聲。
“吳爺,我該死,我該死!”開始帶頭打吳遠明那獄霸突然撲通跪倒在吳遠明面前,扇着自己的耳光說道:“吳爺,小的財迷心竅,上了那個混帳王八的當,動手打了你,我該死!我該死!吳爺,求求你救救我吧。”
“吳爺,救救我們吧。”那獄霸一帶頭,其他囚徒也是怕被伍次友殺人滅口,個個爭先恐後的跪到吳遠明腳下,扇着自己的耳光向吳遠明道歉求饒,“吳爺,小的們瞎了狗眼,狗膽包天打了你,小的們該死,小的們什麼都聽吳爺的,只求吳爺救我們一命。”
“我拿什麼救你們?”吳遠明嘆着氣回頭道:“我現在和你們一樣,又是被關在這大牢裡,我要想活命,就只能逃出這個牢房,然後躲着等到我父王的人進京救我。你們想要活命,也只能想辦法先逃出這裡再做打算。”
“吳爺,逃不出去的。”那獄霸哭喪着臉,指着那氣窗說道:“那個窗子太小,鑽不出去,還有窗外就是順天府的差役房,日夜都有差役在房裡當值,就是鑽出去也跑不掉。”
“逃不出去?”吳遠明皺起了眉頭,緊張盤算着脫身之計。正一籌莫展間,吳遠明突然瞟見那夥囚徒賄賂牢頭買進來的酒菜,因爲那夥囚徒剛得了一筆大財,買進來酒竟有兩壇之多,其中有一罈還沒開封。吳遠明心中一動,大步過去抱起那壇開了封的酒一聞,發現是酒精濃度很高的東北燒刀子,再看菜時,發現一個菜盤中還剩下大半盤油潑小辣椒。而且爲了喝酒吃辣椒便於驅寒,所以這個盤子極大。
看到這裡,吳遠明心中頓時有了主意,扭頭問道:“你們身上有取火之物嗎?”
“我身上有火鐮火石和火絨。”那獄霸一頭霧水的答道。
“很好。”吳遠明點點頭,咬牙道:“既然逃不掉,那就只好硬拼了。”
“吳爺,我們沒有刀槍,怎麼和殺手拼?”那獄霸小心翼翼的問道。吳遠明奸笑道:“誰說我們沒武器?我要讓他們嚐嚐催淚彈的滋味!”說罷,吳遠明命令道:“快!想活命的話,把你們破衣服和衣帶脫下來,還有,把鋪地的稻草也收集起來!快,時間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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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切都準備停當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二更,吳遠明與提心吊膽的衆囚徒剛縮到牆角,大牢入口處就傳來牢丁的呼喊聲,“你們是什麼人?哎喲!”接着是幾聲人體倒地的聲音和刀槍碰撞的聲音,在這寂靜無聲的深夜裡傳得許遠。
“來了。”吳遠明低聲喝道:“不要怕,相信我!按我的吩咐,我們就一定能逃出去?快點火!”
“是。”那獄霸顫抖着敲打火石,可他的手實在顫抖得厲害,打了幾下只冒出少許幾顆火星,沒能生着火絨。吳遠明暗罵一句廢物,劈手搶過火石火鐮,只一敲便引燃火絨,吳遠明喝道:“快,把火把拿來。”那痢疾頭囚犯馬上拿出一支用破衣服包着的木棍,在火絨上引燃,接着又點燃另一支簡陋的火把,兩支火把具都藏好,不讓火光漏出去。吳遠明暗暗祈禱道:“火神爺啊,我吳遠明能不能活命,就看你保佑了。”
“嘭嘭嘭彭!”急促的腳步聲自走廊走傳來,饒是吳遠明素來沉着冷靜,此刻也冷汗浸透掌心,更別說其他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囚犯了。但不管再怎麼怕,可該來的還是要來的,隨着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十來名提着單刀的黑衣蒙面人便出現在牢房的木欄外,雖說他們都蒙着臉看不見相貌,可爲首的那人僅有一支左臂——除了吳遠明的死對頭犟驢子還有誰?讓吳遠明忍不住在心底破口大罵,“胡宮山,我操你娘,犟驢子斷手才三天,你竟然就把他治得能自由行動了!”
“開門!”犟驢子一揮僅剩的左臂,兩名蒙面人立即拿出剛搶來的鑰匙將牢門打開。“一個不留!全殺掉!”犟驢子再喝一聲時,三四名蒙面人立即舉刀撲向牢門……
“鬆!”吳遠明大喝道。一名囚徒立即鬆開手中的布帶,那布帶乃是衆囚犯的腰帶連接而成,另一頭拴着沒開封酒罈懸在牢門之上,鬆開時酒罈立即墜下,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一個蒙面人頭上,酒罈乒然而碎,酒罈裡的燒刀子濺得首先衝進牢房那幾名蒙面人滿身都是。不等那夥蒙面人反應過來,甚至不等吳遠明吩咐,那痢疾頭已經將一支火把扔到他們身上,清時白酒蒸餾技術已然相當發達,燒刀子酒精濃度極高(注2),酒精見火即燃,那幾個被酒潑到的蒙面人立即變成幾個燃燒的火人,在地上翻滾慘叫,“啊!啊!啊——!”
