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叄章 • 錦瑟 [二]

“媽媽,火火。”

酒足飯飽,打了個小嗝,旻夕不甚安分地探出身子,攀着雕欄看對街的雜耍藝人。許是見我先前光顧喂女兒,自己滴水未盡,許是念及往後深居宮中,難有機會這般無拘無束。對視一眼,朱雀守抱過剛認不久的義女,起身下樓,不消片刻,便見高人一頭的頎長身影抱着興奮不已的旻夕,隔着人潮看那頗是危險的表演。可小傢伙拉長脖子,嘰裡咕嚕地絮叨,似要義父走得近些,好讓她碰那明晃晃的火焰。望着溝通費力的兩人來回拉鋸,我莞爾搖首:“宮裡不比民間,尋不到樂子,過會買些新奇的小玩意帶回去給她解悶。”

客晟不置可否,凝望那張肖似胞姐的小臉,眼神漸深。

“微臣代家姐謝過殿下。”

良久,他壓低了聲,淡淡道謝。我微怔,愧然搖首:“她本是蒼家人。現令她改了姓氏,是我對不起夫君和姐姐。”

不若現代的年輕人盛行不婚或是丁克,淡漠傳宗接代的觀念。對古人來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斷子絕孫尤是大忌。現在旻夕改爲茈姓,亦然無人知曉蒼家另有一子流落民間,旁人眼中的蘭滄侯府已然沒落,不知現下遠在瀾翎的母親,可會怪我讓他們蒼家絕了後……

“殿下身不由己,家姐自會體諒。”

聽他反過來勸慰,我強笑了笑,然見邃眸沉靜如初,卻隱難以言喻的哀涼,輕抿起脣,在彼此杯裡斟滿了酒,舉杯相邀:“世事往難兩全,客大人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興許他爲謀仕途,確是不擇手段。可被人道是踩着祖母的屍骨,攀附歸氏一黨,實是言過其實。畢竟歸仲元先將他推到風口浪尖,得此孽果,亦是爲非作歹的藺少初咎由自取,他不過棄了所有的顧慮,秉公斷案。如若當真赦免惡跡斑斑的藺家少爺,方是有負皇天后土。

“一個人就該有自己的見地,特立獨行。”

這般不加掩飾野心的男子絕要比笑裡藏刀的小人強上百倍,適才在靈堂看他拜祭祖母,虔誠亦是發自肺腑。我淺笑淡說:“甭管別人怎麼看,自己問心無愧便好。”

仍是雲淡風輕,可邃眸漸然柔和,卻之不恭,他仰首,面不改色地飲盡杯中酒,我卻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未料這埋藏地下六十年的白酒如此之烈,不堪滑喉而過的辛辣,顧不得儀態,微偏過頭,擡手猛扇起火辣辣的舌頭。

“給我一杯溫牛奶。”

喚來小二,問他要杯解酒保胃的牛奶,可這裡到底不是遍地便利店的現代,且是除酒以外,惟有涼颼颼的井水供君任用。我苦笑,令他盛碗溫水給我,然見小夥子杵在原地,怔望我去了輕紗遮掩的面龐。

“沒聽見夫人吩咐嗎?”

許是以爲小二以下犯上,客晟皺眉,漠冷輕斥。少年人適才回神,紅了臉,結巴着朝我連連道歉。我莞爾搖首,可見近旁客人紛紛側目,從容轉過頭去,放下面紗:“我該去整容。” wWW ◆Tтkǎ n ◆c o

說着匪夷所思的現代詞,我指了指臉,對面露惘色的男子笑道,“雖然做美女沒什麼不好,可以吃香喝辣,還能逮到像我夫君那樣的世家子弟做相公。不過我現在是半個男人,長得太漂亮,反是負累。每天工作的時候,滿堂同僚總給這張臉勾走了魂,害得我演講半天,結果都是白費脣舌。”

