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傻,他連對待自己的親生兒子都那麼冷血,還指望徐鵬飛會對我肚中的孩子好嗎?
“想好了嗎?”
我冷笑,這有什麼想不好的,根本就是沒有選擇的選擇題,然而,思慮之後我不答反問道,“我去了國外,至少在你進棺材以前誰都不能找到我對吧,如果我選擇留下把孩子打掉,那麼你就會歪曲事實告訴徐司佑是我不想要孩子對嗎?然後,無論我站在哪一邊都不會對徐司佑有任何影響力了,是嗎,徐董。”
他拍手稱讚,“你比我想想中的要聰明,也難怪讓司佑記了你這麼多年。”
我冷笑,“離開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他濃眉微蹙,“蘇小姐,我勸你不要跟老人家談條件。”
“徐董,那我也勸你不要跟年輕人講不平等。”我反將。
徐鵬飛動了動嘴角,緩緩揚起頭來,“好,你先說說看。”
“安排我私下見李冠華。”如果顧釗和徐司佑都沒辦法掩人耳目讓我見到李冠華的話,那麼徐鵬飛一定可以,他的能力和人脈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強大。
但,他同樣起疑,“你爲什麼要見李冠華?當年法庭上……”
“他是我親生父親。”
我的直言不諱讓徐鵬飛震驚,幾乎是從沙發上彈了起來盯着我看了好一會兒,絕然說道,“孩子不能要。”
一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憑什麼,就因爲這個孩子的外公是殺他奶奶的兇手?可關我孩子什麼事兒。”千錯萬錯都是大人的錯,殺人的是李冠華又不是尚未出生的嬰兒,“就跟我是李冠華的女兒一樣,不是我想要成爲他的女兒,不是我叫他去殺的人,但就因爲我與他有血緣關係,他判了死刑我就必須陪葬嗎?李冠華是該死,草菅人命無惡不作確實壞,但真正要殺白阿姨的人不是他,我不是要爲李冠華開脫,只是想說冤有頭債有主,李冠華殺人罪有應得,我撒謊做假證也該受懲罰,但是……”我撫向肚子,“孩子無辜。”
徐鵬飛沒有一口否決我所說的話,事過經年回首再看他明顯已經理智了許多,似乎也在認真的思考我的話,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這番話對他的刺激頗深,他站在原地抱臂想了許久,久到再看向我時的眼神減輕了不少的敵意。
他又指了指我肚子,“所以,你纔不告訴司佑的,對嗎。”答案無須得到驗證,徐鵬飛又徑自問道,“司佑知道,你和李冠華的關係嗎?”
“如果不知道,你會告訴他嗎?”脫口而出的問句,毫無掩飾的挑釁,連我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這麼沉不住氣。
所以,他問道,“你害怕他知道?”
搖頭,以前怕,可忽然有那麼一天就不怕了,甚至在期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如此便可沒有負擔的輕鬆生活。
“徐司佑可能猜到了我和李冠華有什麼關係,但他不想知道,他說至少十年之內不要告訴他。”我苦笑以答。
徐鵬飛很是意外,“這孩子居然也有逃避的一天。”
很顯然,徐鵬飛對徐司佑來說是慈父,眼裡嘴裡心裡無時無刻都不是以徐司佑的安好作爲前提;徐司佑對我的感情應是超乎了徐鵬飛的預料,是以愛屋及烏的心態他看我的目光稍微放柔了不少。
同時,我們倆好像也達成了共識,那就是隱瞞我的身世不讓徐司佑受到傷害。
“你想去探望李冠華。”他似再一次的確認問着。
我點頭,“我想,離開之後這輩子就見不着了。李冠華對我來說,算是個盡心的父親……”
他亦是點頭,“確實該看看,雖說還未交案宗進入司法程序,但……他被查出肝癌晚期,所以估計也活不到判刑的那一天了。”
肝癌晚期!
