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容若滿月那天,全京城上下熱鬧得很,朝臣們也都跟活了過來似的,總算長出一口氣,準備好了賀禮去吃滿月酒。
滿月這天,還有一稱叫“三朝”,這天外婆家要準備好孩子的四季衣物,還要備車與牀等等許多雜物。但是皇帝卻把這權利給奪走了,賞賜下來一大堆東西,姚思敏嘆氣就,別說一個孩子就是十個孩子都夠用了。
這滿月酒還沒開始,一撥撥先送賀禮的都讓顧重樓開了眼,原來生個孩子還是這麼件賺錢的事兒。內外朝臣們,各種各樣的賀禮摺合成銀子,恐怕夠這孩子花一輩子了。再加上宮裡的賞賜,按姚思敏的說法,真的是十個孩子都夠了。
酒席是姚府準備的,壓根不用顧重樓和葉驚玄插手,葉驚玄抱着顧容若,那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得很,像極了顧重樓,眉眼長開一些以後,還真是有點像她大哥:“小容若,今兒是你的滿月宴,看,好多叔叔、伯伯、爺爺們都送了東西來給你,高興不高興啊!”
還用問,那小子眼睛都眯得看不見了,一副要撲上去的樣子,彷彿已經意識到那是他的所有物了一般。顧重樓正看着賀禮,忽然眼角餘光掃到了門外的人,連忙笑着迎上去:“二哥……”
“七弟,恭喜添得佳兒。”顧雲崢.先是祝賀了顧重樓,接着眼睛就瞟向了葉驚玄。
葉驚玄自然看到了他,卻裝做沒.瞧見一樣,顧重樓喊了聲:“驚玄,抱着孩子出來讓二哥瞧瞧。”
葉驚玄想了想,還是磨蹭着走.了過去,微微像顧雲崢行了禮才道:“見過二哥。”
“辛苦了……”顧雲崢看着葉驚玄懷裡那小小的孩子,正.用一雙乾淨得一塵不染的眼睛,充滿好奇地看着他,讓他的心不禁一動道:“我可以抱抱他嗎?”。
顧重樓看了葉驚玄一眼,葉驚玄是不樂意的,可上.下這麼多人來來去去,也不好怎麼樣,只好把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顧雲崢臂彎裡。顧雲崢加以萬分小心的抱着,這孩子極不怕生,衝着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然後繼續睜着眼看他。
“容若,小容若……我是二伯,這小手往哪招呼呢,還挺.有勁兒的。”小容若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無意識地一揮,就落在了顧雲崢下巴上。
葉驚玄在心裡.讚美兒子,真帥,容若繼續加油,替你母親有怨報點怨,有痛還點痛:“二哥,還是我來,這孩子愛鬧騰,不好帶呢。”
顧雲崢卻怎麼看這孩子怎麼順眼,小嘴巴一撇,吐了個,模樣說不出的乖巧討喜歡,顧雲崢不由得笑得更燦爛:“這孩子倒是不認生,瞧這安閒樣兒,和七弟簡直是一個模樣兒。”
顧雲崢才抱了沒多會兒,剛得了皇帝的允,出來看小容若的顧長卿又跑了過來,從顧雲崢懷裡半搶半拽地抱到懷裡,用手指逗弄着:“來來來,小容若,叫聲六伯來聽聽,六伯給糖吃!”
“六哥,他呢是一不會說話,二也沒牙,你的糖啊還是留着以後再來誘騙他。”葉驚玄越看越覺得,顧長卿這個人性天率真,不會來虛的,喜歡一個人厭惡一個人都表現得特別明顯。所以葉驚玄挺喜歡這位六哥的,這些日子來的刻意親近,也就越來越自然而然了。
顧重樓站到顧雲崢身邊道:“二哥,聽說二嫂有孕了,這些日子忙,也還沒來得及給你道賀,還請二哥多諒解些。”
顧雲崢笑道:“咱們兄弟說這些做什麼,我不也知道你是在陪着七弟妹,生孩子要緊,我那兒還得年底去呢,到時候七弟一併來賀就成了。”
“二哥,我還得謝謝你呢,要不是你跟父皇求來的恩典,只怕我和六哥他們,現在還在禁軍府裡呢。”顧重樓原本對這個“二哥”心裡多少有些不舒坦,但這些日子他處處奔走,夾在皇帝和齊妃之間,替他們……或許是“她”做了那麼多。細想想,那些個不舒坦到底也就消了些,不管怎麼樣,能在這樣的時機裡還顧全着他們,實屬不易了。
顧雲崢大手落在顧重樓的肩上,親暱地拍了拍:“都說了,咱們是兄弟,有福需同享,有難了自然也同擔着。”
兩兄弟正說着話,外頭忽然喊了一聲:“皇上駕到,皇后娘娘到,德娘娘到……”
屋裡的兄弟幾個,連忙在門邊上迎着,躬正正欲拜,皇帝先開口說了句:“今兒大喜的日子,不拘禮了。來……朕來看看朕的長孫,怎麼越長越像你爹,朝雨你看,這打呵欠的樣子都像。”
顧朝雨安閒地待在皇后身邊,心說她現在又不是德妃,懶得搭理他:“皇后娘娘,不如去抱抱,這孩子說是像重樓,這眉眼兒竟有幾分肖似姚老太爺子。”
姚思雅本來今天就只是一陪客,她是諸王的嫡母,自然也是小容若的皇阿嬤,可是一看見小容若,再想想自己的孩子,心裡就不能平衡:“確實有幾分像,那眉清目秀的模樣,真真透着乖巧。”