聽我前半句自吹自擂的大白話,客晟神色複雜,可提起他親眼所見的詭譎場景,似笑非笑。

入朝參政後,我雖是啼笑皆非,可總算明白蒼秋當年竭力反對我出外工作,並不全然因爲吃醋小心眼。往昔混跡脂粉堆,尚無自覺,現和幾十個大男人共事,即使扮成男人,學起大老爺們的措辭,可在親王近前,能保定力之人,屈指可數,以至幾位老臣私下委婉請我早朝期間目不斜視,只須瞧着御座上那個我最厭惡的男人便好,乃至友善建議我不妨學一學去世的相公,出入乾元殿的時候,戴張遮臉的面具,既能規避大臣們因是走神而耽誤國家大事,亦可方便彼此面對面地交流,可謂便人便己,一舉兩得。

“回頭給我介紹東萊城裡最好的鐵匠,我定要打副青面獠牙的鬼面具,嚇嚇他們。”

我半是玩笑,半是賭氣。客晟不置可否,淡淡闔眼:“遮了也好,這樣就不會被表相迷了心竅,看不到真正發亮的東西。”

聞言,我受之有愧,笑笑,未再開口。相默良久,直待小二端來解酒湯,他睜眼淡說:“今兒個謝謝您。”

知他謝我邀他同遊東萊城的本衷,我恬笑,搖了搖頭:“你將旻夕讓給了我,這份謝禮,實在微不足道。”

縱是問心無愧,可親手毀了祖母最後一樁心願,無甚遺憾,亦是自欺欺人。只是在祖父面前,他斷不示弱,衆叛親離,沒個說話的人,沉鬱無處宣泄。如能令他最是疼惜亦是唯一的親人相伴左右,哪怕短短几個時辰,亦可聊慰他不爲人道的黯傷。幸而這並非我一相情願,望向底下人朝中那抹分外顯眼的小小身影,他笑意漸柔:“這孩子是姐姐留下的寶,也是筆償不清的債。”

用性命換來孩子,贖他自由,終此一生,亦難償清。邃眸遽黯,轉望向我:“既然姐姐故世,這筆債只能還給旻夕現在的孃親,如若往後您有盼念之事,微臣定當赴湯蹈火。”

朱雀守和婉朱因是主子之故,對我效忠,尚且情有可緣。可平輩的正室間也有此說,匪夷所思。我啼笑皆非:“我的野心可比你大得多,如果有朝一日坐上那個位子,爲圖往後工作起來暢通無阻,可會連根剷除阻在我前面的東西。”

客氏專橫跋扈,歸氏東山再起。朝堂之上,黨爭愈烈,即使於國有利的國策,皆因各有考量,爭執不下,乃至不了了之。長此以往,無益漸顯衰勢的一國經濟。我挑眉,雖然長遠看來,加強皇權,斷非幸事,可外戚世家坐大,亦然於國無利,削之除之,使得君主的號令具有實質上的分量,方可將有利民生社稷的政策、乃至政治變革的法令強制推行下去。聽懂我言下之意,對座那位出自世家大族的權貴子弟垂下眸去,竟是欣然一笑:“所見略同,確該拔了那些有礙江山社稷的禍根。”

凝住波瀾不驚的邃眸,良久,我淡淡試探:“客大人志在天下?”

一如那日不加掩飾、道他有心取祖父而代之,此刻亦然坦蕩磊落,道是自己原本便是沽名釣譽之人:“留名青史的能臣或是出自治世,或是出自亂世。比起輔佐一個昏君,讓人悲憫,我更想做箇中興之臣,得以施展抱負,有所作爲,且令後世之人景仰。”

雖與客氏分道揚鑣,可骨子裡仍是名副其實的客家人,容不得旁人輕賤,狂傲的性子說是自負,亦不爲過。可不若朝堂之中一些年輕朝臣只擅誇誇其談,客晟確有實打實的才幹,實現自己的夙願。我笑笑,雖是唐突,直言不諱:“你確是客相的親孫兒。

淺酌烈酒,他半垂着臉,似笑非笑:“祖父爲人處事,當斷則斷,從未心慈手軟。可叔伯這輩多似祖母,謙恭禮讓,祖父便希冀嫡孫中能出一個承他衣鉢之人,未想真正能狠了心,一絕到底的,是個庶出的不肖子。”

