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後,劉彘常常後悔:當年怎麼就爲了能同陳阿嬌和好,爲了能聽那些學問,便傻乎乎的中計,許了諾言讓她能自主擇婿呢?
可偏偏,君王一諾千斤重,明明想吃,卻因爲諾言只能看不敢吃的日子,實在是太過辛苦了。若時光能夠倒流,他怎麼着也不會就那般傻乎乎地應了她一聲‘好’,
可惜,此時的劉彘卻乖乖地揚起他那可愛的小臉,聽着陳阿嬌給他講學問:“十皇子,您還記得那三策分別是什麼嗎?”
這個簡單。
劉彘早已記熟了,當下便如數家珍掰着指頭道:“第一策,以夷制夷;第二策,互通買賣,教化匈奴;第三策,募民實邊。”
“第一策我已然明白了,那匈奴想必同我三個姐姐一般。看上去親密無間,事實卻在互相防備,互相爭奪阿母和父皇的寵愛,有時候還搶我的東西。”劉彘道,“而且我已經學着用了這第一策,如今二姐和三姐天天互相爭鬥,大姐有時候也捲進去爭鬥,最後獲得最多好處的是我。”
陳阿嬌聽到這裡忍不住咋舌:劉彘他用這麼天真無邪的表情認真地講着怎麼讓他的姐姐們內鬥,真的好嗎?
不過,不得不佩服的是,劉彘如今才五歲,還未開蒙,別的皇子還在忙着玩遊戲,爲了塊糕點打的不亦樂乎時,他卻已然開始靈活運用計謀,真不愧是後來的漢武帝。
“第二策,我不太懂,我聽說匈奴搶奪我們的東西,可爲什麼卻要讓他們習字,讓他們和我們互相買賣呢?這多危險啊!還有第三策,募民實邊。這個募民實邊,要怎麼做?我們招募人去實邊,被殺了怎麼辦?還是很危險啊。”劉彘心頭憋屈了好多天都想不通的問題,此時終於可以一吐爲快。
“第二策是根據匈奴的國情來的,”陳阿嬌道,“匈奴人窮,他們之所以喜歡搶掠我們的財物,便是因爲他們自己的地是鹽鹼地,種不了糧食,他們如果不想被餓死,只能來搶我們的。可他們的馬匹比我們的馬匹更好,所以,如果能互通買賣,他們可以用馬匹換我們多餘的糧食。對我們彼此都有利。而教化匈奴,看上去是我們吃虧了,但其實不是。我們的文字歷史源遠流長,匈奴人在接受教導之後,極有可能被漢化。”陳阿嬌講道。
“阿嬌姐,第一,鹽鹼地是什麼?第二,糧食是何物?第三,文字我懂,可歷史是什麼?漢化又是什麼?”劉彘大眼睛中閃動着求知的欲.望。
“鹽鹼地,就是不好的土地,糧食是我們所的慄米菜蔬等物什。歷史就是過去的事,大漢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在大漢之前,還有秦朝,在秦朝之前,還有周朝……”陳阿嬌既然收了他當徒弟,便細細教導道。
“可他們有馬匹,慄米菜蔬無有,爲何不殺馬來吃肉羹?”劉彘問道,“秦朝和周朝同大漢一樣嗎?原來我大漢並不是一開始便存在的?”
“等到你開蒙之後,夫子會告訴你歷史。馬匹的話,十皇子可願日日吃肉,不食其他?”陳阿嬌問道。
劉彘想了想,搖頭:“不願,肉羹是好物,可天天吃,日日吃,也會煩……哦,我懂了!只是阿嬌姐,匈奴人真的會因爲我們的歷史和文字,便開始向着我們嗎?”
“是與不是,你且等等看結果。”陳阿嬌笑了。
劉彘點了點頭:“那第三策,募民實邊是不是因爲當我大漢同匈奴互通買賣,匈奴人爲了能夠換到糧食,便不會殺了我漢人,因爲殺了漢人,便無人同他換糧了?”
他又想了想:“可,誰會願意去匈奴地界?若是我,我肯定是不會的。”
“必死之人,”阿嬌笑了,“死囚中若有人願去,便可免一死。”
劉彘眼神亮了:“從必死,到或不必死,定有人願意去!阿嬌姐,你是我見過最聰明的人!”
“聰明的不是我,”陳阿嬌笑了,“是我阿父。這些我都是聽我阿父說的。只是我記住了,然後我來教你。你理解的比我透徹。”
“堂邑侯當真很厲害!”劉彘不疑有他,連連稱讚。
陳阿嬌看着他興奮的模樣,低頭摸了摸懷中雪貓的小腦袋,笑了:無論如何,都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如今劉彘還小,或不會疑她,可她卻要在等他長成前,將自己的後路鞏固好……
【學生聰明伶俐,經驗+1!】
系統適時提醒道。
陳阿嬌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之前因爲選錯了人,經驗都被扣光,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點經驗,只需再有999點,她便可以不再受制於系統,徹底擺脫生命永遠在倒計時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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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長樂宮中,竇太后正與劉嫖閒話家常,兩人已然達成了共識:要廢掉太子劉榮。
而朝堂之上,太子劉榮卻被晁錯一句話,嚇得魂飛魄散。
這話便是--削藩!