“皇上,宗正府擡禮單來了……”
擡……禮單……葉驚玄看着在皇帝懷裡的小容若,心說這該多少禮啊,這禮單才能用擡的。隨後見幾名內監,擡着一個紅匣子進來,禮單共三份兒,第一份是名庚帖子,金冊烙字顯得華麗而大氣。第二份是玉,寫着祖宗家訓,以彰長嫡長之榮。第三份纔是禮單,葉驚玄總算見識了,原來禮單還有這些講究。
卻不知道只有嫡、長才有這份尊榮,庶子出生只有金制名庚帖和禮單,沒有玉。
禮單之後,還有份兒紅色的小禮單,是單送給葉驚玄的,長子嫡母,自然身份不同,玉冊玉印,她的一品身份自此纔算是坐實了,以前沒有玉冊玉印,只是徒有其名而已:“臣媳謝父皇恩典……”
顧重樓則跪下替顧容若謝了,皇帝連忙空出隻手來,把顧重樓和葉驚玄扶了起來:“起來……起來,容若還在朕懷裡,父不拜子,這是規矩……”
“瞧瞧,咱們容若笑了,喲……天也晴了,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惠海王妃待在顧長卿身邊喊了聲兒,此刻天上的陽光緩緩從雲裡出來,投照着流轉的光芒,小容若看了眼外面,露出燦爛的笑容。
葉驚玄看了心裡一喜,不過她卻記得上說過,孩子百日之前,笑大多是無意識的:“父皇,前頭該開席了,百官們還待着您去才能入坐呢。”
皇帝聽了有些不捨地把孩子抱給顧重樓,小容若一到顧重樓懷裡,就露了了舒適的神色,眯了眯眼睛,頭微微一側就睡着了:“驚玄,容若怎麼這時候困了,不敢睡過沒多久嗎?”。
“孩子嘛,傻睡傻長,這樣才健康。”德妃在旁邊插了一句。
皇帝笑道:“什麼傻睡傻長,朕的小容若怎麼會傻,將來必然是個有驚天緯地之才的英才,對不對,容若。”
一行人正打算出去,正巧門口姚思敏來了,先給皇帝皇后微微行了禮,身邊的葉霜城到是把禮行全了,皇帝扶了葉霜城一把,滿臉喜色:“霜城啊,咱們可是做爺爺輩的人了,今兒一定得好好喝幾杯。”
葉霜城眼睛瞟了姚思敏一眼,姚思敏沒理他,正和皇后,德妃說着話,葉霜城回頭看了皇帝一眼笑道:“君所命也,不敢不從。”
“你怎麼還是個油調子,思敏啊,你這些年可沒調教好……”皇帝哈哈大笑,這葉霜城這麼些年了,性子竟然還是沒變多少,往日裡他見姚思敏多,卻很少見葉霜城。曾經,他挺憎惡這個人,卻隨着年齡越長,越感謝眼前這個人來,如果思敏待在他身邊……或許他早痛下殺手處理三大家了……得不到的,反而會更加心心念念,更加放不下。
姚思敏瞪了一眼,道:“爛番薯,不受窖……”
皇帝聞言先是一愣,回過味來哈哈大笑,連帶滿屋子的人都笑了起來,弄得葉霜城在一邊尷尬得很,幸好這時宗正來請吉時,該開席了,一行人才跟在皇帝后頭離開,只是臉上的笑意卻沒有少半分。
晚上送走了所有皇帝、王爺和所有的官員,開始點禮單,張懷廣已經把禮單對好了,物件都被收到了房裡。葉驚玄一邊看着禮單,一邊覺得嚇人,拍了把懷裡的小容若:“容若,你可真能掙錢,這一回下來,你這吃穿不愁了,趕明兒週歲再做一回,就直接奔向小康生活了。”
顧重樓聞言擡頭一笑:“你見過娘出生時,百官們送的禮單沒有?”
葉驚玄搖頭:“禮單這東西難道還存着嗎,難道我娘出生時的排場,比長孫還大?”
“長孫……我上回給六哥準備成親事宜時,看過當年禮單的存檔,那排場只怕當年太子出生都比不上。更別說咱們容若……不過說起來,這有些東西確實是逾制了。不過嫡長的制,誰也沒個真正的度,看過就算了,一些個虛華的東西,別放心上。”顧重樓心說,再按禮,長子長孫還得另封,不承父爵,不知道這回會把小容若封到哪裡。顧重樓想來想去,都覺得雁城的可能更大,雁城緊臨徽城,而且“老九”去了沒後人,封地就交了回來。
“你想什麼呢?”葉驚玄看着顧重樓低頭相事兒的樣子,忍不住好奇,這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的,什麼意思。
“我在想,這孩子可能會封到雁城去,雁城長孫……看來咱們容若,很長時間都得被人這麼叫着了。”
雁城……那是顧至臻的封地,不過現在葉驚玄可沒什麼想法了,只怕到時候有想法的就得是顧至臻了:“雁城長孫……這稱呼真是奇怪,對了,咋兒娘跟我說過給孩子取小名兒的事,說現在孩子小怕壓不住這名字,讓咱們取個尋常些的小名。”
“小名……叫石頭!”顧重樓說這兩個字時,眼底有些悵惘。
葉驚玄忽然記起,那個八皇子,似乎小名就叫石頭:“好哇,石頭石頭,小石頭,多可愛的名字。”
葉驚玄抱着孩子,一下子蹦到顧重樓懷裡:“重樓,你也給我取個小名兒,小石頭這名字多好,多親暱啊!”
顧重樓哈哈一笑,原本的那點悵惘也就消失了,只要有眼前這個女子,他想必永遠都和那些低落的情緒遠遠相隔了,這樣的日子,有妻有子……神仙不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