難怪將孫兒掃地出門前,客平說那樣的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他尚且爲了愛妻妥協屈就,這個被他薄待多年的庶孫卻是真正的六親不認,遇神斬神,遇鬼斬鬼,心無旁騖,誓將自己抱持的信念貫徹到底。而他們祖孫二人勢同水火多年,恐亦是彼此太過相像,方纔越走越遠。嘆了口氣,我淡說:“就算爲百姓着想,可自古推行變法的人,大多沒有好下場,如果出師未捷身先死,你這能臣之夢,可就做不成了。”

商鞅變法,五馬分屍。王安石變法,無疾而終。戊戌變法,六君子同赴黃泉。這時代變法之人雖是鳳毛麟角,可亦結局慘淡,做皇帝的始作俑者不至推上斷頭臺,可跟着推行變法的臣子許會背黑鍋,人頭落地。面前的男子滿腹經史,當是明白這個殘酷的道理,憑欄支首,淡睇初上九天的寂月,良久,雲淡風輕:“尚未嘗試,安知兵敗如山倒。”

他到底是個驕傲的人,只許成功,不許失敗。雖然事無定常,可憑他這股子不服輸的幹勁,將來許能推行風險極大的地稅改革,一貫到底。我揚脣,衝他勾勾手指,雖是不明就裡,可見我傾身向前,他亦依樣行事。儼然親暱,可我望向樓下人潮,平聲靜氣:“如果將來做了羲和國的皇帝,勞你傾力輔佐,多多費心。”

他不語,然我回眸,邃眸隱笑,躊躇滿志。我淡笑頜首,神色自然,坐回身去。可餘光瞥見朱雀守抱着旻夕立在不遠處,神色一如往昔地清冷,未有看我,墨瞳凝住對座的男子,寒光瀲瀲。我怔了一怔,微微苦笑,雖是不近人情,可當着客晟的面,向一個不是我丈夫的男子解釋先前狀似親暱的情境,反是不合情理。淡然側首,直待察知到異樣的小女兒搖搖晃晃地走到近旁,怯生生地扯我衣角,回眸安撫一笑,將孩子抱進懷裡,仍未正眼去看坐回身側的男子,悶不吭聲。

“熬碗瘦肉粥過來。”

驀聽朱雀守喚過一個跑堂的小廝,我方纔擡首,墨瞳已然平靜如初,然是靜水微瀾,暗潮洶涌。淡睨我面前未有動過的碗筷,面色不霽。我扯了扯嘴,指向旻夕沒吃完擱在碗口的那串糖葫蘆:“做得太膩,吃得我胃不舒服。”

慣常只有餓極,我纔會安分進食。雖是心知肚明那位賣糖葫蘆的大叔甚是無辜,可尋藉口開脫,惟有對不起人家。我頗是詭譎地訕笑,近旁男子聞言皺眉,儼然信以爲真,轉首將即要下樓的小廝喚到跟前:“少擱點鹽,儘量熬得清淡一些。”

我愧然,深低了頭,如坐鍼氈,枯待多時,那碗去了油膩的瘦肉粥方纔端上了桌。近旁虎視眈眈的男子將旻夕挪到自己的膝上,目不轉睛,冷望着我,直到我不敢造次,乖乖喝了個底朝天,方纔釋眉,喚來小二結帳。可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令他愁白頭髮的親王殿下未有安分多久,下樓後,瞧了瞧已然黑盡的天色,盤算已過皇宮的門禁,趕回去亦會吃個閉門羹,甚沒面子,索性牽了女兒的小手,先斬後奏:“罷了,咱們孃兒倆一起逃家。”

徑自鑽進街頭的人潮,待兩個滿面焦灼的大男人尋到我們母女,旻夕已然拿着十幾個木圈,小臉肅然,時不時偷瞥一眼近旁和她年歲相仿的小男孩,學着人家駕輕就熟的手勢,一本正經地套着花花綠綠的小玩意兒。

“給錢。”

我聞聲回首,朝面色蒼白的朱雀守,嫣然一笑。因是我又次任性妄爲,他雖是動了氣,可見我腆着臉,狀似無辜地伸手問他要銅板,肅顏一泄千里,化作一潭苦水,怒濤不復。

“爲人母親,當要自重。”