“有埋伏!”犟驢子又驚又怒的吼叫道。吳遠明長笑道:“埋伏還在後面,弟兄們,操傢伙招呼冤家!”
隨着吳遠明一聲令下,二十來個囚徒紛紛將手中的稻草包點燃擲出,目標自然是犟驢子等人一夥。那些看似毫無威脅力的稻草包乃是用撕成碎片的衣服包裹乾草而成,其中還混雜有油潑小尖椒,又蘸過烈酒,見火即燃,並且散發出嚴重刺激眼睛口鼻的濃煙。犟驢子等人猝不及防下被煙燻到,頓時眼睛流淚視物不清。吳遠明乘機喝道:“機會到了,快跑!”
“跑啊!”衆囚徒簇擁着吳遠明爭先恐後的往外跑,還有幾個膽子大的囚犯搶去那幾個被火燒到的蒙面人失落的單刀,乘機砍傷了幾個犟驢子帶來的蒙面人,吳遠明則沒心情去和這夥黑衣人糾纏,被那痢疾頭和獄霸簇擁着,只顧連滾帶爬的往外跑。後面的犟驢子一夥則很快擺脫濃煙的困擾,抹着眼淚追了出來,“姓吳的,給老子站住,有種別跑!”
“正因爲有種才跑!”眼看就要跑出大牢,吳遠明忍不住得意的答應一聲。誰知道大概是吳遠明做孽實在太多,這眼看就要奔出牢門時,一道苗條的黑影攔在了大牢門前。待吳遠明看清那黑影的相貌時,立即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瘋狂號叫起來,“我的媽呀!李雨良!”
“姓吳的,這次我看你怎麼跑?”已經恢復了俠女裝扮的李雨良看上去漂亮了許多,不過那張清秀絕倫的臉蛋上此刻沒有絲毫溫柔嫵媚之意,有的只是猙獰和憤怒,還夾雜着一絲羞澀——自然是想起了那天被吳遠明騙得寬衣解帶的事,還有上次與吳遠明分手時的吳遠明的叫喊。
“臭娘們,滾一邊去。”和吳遠明跑在一起的那獄霸那知道李雨良厲害,竟然還赤手空拳的衝上去想欺負女流之輩,可惜他面對這位嬌柔少女並非溫順綿羊,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超級母老虎!這不,那在獄中稱王稱霸的獄霸還沒挨着李雨良,李雨良已經飛起一腿閃電般踢在他胸口,他一百多斤的壯大身體立即凌空飛起,摔出三丈多遠,嘴中大口大口的吐血。
“還有誰?”李雨良環視一圈吳遠明身邊的囚徒,衆囚徒見獄霸都被打得那麼慘,那還有膽子上前,一個個連連後退,這時犟驢子也帶着其他殺手追了上來,李雨良身後也衝出二三十名蒙面人,頓時將吳遠明及衆囚徒團團包圍。李雨良冷笑道:“識趣的滾一邊去,本姑娘只要吳應熊一顆人頭,沒心情殺你們。”
“吳爺,對不起了。”吳遠明身邊的痢疾頭囚犯嘀咕一聲,第一個跑開吳遠明,其他囚徒也不想陪着吳遠明送命,都是跟着那痢疾頭逃到了一邊跪下。但他們始終沒有逃過被滅口的命運,犟驢子大喝道:“全殺了!”衆蒙面人一涌而上,幾十柄鋼刀砍瓜切菜一般落下,眨眼間就將那二十來名囚徒砍倒在血泊中,就連那被李雨良踢得倒地不起的獄霸都被犟驢子攔腰一刀劈成了兩截,熱騰騰的鮮血立即染紅了牢房的前室。
“犟驢子,他們已經投降了,你爲什麼還要殺他們?”李雨良見犟驢子殘暴殺害無辜囚徒心中不忍,忍不住呵斥道。犟驢子舔着鋼刀上的鮮血,獰笑回答道:“師傅莫怪,這是伍先生交代的,不能留活口,否則沒辦法栽贓給臺灣鄭家。”
“伍先生交代的,那就算了。”李雨良的口氣軟了下去,雖說李雨良與伍次友認識方纔三天,可李雨良已經爲伍次友的文才氣度和惆儻風流所傾倒,暗暗愛上了那位英俊瀟灑的伍次友。所以聽到這是伍次友的意思後,李雨良頓時把對犟驢子的不快拋到了一邊。
面紅耳赤的思念伍次友一番後,李雨良的目光終於轉到被數十名蒙面人包圍的吳遠明身上,溫柔的目光立即轉換爲冰冷和憤怒,冷冷的向已經嚇得坐在地上發抖的吳遠明喝道:“姓吳的,你做惡多端,今天你的報應到了!”
欲知本書是否就此結束,請看下章。
注1:填白鴨:清時法治不清,常有權貴富豪犯罪下獄之後,用錢收買窮困百姓頂替自己做牢甚至殺頭,被俗稱爲填白鴨。、
注2:東北燒刀子:因東北氣候寒冷,必需飲酒驅寒,所以酒精度極高,甚至高達七十度(7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