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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娘娘,公主娘娘救命啊。”邊嬤嬤哭着喊着,踩着清晨還沒來不及清掃的積雪,跌跌撞撞衝進建寧公主居住的吳府後院,那飛一般的速度,已經和驛站八百里加急的信使一般無二。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肯定不會有人相信這位年近五旬的邊嬤嬤能跑出這速度,而且邊嬤嬤飛奔中還能喊出那麼高亢刺耳的聲音,這手本事可沒那個信使能辦到了,“公主娘娘,救救老身那苦命的孩兒吧。”
求救的路上,邊嬤嬤撞歪了建寧公主親手栽下的石榴樹,碰翻了建寧公主最喜歡那盆四季吉祥盆景,還和建寧公主最親近的四個貼身侍女之一的香砌撞了個滿懷,恰巧香砌手裡端着滿滿的一盆洗臉水,熱騰騰的洗臉水潑灑開去,邊嬤嬤和香砌頓時成了落湯雞。氣得香砌直跺腳,埋怨道:“邊嬤嬤,是房子失火了還是天塌下來了?你怎麼這麼走路?看看,公主娘娘的洗臉水都被你打翻了。”
“香砌姑娘,香砌姑娘。”邊嬤嬤絕對的答非所問,抓住香砌的小手大哭着只是追問不止,“香砌姑娘,公主娘娘早起了沒有?如果沒有,請你快去叫醒她,我要求她救我那兒子的命啊!”
“邊嬤嬤,你兒子怎麼了?”臥房中傳來建寧公主那高傲的聲音,“香砌,領邊嬤嬤進來說話。”
“公主娘娘,我兒子……我那苦命的兒子,他犯到額附手裡,已經被關到了柴房,就快沒命了!”邊嬤嬤那高亢的聲音在吳府後院中迴響,震得房頂和樹木上的積雪簇簇而落,使得吳府周圍的民居在一夜之中遭遇第三次噪音攻擊,氣得這些百姓紛紛破口大罵,“狗漢奸生出來小漢奸,家裡鬧鬼了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當然,在清初那麼苛酷的政治環境裡,這些話一般人是不敢當衆罵出來的。
臥房門推開,邊嬤嬤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衝進臥房,因爲房中生着地龍,室內溫暖如春,建寧公主只穿了一套月白小衣就坐在梳妝檯前,由她另外三名貼身侍女紅芍、菱荷和雲袖侍侯着梳妝打扮。見邊嬤嬤進來,建寧公主頭也不回,打着呵欠問道:“嬤嬤,你的兒子有什麼事犯在額附手裡了?他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公主娘娘,事情是這樣,昨天晚上三更的時候,世子突然把我兒子叫到他的書房。”邊嬤嬤抽抽噎噎的把她好不容易纔打聽到的詳細經過說了出來:“說是我兒子在當管家的時候吃了些小錢,要把我兒子管家的職位免了,交給世子家原來的老奴才吳福。”
“他好大的膽子。”邊嬤嬤還沒說完,建寧公主就已經哼哼起來,“昨天晚上他大半夜的鬼哭狼嚎,吵得本宮半夜沒睡好,這筆帳本宮還沒找他算,他竟然還敢拿本宮奶孃的兒子開刀,吃了熊心豹子膽了?”說着,建寧公主突然想起一事,又問道:“紅芍,現在是什麼時辰了?爲什麼額附還沒來給我磕頭請安?”
“回公主娘娘,現在已經是辰時二刻了。”紅芍柔聲答道,這紅芍乃是孝莊太皇太后三年前賞給建寧公主的四個貼身侍女之一,漢軍旗人,今年僅有十六歲,與建寧公主最是親近不過。同時她也是吳府丫鬟侍女中最漂亮最俏麗的一個,聲音極是清脆動聽。
“好大膽!”建寧公主氣得重重一拍梳妝檯,怒喝道:“本宮才進宮陪伴母后三天,他吳應熊就敢忘記每天三次的二跪六叩例禮?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建寧公主氣急敗壞間連自己也罵到了,“去,把那個漢狗額附叫來,本宮今天要親自執行家法!還有,把黃二從柴房裡放出來,不就是吃點錢嘛,他父親吳三桂每年從我們愛新覺羅家討去那麼多軍餉,吃他點也是應該的!就說本宮說的,赦了黃二的罪!”
