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趙鬆梅清醒過來,已經是三天之後的事了,這三天之間,把一家人都給急得不行,孫大夫幾乎是一天被請來一趟,雖然診過脈之後,總說沒事,睡醒了就會醒,可這人就是睡着不肯醒,怎麼讓人放心得下來。
當然這期間還發生了一些別的事,就好比趙鬆梅這麼一直不醒,而趙鬆清那邊,竟是連看望一下都沒有,將人推下了水,竟就這麼算了似的。
趙鐵柱實在是氣不過,本還想着待小梅子醒過來,確認沒事了,再去跟人理論,但這會兒卻是怎麼也忍不下這口氣,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因爲,自家孫女一直沒醒過來,讓人着急得心焦火撩似的,脾氣就壓不住了。
糾結了一幫人,就直接找到趙老頭門前。
趙老頭年輕時,也算是條漢子,但現在年紀越大,氣量是越來越小,加上近些年身子不好,越發是連膽氣都沒了。
眼見趙鐵柱帶着一夥青壯闖進來,直嚇得他臉色發白,甚至連人家闖進來的原因都不知道。
“你…你們,這是想做什麼,我們家江哥兒,可是秀才,我…我勸你們還是別亂來!”這話說得多麼沒有底氣,連他自己都聽出來了。
趙老四扶着趙老頭,身子也是不由自主往後縮,腳下更是退後半步,將趙老頭頂在前面。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兒,他又豈會不知道,只不過沒覺得這是多大的事兒,見人家沒什麼動靜,完全沒放在心上,只這會兒見人上門來,他才心慌了。
雖然這事跟他一點關係沒有,不是他在外個惹的事,但現在人家已經打上門來,做爲家裡的男人,理所當然得承擔責任,一家子人,不管是誰犯的錯,人家找上門來,就只會找家裡的男人,而不是去跟婦人孩子理論的。
而家裡的成年男人,此刻在家的,也就只有他們兩個,趙老四性子有些弱,本就不是能擔大事的人,這會兒更是恨不得縮在家裡不出來。
“你們…你們……”趙老四好半天沒說出句完整話來:“我二哥不在家,你們別亂來。”好容易鼓足勇氣,揚起脖子,說出句完整的話,說完就又退縮回去。
“不會亂來,我們又不是那不講理的人,怎麼會亂來,但今天既然上門了,少不得要給個說法,不然,這事就沒法了結。”趙鐵柱黑着一張臉,語氣越發凌厲。
趙老頭到現在還糊塗着呢,完全不明白怎麼回事,轉頭問趙老四:“你在外面闖什麼禍了?”
“爹,你別亂冤枉人,闖禍的可不是我,是清丫頭呢,她將小梅子推河裡淹了水,還摔傷了頭,人到現在都沒醒。”訴說完事情經過,嚥了咽口水,朝趙鐵柱方向看了過去,開口又說了句:“也難怪五叔會生氣。”
前面的話聽着倒還好,但最後一句是什麼意思,胳膊肘往外拐嗎,還幫着人說起話來了,趙老頭只覺得一陣氣悶,這一家子小小,竟沒個省心的。
但人家都打上門來,這事他還得出面解決,心裡雖是又氣又怒,卻也不得不強制壓制下去,先將外面這些人打發了,再好好收拾那闖禍的源頭。
闖禍的是自家人,趙老頭不得不跟人低聲下氣道:“他五叔,小梅子原本也是我的孫女……”
“你這是發什麼昏,她早不是你孫女了,她現在是我的孫女,管我叫阿爺!”趙鐵柱一聽這話,頓時不滿意了,孩子幾個不是他親生的,他本就遺憾得不行,最煩人家說什麼孩子不是他家的人這樣的話。
別人過繼孩子是什麼樣的心理,他不懂,反正到他這兒,遇上這些事,他就特小心眼,容不得別人說一句不中聽的。
一句話沒說完,就被人噎了回來,趙老頭想孫子中秀才後,那是人人都敬着他,幾時被人這麼下過臉,但還不得不忍氣吞聲。
“行,那咱們不說那個,這事是咱們家不對,對清丫頭管教得少了,當然主要也是江哥兒疼他這個妹子。”說着虛看了對方一眼,接着道:“孩子也是還小,不懂事呢,再說小梅子也沒什麼事嘛,你看這事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你也知道江哥兒是個出息孩子,你是他五叔爺,以後有個什麼事,他還敢不出力麼?”
趙鐵柱聽着直齜牙,這是拿趙松江來壓他呢,一個毛頭小子,別說現在還只是個秀才,以後就算當了官,他難道就能不敬長輩,還說什麼出力之類的話,喜宴都沒請他,他還敢指望沾上他的邊不成?
“少說那些見不到影,摸不着邊的事,你孫子是出息,我孫子也不差,以後指不定誰幫誰呢!”趙鐵柱完全不吃他這一套,村裡的夫子不只一次的跟他誇過,趙鬆材的功課好着呢,要論起讀書的勤奮勁,自家孫子可不比什麼江哥兒差。
這親情牌根定是打不出去的,趙老四也是一陣尷尬,喜宴沒請趙鐵柱,那是錢氏交代下來的,趙老頭還不知道呢,那天的喜宴人來人往的,來了誰,沒來誰,他根本就記不住,這會兒說這些,顯見是有些自討沒趣,示意般的,扯了扯趙老頭的衣服,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句。
趙老頭聽着,臉色一陣青紅,顯見是被氣的,這婦人當家,就是這麼心眼小,心裡更氣的是,自個大兒子,怎麼就這麼拿不出手,現在想想,他惟一的用處,就是給生下江哥兒這個能幹的孫子。
“這事得給我說法,不能就這麼算了,我趙鐵柱的孫女,說什麼也不能白讓人欺負了,你們趕緊給拿個章程出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趙鐵柱本就帶着些匪氣,這時高聲大喝,很能震懾住人,就連跟在他身後的一羣青壯,之前還低聲細語,這會兒竟全都禁了聲,卻更顯得他們這邊的氣勢足。
拿章程,拿什麼章程,這也是他的孫女,兩不知事的孫女打了一架,還要讓他掏賠償不成?沒這樣的道理,但趙鐵柱不依不饒的樣子,也有些嚇人。
趙老頭實在不知如何是好,心裡一想,他都這把年紀了,有兒子有孫子,憑什麼出了事,全讓他來擔着,隨即心一橫道:“我早就不管事了,一把老骨頭,能拿出什麼章程來,闖禍的是清丫頭,那是他們大房的事,你只管找他們去,他們不在家,我找人叫他們回來。”
這明顯推脫的話,趙鐵柱有些不滿意,但一看趙老頭那一副顫微微的模樣,也真有些擔心自個嚇唬幾句,就能把人給嚇沒魂了,想想找趙老大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