跌回沙發裡,於是,我的腦中整夜整夜都是這四個字。
不是都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明明那麼罪惡滔天的人怎麼就得了病了呢,所以這就是他出現在醫院的原因。
有徐鵬飛的授意下面人辦事兒果然效率,不過三兩天就將我的出國手續全部搞定,當下在醫生檢查同意以後,一大早就往c市趕去,按照徐鵬飛的安排他將陪同我去拘留所見李冠華以避人耳目,探視完以後就將直接趕去機場,坐上前往l城直航。
好不容易回到c市去的卻又是醫院,徐鵬飛辦事雷厲風行,保鏢帶着我前往李冠華病房的一路上未見任何人,果然做到了隱秘。
開門進去的時候,李冠華躺在病牀上蜷着身子側身而眠,因着響動身體不自然的動了下很顯然是醒了,但並未轉身眼睫顫了顫又合上了。這應當是他多年來的養成的警覺性,第一時間發覺外界的響動,只是當下成爲階下囚就算髮覺了也無可奈何。
我穿着運動鞋,動靜不大,將昨下午就開始熬的雞湯從保溫壺裡取了出來倒在小碗裡,許是這飄香四溢的味道讓李冠華覺得異常,這才翻身坐了起來,細細將我看了好一會兒又使勁兒的揉了揉眼睛,一再確認眼前的是否只是幻象。
“你走,趕緊走!”瞧我們這對父女多可笑,第一次見面是我瞧見他殺人,第二次見面是他在法庭上陰冷的瞪着我看,第三次又是瞧見他在殺人,第四次是看他在超市搶方便麪,第五次是他要殺我,第六次……算算,我將年滿二十九歲,與親生父親見面竟十根手指頭都數不完。
而每一次能對對方說的話竟是催人離開。
我將碗遞了過去,見他右手被戴着手銬,便拿起勺子舀上一勺在嘴邊吹了吹送了過去。
“麥寧啊,快走!你快走。”
“現在你都快死了,都還沒嘗過我做的菜……我……”還未說完呢,就放下勺子替自己抹起了沒完沒了的眼淚,更惹得李冠華也撇過頭嗚咽了起來。
“他們說,你老早就知道自己生了病,可我媽也說這些年你從來沒有停止過匯錢……你,你早就打定主意不想活了對嗎。”李冠華不答,或許說再多的話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的,命運註定了事情發生了,就再無轉圜的餘地。
默然的點了點頭,心裡計較着時間不能多留,便重新端起碗來,“來,嚐嚐我給你燉的湯,爸……”
“……”
盈盈淚光閃爍,默默無言情意流。李冠華從未奢望有一天能聽到這聲輕喚,我亦從未想過自己會叫出這個字來,然而人有什麼不可以原諒的,更何況他從未虧欠於我。
有人在門外輕輕的敲打提醒着時間到了,我將碗筷一件一件的收拾好最後看向李冠華,他雖說因我的到來而精神尚佳但明顯體力卻是不支,喘氣聲漸漸厚重了起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手機裡面裝有定位軟件。”心裡終究是放不下這些,雖說不上原諒但至少想讓他知道,我從未算計過他。
李冠華擺手毫不介意,垂首更添一抹滿足的笑,“沒那個的話,我這輩子可能都沒辦法跟你好好說上一句話。挺好的,真的!麥寧啊……跟你媽說別再惦記着我,好好過,下輩子啊……我不會去找她了。”
抑制住的淚水又一次一涌而出,我不知道他和我媽之間有過多少的轟轟烈烈,我也不知道他是否向她許下過無數的誓言,我更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爲了這樣的我放下生死不渝的情意。
值得嗎?
我抓過他的手握在手裡,“爸,爸……我求求你,求求你活久一點,我的孩子再過七個月就出世了,爸……到時看看他再走好嗎?我求你了……”
“……”他又哭又笑的看着我,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個勁兒的點着頭。
門打開了,徐鵬飛走了進來在身旁長嘆一聲將我扶了起來,“該走了。”
我知道李冠華有多壞,我知道他多不值得原諒,我知道,這一切我都知道……可是,他依舊是我的父親,人生最殘忍的就是已經預見的最後一眼,當我走出了這道門,那麼這輩子我與親生父親的相見將永遠停在七這個數次上。
車裡。
徐鵬飛遞來紙巾,勸道,“爲了孩子,你不能再哭了。”
可是淚水還是要拼命的流怎麼辦,止也止不住。
“你不是問我爲什麼那麼冷漠對待謝解嗎?”徐鵬飛似乎是想要轉移我的注意力,特地找了個我感興趣的話題來,看來他也並非想象中的冷血無情。他從包裡取了錢包翻開看了一眼遞了過來,“你看看,是誰。”
錢夾裡放着一張泛黃的老照片,男的英俊瀟灑女的明媚皓齒相互依偎着猶如金童玉女般的相配。
“這是……白阿姨。”
嗯。
徐鵬飛自我手中拿回,忽然有些幼稚地問道,“漂亮吧。”
我點點頭,確實男的帥女的漂亮,所以徐司佑繼承了他倆的所有優點,才如此出衆。
“你們都以爲司佑的媽媽是第三者,是我結婚後包養的情人對嗎。”說着,他按下車窗吹進了不少冷風,但回神察覺到我的存在又趕緊關上,“我家庭條件不怎樣卻被老闆的女兒謝靜儀看上了,但是當時我已經準備和相戀多年的晨芳結婚,也就在結婚前我母親病倒入院,晨芳也離我而去,而謝靜儀卻出現了,以我母親的醫藥費爲條件讓我入贅謝家。”
所以,他答應了,因爲白晨芳的離開心如死灰。
“我不愛謝靜儀甚至婚後都沒碰過她,想着或許久了她就會明白強求的沒有幸福,同意離婚,可是她給我下藥就有了謝解的出生。我沒有因爲初爲人父而欣喜若狂,反而認爲這個孩子是謝家捆綁我的枷鎖。而謝解的到來讓謝解家人把所有的目光都投入到了孩子身上,我彷彿成了個局外人,甚至有時候覺得自己就是謝家傳宗接代的工具,所以謝解自小與我的感情就不深厚……”
徐鵬飛憶起往事來透着濃濃的悲傷與後悔,從中更瞧出他與謝家自一開始就出現的矛盾,所以這就是他可以冷眼面對謝解的原因嗎?可到底是血緣至親,如此就能忍心讓兒子坐了六年的牢呢。
“後來,我去外地出差時偶然碰見了晨芳,但是她卻是滿身是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