話雖如此,他深嘆了口氣,反是大大方方,掏了錠銀子遞到我手裡,任他眼力手勁皆欠火候的小義女白白浪費,直待旻夕費力踮着腳尖,高舉僅得的戰利品、一個稻草編的醜娃娃獻寶,回到他兜裡僅剩兩個可憐巴巴的銅板。

“小姐回去可要好生練練手勁哦。”

許是過意不去,今兒個賺得鉢滿盆滿的攤主臨末了,將旻夕久套不中的撥浪鼓遞到她手上,和藹笑贊:“小姐生得這般水靈,老爺夫人真是好福氣。”

兩度誤會,我只有無奈苦笑,令旻夕給那老人家道了謝,牽着琅琅搖着戰利品的小娃兒,走向她獨立對街的舅舅:“天色已晚,客大人不妨先行回府。”

聽我就此別過,他低首看向外甥女:“旻夕的若惜閣現正空置。殿下若不嫌棄,不如到舍下屈就一晚。”

聽有免費客棧可住,我仍是遲疑。雖說客晟的宅子遠比龍蛇混雜的客棧優渥,可留宿臣子府上,實在不妥,終是一笑,婉拒好意:“趁宵禁前,我帶旻夕四處逛逛。客大人回府歇息吧。”

淡望我一眼,亦不勉強,他低首對旻夕道別,小娃兒盎然搖起手裡的撥浪鼓,給舅舅餞行,待他走遠,我問朱雀守:“附近有沒有清淨一些的客棧?”

但是不知爲何,即大將軍未開金口,反是慢慢悠悠,從腰際解下銀袋遞到我手裡。我惘然,拉開線繩,定睛一瞧,內裡靜靜躺着適才還給他的兩個銅板。想到今晚可能要和寶貝女兒露宿街頭,我不免傻眼,扯了扯嘴,睨瞠淡定依舊的男子:“剛纔那錠銀子,夠我們三個找間便宜的客棧了。”

“我身上沒帶零錢。”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把我給打發了。早知如此,適才就不該在客晟面前打腫臉充胖子,可回頭去找人家,我實在腆不下臉,正是悔不當初,朱雀守卻是神色恬然,背過身去:“東萊城那麼大,總會有去處的。”

也不交代清楚這去處是廢棄的草屋,還是荒郊野嶺的破廟,他一手捧着乾女兒用投宿客棧的銀子套來的稻草娃娃,悠然自若,朝前跺步。人窮志短,我身無分文,除了跟着這個沒事裝闊的男人,別無選擇,只得無可奈何,牽着毫未意識危機、樂呵呵地將撥浪鼓搖得震天響的小女兒,亟亟追了上去。只是爾後一路,我餘怒未消,側過頭不正眼瞧他一眼,直待近旁的男子驀駐腳步,沒好氣地回眸,便見他望着一個賣笛子的小攤,眼神漸深。

“走吧。”

良久,回首見我和旻夕困惑地看他,朱雀守不置可否,只微一笑,舉步向前。雖然看得不甚真切,可墨瞳適才似有若無,一抹惆悵,想了想,我上前一步,拽住他的衣袖,疾步往那笛攤而去:“好歹問問價錢,免得下回來買的時候,沒帶足銀子,徒惹人笑話。”

聽我耿耿於懷,冷嘲熱諷,他反露溫潤笑意,任我扯着袖子走到攤前,淡掃了眼,拿起一支碧綠通透的玉笛,意味深長地端詳。

“這位爺好眼光。”

略顯福態的中年攤主交握着手,殷勤笑道:“這笛子的玉石採自南域寧海國的凇山,和令夫人手上的那隻玉鐲一樣,頗是稀貴。”

商人尤擅察言觀色,經這眼尖的攤主這麼一提,我適才想起臨出門前,被迷信的即家妹妹硬套了只羊脂玉鐲,說是奔喪頗是晦氣,戴玉器可驅災避禍。低頭望了眼剔透白玉,正是盤算可要找家玉器鋪子,將這鐲子賤價賣了,籌筆房錢,卻聽那胖攤主獅子大開口:“五十兩銀子。”

朱雀守未有接口,淡望手裡的玉笛,似是跌進悠遠回憶,眸中鬱色愈深。雖是不知何故,我想了想,沉下兩肩,吁了口氣,鬆開旻夕的手,摘下腕間的鐲子遞給攤主:“身邊沒現銀,這個夠不夠買你的笛子?”

