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行,有明處的侍衛,也有暗處的隨從,袁修月倒一點都不擔心離灝凌遇到雷洛會有什麼危險,只是現下沒了他的影兒,她卻又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
於人羣中佇足而立,放眼身前腳步匆匆的行人,袁修月漫無目環顧四周,不由心底生出一種無奈的感嘆!
曾幾何時,她一直想要離開皇宮,脫離離灝凌的禁錮,如今既是有南嶽的人從中作祟,她大可就此離去,過只屬於自己的,自由自在的日子!
但,如今一切遂願,她卻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於潛移默化當中,她已然習慣了宮中的生活!
不期然間,被過路之人撞了下肩膀,早前因救珩兒而擦傷的肩膀上,傳來一陣隱痛!
擡手捂住痛處,袁修月眉心緊蹙,緊咬朱脣!
垂眸之際,眼角餘光掃過身後一隅,她心下一凜,隨即嘴角微翹,快步向前走去。
往前走了沒多久,便是一個十字路口,微頓了頓腳步,袁修月腳步一旋,轉入人流較少的街道,又往前走了些許,她猛地一拐,進入一條小巷中。
小巷幽深,她步步前行,直到再聽不到街上的喧鬧聲,她才緩緩停下,哂笑着轉身向後:“雷大叔,你何時變成縮頭烏龜了?”
她話音未落,便聽身後傳來唰的一聲脆響!
“我說過,我會殺了你!”
手中長劍出鞘,不等袁修月作出反應,雷洛手腕一甩,便見刀光閃過,直取袁修月喉間。
心下一驚,袁修月仰面向上,身形後仰,由着鋒利的劍刃,自她頸間一掃而過!
恰在此時,忽見兩道人影在上方躥出,一左一右擋在她身前,心思電轉,她就勢跌坐在地,緊接着,便有刀劍相接的刺耳響聲自她耳邊傳來。
“你們是什麼人?”
被二人合力擋回一劍,雷洛面色冷峻非常!
兩人不曾應聲,只將視線望向雷洛身後!
在那裡,有一中年男子,緩步自雷洛身側走過!
在袁修月怔仲之間,中年男子態度恭謹的將她扶起,這才轉身面向雷洛:“在楚國境內,只要是仇爺吩咐保護的人,沒有人可以動得了分毫!”
雷洛微微一愣,隨即瞭然:“司徒錦華的人?”
“是!”
微揚下頷,中年人冷冷的看着雷洛。
見狀,袁修月也微微一愕,隨即啞然失笑!
在楚國境內,有他們在便沒人動得了她嗎?
看來,司徒家在安陽的勢力,還真是不容小覷!
“你以爲,我會怕你們司徒家嗎?”
冷冷的,將長劍擡起,直指袁修月,雷洛眸中狠戾與寒氣一時同現:“我要殺的人,從來都只有一個下場——死!”
“是嗎?”
聲音低啞而富有磁性,白衣飄飄,如謫仙一般,離灝凌不知何時竟已來到雷洛身後,手中玉骨扇晶瑩剔透,他以扇柄輕擊掌心,俊美的臉上一抹淺笑躍然:“我倒要看看,有我在,你要如何殺了我的人!”
離灝凌一句我的人,雖語氣平常,卻讓袁修月心中劃過一道暖流,而他的出現,也讓雷洛面色丕變,瞬時間如臨大敵!
“她只是個貪生怕死,賣主求榮的丫頭罷了!”手中長劍直指袁修月,雷洛蔑聲一笑,轉頭看着離灝凌哂然冷道:“也值得離帝你親自出面?”
瞳眸中閃過一絲疑惑,離灝凌的視線自袁修月身上掃過,然後冷笑一聲:“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
語落,他斜睇身側的暗雲一眼。
後者會意,步下如風,持劍立於離灝凌身前,與雷洛成對峙之勢!
雷洛是南嶽影衛隊長,暗雲則是離國暗影之首,他無懼與暗雲交手,卻礙於眼前還有第三方勢力在場!
若在他與暗雲交手之時,司徒錦華的人另行偷襲,則後果不堪設想!
念及此,他臉色鐵青一片!
側目睨了眼將袁修月擋在身後的中年人,又眼神冰冷的看了眼袁修月,他到底冷嗤一聲,將身形一提,蹬牆而上,消失在衆人眼前。
“窮寇莫追!”
見暗雲要追,袁修月不禁脫口說道。
聞聲,暗雲身形微滯,回眸看了離灝凌一眼,見他不語,他便回到他的身後。
雷洛一走,在場衆人皆都心神一鬆!
暗暗在心中鬆了口氣,袁修月側身對身邊的中年人感激一笑:“替我多謝司徒兄臺救命之恩!”
“姑娘是司徒家的恩人,不必對小的言謝!”對袁修月垂首恭身,中年人上前對離灝凌拱手道:“既然月兒姑娘是您的人,小的們這就先撤了!”
很顯然,他是認識離灝凌的!
“嗯!”