“公主娘娘,黃二不是因爲吃黑錢才被關的。”邊嬤嬤怯生生的插話道:“昨天晚上黃二在額附書房裡,不小心碰翻了一盞油燈,要死不死那盞油燈的燈油偏巧把先皇的聖旨污了,還把聖旨燒壞了一些……。所以,額附才把黃二關進柴房,一會還要送到順天府治罪……。”
“燒了先皇的聖旨?!”建寧公主倒吸了一口涼氣,半晌才緩緩道:“奶孃,這事不是本宮不願幫你,這損毀聖旨可是大不敬的不赦大罪,依大清律是要殺頭的。這個不光本宮保不了你的兒子,就是本宮的母后太皇太后也沒辦法包庇啊。”
“公主娘娘,正因爲難老奴求你啊。”邊嬤嬤殺豬一般放聲大哭起來,“老奴就那麼一個兒子,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叫老奴怎麼活啊?公主娘娘,公主娘娘,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哭喊着,邊嬤嬤給建寧公主磕頭不止,直至額頭出血,那悽慘的模樣,倒和昔日吳應熊被建寧公主毒打時一般無二。
“可這是大不敬之罪啊,叫我怎麼救?”建寧公主爲難的看着把自己養育長大的邊嬤嬤,完全無計可施。別看建寧公主平時裡囂張跋扈,無比歧視漢人,可她對大清江山是否穩固卻看得比誰都重,帝王家帶頭有法不依,違法不究,傳出去了下面人可就要上行下效了,這勢必會影響大清江山能否鐵箍一勒萬年青。
這時候,建寧公主身邊最漂亮的丫鬟紅芍開口了,這個小丫頭不僅外貌清秀可人,頭腦也是極爲靈活,平時裡就是建寧公主的狗頭軍師,想出了不少整治折磨吳應熊的餿主意。紅芍眨巴着大眼睛說道:“公主娘娘,奴婢有一條計策,或者可以救出黃二,免去他的大不敬之罪。”
“什麼辦法?快說。”建寧公主大喜問道。邊嬤嬤也將磕頭的對象轉到紅芍身上,“紅芍姑娘,如果你能救出黃二,你就是老身的重生父母,老身一定叫黃二明媒正娶把你娶進家門,讓你做正房太太,我們全家都對你感恩戴德。”
“呸!”紅芍紅着臉皮在心裡暗唾一口,心說你想得美,如果不是看在公主和太皇太后的面上,我才懶得管你兒子的死活。原來那管家黃二在吳府擔任管家期間,外房的丫鬟使女可以隨意欺凌,可是內房丫鬟黃二卻沒有膽子敢動,尤其是建寧公主身邊的紅芍、香砌、菱荷和雲袖四女,個個如花似玉,俏麗可人,黃二更是垂涎三尺,早就想把四女最漂亮的紅芍弄到手了。所以紅芍咳嗽一聲說道:“邊嬤嬤,讓黃二娶我過門就免談了,只求你管好黃二,叫他今後不要再糾纏我就行了。”
“這……,是,是是是!老身一定管好他。”邊嬤嬤心中大怒,暗暗在心中發誓,只要把黃二救出來以後,一定求建寧公主把紅芍賞給自己的兒子,到那時候再慢慢收拾這個不識擡舉的小丫頭。但現在邊嬤嬤有求於人,只好暫時在建寧公主身邊養成的驕橫性格,懇求道:“紅芍姑娘,紅芍奶奶,老身求求你快說救黃二的辦法吧,再晚可就來不及了。”
“其實真正說起來,我這辦法也很簡單。”紅芍很會察言觀色,瞟見建寧公主在梳妝鏡中的面色不善,不敢再吊她和邊嬤嬤胃口,馬上飛快的說道:“就是找一個人,找一個能扛下這個大不敬罪名的人,把損毀先皇聖旨的罪名抗下來。”
“找一個能把損毀先皇聖旨罪名抗下來的人?”那邊嬤嬤走東家竄西家搬弄事非是一頂一的好手,可是說到耍心眼玩計謀那可是給紅芍提鞋子都不配,疑惑道:“怎麼找?損毀聖旨可是殺頭的死罪,誰有這麼傻會替我兒子抗下來呢?”