此言一出,衆人還未反應過來,太子劉榮已然持表而出:“陛下,萬萬不可啊!藩王勢大,此言一出,必會惹怒藩王啊!”
晁錯的眼睛危險的眯起:很顯然,在這個已然長成的皇長子身上,他看不到同他一般的理想和壯志,他只能看到他的唯唯諾諾,不思進取。看來,這個皇長子是立錯了!
晁錯心頭已然有些懊悔,他覺得,他之前因爲劉榮是皇長子便力保他爲太子的舉動傻透了。劉榮若是爲皇,他的抱負豈能再施展開來?看來,需要及早選一個合適的皇子,劉榮,就當個靶子吧!
劉榮還不知道他這出於謹慎小心的舉動,將他那剛剛得到卻已然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又推離了一步。
晁錯是劉啓的老師,且,在文帝劉恆之時,劉恆便想要削藩了,之時當時精力有限,故沒有辦法去分心。而劉啓是劉恆的太子,在對待藩王的問題上,自然也是同他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
如今聽了太子榮的話,心頭便是不虞,只他好歹還算是個父皇,便細細問道:“太子覺得哪裡不妥?”
明眼人一聽這話,便明白劉啓心頭想的是什麼了。但劉榮不明白,同慄姬的張揚不同,他素來都是小心謹慎。如今聽了晁錯的話,激烈反駁,怕的就是諸侯不高興,惹出事來。
“諸侯勢大,我們惹不得啊父皇!”劉榮滿臉急切道,“安穩爲上。”
劉啓心頭對他有些失望:“退下,晁太常請細細道來。”
劉榮滿臉不甘的退下去了,他始終覺得晁錯錯了。
晁錯上前,慷慨激昂了一番,衆臣緊隨其上,劉啓大手一揮,欣然應允。只餘下劉榮一人縮在角落裡頭,滿臉愁容。他心頭總感覺即將大禍臨頭。
而這一次,很不幸,果然被劉榮料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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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藩,劉啓和晁錯第一個下手,便是吳國。
初在劉邦拜劉濞爲吳王時,便有人謂:劉濞腦後有反骨。可那時已然來不及,起居注上有言,劉邦曾撫着劉濞後背嘆息:漢後五十年東南有亂者,你否?劉濞當即汗流浹背,指天發誓說自己不會反。
可如今四十年過去,劉邦已逝,帝位上的帝王換了一茬。劉濞的心也打了。
吳國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全:盡地銅礦,文帝劉恆在位時,曾開放民間鑄造錢。劉濞當時便開發吳國銅礦,大量鑄幣造錢。一時之間,富可敵國。而吳國之地,不但有山,更有海。劉濞廣招亡命之徒,煮海水爲鹽。更是大賺一筆。
劉濞錢多了沒處花,吳國境內百姓不僅免田賦,還光有賞賜,甚至爲他國亡命之徒提供庇護。每逢中秋、端午之節,便大肆賞賜百姓和百官。廣積恩,厚積德。說他沒有心懷不軌,誰都不信。
最重要的是,他同劉啓還有私怨--
劉啓還是太子的時候,便殺了吳王劉濞的太子劉賢。
這其實就是一場醉酒聚衆賭博殺人的事件。當時的劉啓同劉賢俱爲太子,劉賢來長安朝覲,兩人一起吃喝之後,便聚衆賭博一番,可賭桌上,劉啓總贏不輸,劉賢一時不忿便破口大罵。劉啓受不了,抄起賭器,便砸了劉賢的頭。當場砸死了劉賢。
而文帝劉恆,卻妄圖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叫人將劉賢屍身裝好,送回了吳國。
劉濞看了愛子屍身,也不說什麼,只叫人將棺材擡回了長安。言明:死在哪裡,便葬在哪裡。
劉恆無奈,只能讓劉賢在長安葬下,可自那以後,吳王劉濞在不朝覲。諸侯國有例:每年春秋兩次來長安朝覲,可每次吳王都推說重病,無法來朝。
一來二去,推到劉啓繼位,吳王劉濞也不過是派了個侍者來送賀禮,然後轉身便走。
如今晁錯想要劉啓削藩,這第一個用來開刀的,便是吳王劉濞。
晁錯上前,只說了兩句話:“陛下,這吳王劉濞詐病不朝已有二十餘載,於古法當誅;劉濞開山鑄錢,煮海爲鹽,蒐羅天下亡命之徒。陛下,您說這劉濞是在打什麼主意?”
打什麼主意?這還用說嗎?
劉啓寒從腳底升,幾乎是立刻,便全力要支持晁錯削藩了。
只是,半月之後,便有急報傳來:七國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