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話聽不真切, 他也無須解釋詩娥羅不過是雁裡朵強加給他的妻子。不論如何,他們已有一個孩子,就像我的百合, 已是永世斬不斷的羈絆。
腦海飛掠女兒還是嬰孩時的模樣, 我晦澀笑笑, 有些茫然將來和百合團圓後, 如何解釋發生在雙親身上的種種變故。嘆氣閉眼, 在他懷裡睡了過去。直待月上中天,方纔醒轉。他仍在身邊,見我已可輕鬆對他微笑, 舒展緊鎖的眉頭,柔吻我的面龐, 正當沉浸在這蠱惑人心的溫存時, 門外忽然傳來雁裡朵與詩娥羅的聲音, 才意識我們二人獨處得太久,不但引起他新妻的懷疑, 甚至惹來那個麻煩的公主。額頭不禁沁出一層冷汗。雖說我纔是被人奪愛的一方,可若是被他名正言順的老婆捉姦在牀,便是功虧一簣。
慌忙推開莫尋,下牀穿衣。可身邊的男子卻是不緊不慢地坐起身,神色冷淡地看向反鎖的門。出乎意料, 姐妹二人起了內訌, 便聽門外一陣激烈的爭執, 繼而雙雙離去。我怔了怔, 飛快理妥衣容, 走過去半拉開門。迴廊裡已無一人,下意識鬆了口氣, 困惑看向鎮定自若的莫尋。他微一笑,淡淡說道:“早上你逃走後,孤告訴二公主,你是孤在羲和的髮妻,伺機進宮救孤,所以……”
話音未落,我已怒氣衝衝地將他撲倒:“你要壞我多少事才甘心?!”
亂吃飛醋,害我被迫深入龍潭虎穴。現在更好,連沒名分的糟糠身份也曝了個光,我瞪眼瞠他,不知該給這盡會添亂的皇太子殿下一記狠拳,還是哀嘆懷念過去謹慎穩重的大木頭。
深吸了口氣,望着笑得優雅得意的男子,我終是放棄閉眼。但轉念一想,既知我千里尋「夫」,詩娥羅自可猜到團圓後的那檔子夫妻事。可這幾個時辰下來,不見她來打擾,甚至爲我們引開雁裡朵……
輕抿起脣,思來想去,惟有歸因這位碧翡王女寬容大度。不禁慚愧適才以小人度君子之腹,我默然起身,恍若未聞身後男子的輕喚,徑自出屋,卻在拐角處,見到一雙姐妹正在前方迴廊冷然對峙。雖曾聽說雁裡朵對這王妹極其寵愛,可許是莫尋的緣故,兩人爭鋒相對,雁裡朵時不時瞥向詩娥羅小腹的嫉恨眼神,更是似曾相識——茈堯焱,那個我竭力忘卻的男人,在初次逢面時,就曾這般深惡痛絕地看我與蒼秋未出世的骨肉。下意識一顫,我隱在拐角,緊張地注視那個和他一般瘋狂的女人。果如我所料,她眼中殺機漸深,擡起手,作勢要打詩娥羅耳光。可依那隱現癲狂的眼神,怕是要藉機加害自己的胞妹。未有深想,我聲嘶力竭地慘叫出聲,令雁裡朵生生滯了動作,愕睇呆傻小廝抱着頭,直直衝向同樣驚怔的妹妹。
“嗚嗚嗚……”
難得糊塗是爲不錯的處世之道。這等危急情勢,裝傻更是絕佳的保護色,一頭鑽入詩娥羅懷中,佯作驚恐,瑟瑟發抖地指向拐角。並趁雁裡朵移眼,飛快朝詩娥羅使去眼色。她一怔,隨即會意,感激地衝我一笑,開始對牛彈琴地安撫,直待那位若無其事的皇太子悠悠出現在我們視線,我立刻躲到詩娥羅背後,越發大聲地嗚咽。
“他還是個孩子,您又何必嚇他呢?”
面對嬌妻的嗔怪,莫尋不以爲然地挑眉:“他是孤的奴僕,孤愛怎麼□□,就怎麼□□。還輪不着你教訓。”
雖知做戲,可睨着大男子主義十足的皇太子,我翻了翻眼,即聽另個假仁假義的女人打起圓場:“駙馬若是不滿這個使喚小廝,我明日便命人另外物色一個。”
“不必。”
慵慵瞥了我一眼,莫尋淡道:“傻歸傻,但作弄起來頗是有趣。孤已經想了好幾個點子,明兒個繼續,所以不勞公主費心。”
儼然將我當作M,任他這個S欺負。我側頭扯嘴,兩個碧翡王女估摸也被皇太子殿下的S宣言給嚇着,尷尬賠笑。但又聽皇太子殿下漫不經心地問那位長公主殿下爲何深夜造訪,回首便見雁裡朵笑容微僵:“詩娥羅有了身子,我很惦念,特地前來探視。”
到底是戴慣假面的聖女,睜着眼睛說瞎話。我不屑暗嗤,莫尋許亦察知姐妹間微妙的氣氛,脣角輕勾:“既知孤的愛妃有了身孕,長公主適才在寢居外大起爭執,實在有欠妥當。”
故意強調「愛妃」二字,將責任一股腦推在雁裡朵的頭上,令得聖女公主神情微變,眼中嫉恨更深。可仍竭力維持風度,柔聲笑道:“今夜前來,也是聽說駙馬一天未有出房。後來聽詩娥羅說你蠱毒發作,擔心不已,所以想進裡瞧瞧。可被她攔下,一時心急,所以……”
“男女授受不親。”
莫尋冷淡打斷這頗若傾訴衷腸的解釋,“尤是長公主身作巫司,不可隨意進男人的房間。而孤是您的妹夫,您更該避嫌。”
當着詩娥羅的面,毫不留情地嘲諷她。雁裡朵笑容盡失,死死盯着對她冷漠寡情的男子:“你非要這樣對我說話嗎?你明知……”
“當初是長公主逼孤與二公主成婚。”
漠睇惱羞成怒的女子,墨瞳隱現恨意,“孤順您的意,與二公主修成正果,您又萬般不滿,三天兩頭地造訪,令孤困擾不已。且請容孤直言,您真是個難以琢磨的怪女人。”
總算明白那位特立獨行的甘州州牧爲何與他惺惺相惜,原是有條深藏不露的毒舌。我乾笑歎服,雁裡朵面色鐵青,咬了咬脣,破罐子破摔,怨毒瞠向無辜牽連其中的胞妹,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通,直待事後,我才知她原話:“你愛的人不是那個賤民出身的侍衛麼?爲何你們當真做了夫妻?!報復我利用你麼?!你說啊——”
盛怒中,雁裡朵伸手去掐詩娥羅的脖子,可未近身,莫尋已然橫亙在兩人之間,擡手將失態的王女重重推開:“請長公主自重。”
見心儀的男子一味袒護詩娥羅,跌坐在地的雁裡朵羞憤交加:“即莫尋,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如不是我對你有情,你早像那些低賤的男奴一樣,關在我的神廟,每天爬到我腳邊,求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