“損毀聖旨確實是死罪,可是如果說抗下罪名的人是無意損毀,那個人身上又有功祿爵位,那個人就可以殺頭。比如說……。”說到這裡,紅芍漂亮的小臉上盡是奸詐,吃吃笑道:“比如說,我們公主娘娘的吳額附,他如果肯替黃二抗下這罪名,又有公主替額附證明是無心之舉,那麼朝廷最多隻是下旨將額附責備幾句,罰去一兩年的俸祿就算了。”
……
“阿嚏!”吳遠明一個噴嚏打出,一大坨鼻涕飛到吳遠明即將畫好的圖紙上,氣得吳遠明擲筆大罵,“一定是什麼人在背後算計老子了,要是讓老子知道他是誰,男的老子要把他送進大牢殺頭,女的先奸後殺!”
“世子,‘老子’乃是市井粗鄙之言,世子你是金枝玉葉之身,這樣的話老奴雖然不知道你是怎麼學來的,但還是少說的好。”吳應熊的老忠僕吳福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習慣了,以後會注意的。”吳遠明有些尷尬,他和前世吳應熊的意識融合以後,僅僅是繼承了吳應熊的記憶,卻沒有繼承半點吳應熊的教養,所以纔會習慣的說起前世的口頭禪。不過吳遠明很快找到轉移話題的辦法,擦去圖紙上的鼻涕,三筆兩筆畫完便遞給吳福,吩咐道:“吳福,你和吳壽帶上一萬兩銀票,親自去一趟城東的馬車行,讓他們在正月初八之正午之前一定要按照圖紙造出我要我馬車,我要給穆裡瑪大人送一份大大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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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對對,紅芍姑娘好妙計。”邊嬤嬤哭得眼睛紅腫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笑容,雖說紅芍這個主意是把名譽上的主子吳應熊推進了火坑,可建寧公主身邊的人有誰會把吳應熊放在眼裡。所以邊嬤嬤想都不想,雙腿一動馬上將磕頭的對象改回建寧公主,磕頭道:“公主娘娘,紅芍姑娘出的果然是好主意,公主娘娘,老奴就那麼一個獨生兒子,求求你救救他吧,要是他就這麼沒了,老身百年以後可連個披麻戴孝的人都沒有了。公主娘娘啊——!”
邊嬤嬤的哭喊聲音極具穿透性,刺得紅芍、香砌等四名少女耳膜嗡嗡作響,可建寧公主卻仿若不聞,倒不是建寧公主捨不得拿吳應熊去給奶哥哥抵罪——試問一個與丈夫結婚十五年都不肯與丈夫同牀的女人,對丈夫還能有什麼感情?而是大清朝的和碩恪純長公主考慮得更深一些,因爲吳應熊雖然好欺負(?),可吳應熊背後的吳三桂卻不是那麼好招惹的人物。
“如果用強逼那個窩囊廢擔任罪責,那他說不定會寫信告知吳藩,吳藩藉機鬧將起來,肯定又是一場風波。”建寧公主也頗有一些政治頭腦,暗暗在心裡盤算道:“所以得用一點手段騙那個窩囊廢承擔責任,這樣一來既可堵住吳藩的口,又可以在正月十五吳藩派人進京討餉時,給我那皇帝侄子增加一個談判的籌碼。”
建寧公主盤算的討餉一事正是歷史上大名鼎鼎的藩餉,三個坐鎮南方的藩王吳三桂、耿精忠和尚可喜每年都要從清廷弄走大筆軍餉,甚至有一年討去的軍餉還超過清廷當年財政收入的總和,給朝廷造成巨大的財政負擔。而今年吳三桂伸手訛詐軍餉的日子又要到了,爲了這事朝廷上下已經個個愁容滿面,不光康熙皇帝和孝莊太皇太后發愁,就是康熙現在的敵人鰲拜也大敢頭疼。而建寧公主如果能把傻乎乎的窩囊廢吳應熊騙得抗下這大不敬之罪,康熙就可以利用這事在討餉使團面前大做文章,逼吳三桂降低索要軍餉的數額!
“紅芍,你去把額附請來這裡。”計議一定,建寧公主馬上把她身邊最漂亮的丫鬟派去請吳應熊,而且爲了讓吳應熊乖乖上鉤,建寧公主還附加吩咐道:“對額附態度好一些,不要用往常的逼迫手段,要把他哄來。”
建寧公主如意算盤打得呱呱叫,可惜她並不知道的是,此刻她名譽上的丈夫吳應熊——也就是現在的吳遠明因爲一夜沒有睡好,把事情交代給吳福去辦後,已經躺回牀上假寐,素來不喜歡單獨睡覺的吳遠明吳大世子還在心裡盤算,“要是有一個漂亮女人給我摟着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