這羊脂玉鐲實乃貢品,價值連城,攤主微愕,忙是低頭哈腰,頜首稱是。可未待他喜滋滋地接過足可令他一生衣食無虞的珍寶,一隻手冷不防將玉鐲截了去:“我沒說要買這支笛子。”

淡瞥了眼僵着一張怪異笑臉的胖攤主,我不急不徐,朝神色清冷的男子攤開手心:“我也沒說是買給你的。”

拿不準我心中所想,他微蹙起眉,將鐲子擱回我手心。可轉眼我便拿這價值不菲的奇珍異寶換下那支怎麼看都不值五十兩白銀的玉笛,未待他開口,牽起旻夕的手,朝前疾走。待至街口,我低頭衝小娃兒眨了眨眼。歪着小腦袋,旻夕似懂非懂,可下刻便知母親是要嚇唬她的義父,好一雪被迫露宿街頭的前恥。

“你會吹笛子吧?”

冷不防回身,趁朱雀守微驚,飛快將笛子塞進他手裡。望着男子眉頭越蹙越深,我不以爲然,挑眉淡問:“給句話,會還是不會?”

他相中那隻笛子,許是觸景生情,未必真會吹奏。所幸我沒有白花那冤枉錢,見他無言點頭,滿意笑笑,擡手指向旻夕:“你害我女兒要飢寒交迫地露宿野外,好歹給她吹首搖籃曲,省得她在破廟睡不安生,往後記恨你一輩子。”

“……我沒說過要讓你們住破廟。”

聽我極盡誇張的控訴,雖僅一瞬,眼角抽了一抽,語氣生硬,冷言冷語:“就算如此,你大可去當鋪當了那隻鐲子,然後帶着旻夕小姐去住東萊城最好的客棧。”

“你說得對,我也不是沒動過那個腦筋。”

聳了聳肩,我極是誠懇,“拿了那人給我的東西去住上房,定會落枕,我不想讓自己的脖子受苦,寧可去住破廟。”

“……我已經說了不會讓你們住破廟。”

幾已被我逼得抓狂的男子捏了捏眉,極是嚴肅地再度更正。殊不知這羊脂玉鐲乃是在我失身的第二天,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我的梳妝檯上。與其用這打賞侍寢妃子的珍寶去投宿高牀暖枕的大客棧,我寧願一夜露宿,買下這支玉笛,贈予摯交。然,這是用茈堯焱的打賞換來的東西,他不屑受之,可這笛子似有緣故,令他留戀,攥緊掌心,幾要捏碎玉笛的手些微輕顫,直待良久,漸鬆力道,垂眸冷聲:“這五十兩銀子,我定會還你。”

亦不推辭,我淡然點頭,正要舉步向前,身邊的小娃兒卻是不勝腳力,朝着朱雀守舉起小手,嘟囔着要義父抱抱。

“不就是你的手臂比我長些嘛。”

見我醋海微瀾,打量兩條讓小娃兒甚感舒坦的修長手臂,不無妒忌。一張冷臉終是掛不住,啼笑皆非。接過他手裡的笛子,看着被穩穩抱在懷裡的小女兒亦是左擁又抱,攥着撥浪鼓,神色專注地擺弄草娃娃,蹙眉嘟嘴的圓潤模樣甚是可愛,不由失笑,搖搖頭,與朱雀守並肩朝前走去。可許是戌時過半,即要宵禁,往來路人行色匆匆,與人擦肩,卻被這箭步而來的莽漢給撞開了去,險些摔倒,幸而朱雀守眼明手快,及時扶住我的腰,可此之後,再未放手,置若罔聞我輕微的掙扎,緊摟在側,沿由西向東貫穿東萊城的鏡水河,朝城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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