淡淡的,輕應一聲,離灝凌對中年人微微頷首。
再次對離灝凌恭了恭身,中年人並未多言,只回頭對袁修月頷首示意,便帶着自己的人準備離開。
“阿忠!”
不等中年人離開,離灝凌再次開口。
聽到他的聲音,中年人停下腳步。
微轉過身,離灝凌眸色微暗:“我到安陽的消息,只你一人知道便可!”
阿忠怔了怔,雖猶豫片刻,卻到底點了點頭。
在他們談話的當口,袁修月雖心中不解,卻一直不動聲色的立於一旁。
因爲她知道,等到外人一走,離灝凌便該拷問她了。
果然,阿忠剛走,便見離灝凌轉過身來看向袁修月,而此時,他的眸底,已是冰冷一片,彷彿深蘊着一座冰山似的:“你怎麼會跟雷洛在一起?影子呢?!”
早料到離灝凌會是如此,袁修月淡定的看着他,坦然道:“我和影子回宮之時,被雷洛等人劫持,影子無礙,只是如今在他們那裡,裝作是我罷了!”
聽了她的話,離灝凌表情錯愕,念及方纔雷洛說過的話,他上下打量着一身狼狽的袁修月,好半天才哂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和影子易裝,騙過了雷洛,和他的主子?你是戲子嗎?”
話甫一說出口,想起她過去兩年的端莊模樣,離灝凌的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譏諷!
她不是戲子,卻勝似戲子!
“不是我有意要騙,是他們先入爲主,只認容貌姣好的影子!”因離灝凌的態度而面色不鬱,袁修月眉頭輕皺,無奈聳肩,卻因肩膀上的傷,倒抽一口涼氣!
見狀,離灝凌眸色微緩!
沒有在小巷內久留,離灝凌帶着袁修月一行回到自己投宿的客棧之中。
吩咐婢女替袁修月上藥梳洗之後,他便回到自己的房間。
窗外,車流涌動,人流不息。
離灝凌手握摺扇,負手站於窗前,視線向外,聽着暗雲對南嶽方面的彙報,他不禁哂然冷笑!
他離開離國之時,嶽王竟然身處離境之內,而且……還半路劫持了他的皇后!
看來,他安插在南嶽的人該換了……心思轉動,想到那個人,竟也讓袁修月給騙了,他嘴角的冷笑,不禁逸出些許玩味!
“給影子傳訊,讓她回來!”
淡淡出聲,他對暗雲下達命令。
“是!”
恭敬恭身,暗雲對剛纔進門的姬恆頷首示意,轉身退了下去。
不曾回眸,卻雙眉輕皺,離灝凌對姬恆問道:“皇后身上的傷,可有大礙?”
擡眼偷瞄離灝凌一眼,姬恆垂首聲道:“給娘娘更衣的婢女道是娘娘舊傷未愈,又添新傷,腿上的傷雖是好了,今兒個肩上卻又傷了……”
“自不量力的女人!”
知袁修月定是救人時受的傷,離灝凌腦海中,忽而閃現她受傷的腿,眸色一寒,他沉聲問道:“傷的重嗎?”
姬恆點頭回道:“娘娘的傷,過了今晚,明日該是最痛的時候,她的手臂,大約要休息幾日,纔可活動自如!”
聞言,離灝凌握着摺扇的手驀地一緊!
其實,在袁修月挺身而出去救珩兒之前,他便已發現了她,就當時的情形而言,即便她不去救珩兒,他也不會容他有半點損傷!
只是,當時她的動作太快了。
快到,根本就沒有想過自己的安危!
念及此,他雙眸微眯,擡步朝着她所在的房間走去。
見狀,姬恆輕輕一笑,連忙跟了上去。
客房裡。
袁修月頭髻梳起,粉黛薄施,已然換上一件暖色襦裙。
坐下身來,她輕端起茶盞,尚不及將茶送到嘴邊,便見離灝凌進來。
仰頭凝望着眼前如光一般風華絕代的俊美男子,袁修月感嘆一聲,卻不得不放下茶盞,起身對他行禮:“數日不見,皇上一切可都安好?”
“託皇后的福,一切都好!”
微皺了皺眉,低眉看着她因行禮而輕顫的肩胛,離灝凌徑自落座,端起袁修月剛剛放下的茶盞便喝了一口。
脣角微牽,想阻止卻已來不及,袁修月眼睜睜的看他喝了自己的茶,卻只得安靜的跟着坐下身來。
“一個皇后,不是傷到這裡,就是傷到那裡……”輕擡眸華,掃視她受傷的肩膀,離灝凌沉聲道:“你多災多難無妨,我可不想自己的皇后哪日一不小心成了殘障!”
聞他此言,袁修月不禁眉梢輕蹙:“皇上這是在關心我嗎?”
他之所言,雖有冷嘲熱諷之意,但若細細聽來,卻像是在關心她的傷勢……
“朕何時關心你了?”
冷冷回了她一句,離灝凌神色有些奇怪:“從今日起,沒有朕的允許,你便乖乖的待在客棧裡,哪裡都不準去!”
他這算是禁足嗎?!
紅脣輕抿,袁修月諂媚一笑:“我可以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