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寶郡,宋別駕府。
宋別駕急匆匆往後院走去,正撞見夫人端着食幾。兩人相顧一視,皆在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惶恐和不安。
宋別駕朝她輕輕點了點頭,上前一步,敲了敲緊閉的房門:“濂兒,爲父來了。”
“請進。”裡頭傳來宋濂清冷的聲音。
宋別駕推開屋門,又立刻關上,這才作揖低聲道:“主人。”
宋濂擡起頭來,氣勢陡然一變,他看向宋別駕:“都辦妥了?”
“遵主人命,皆已辦妥。”宋別駕道,“不出一日,靈寶郡百姓都會知道魯太守因私生女同流落在外的兒子合謀殺了魯萍,大病一場,鬱結於心死於任上,不得已上表請奏陛下將太守之位暫交予我。”
宋濂點了點頭:“做的不錯,太子一行想必快到了三門峽吧。”
“這--”宋別駕有些猶豫,“屬下發現,淄川王的人在靈寶郡附近村落採購食量。經過探查發現,他們已經在從靈寶郡往三門峽郡的必經之路設下埋伏……”
“蠢貨,”那宋濂忽然斥道,“他兄長劉賢是個蠢貨,當年跑去和吳王劉濞搞什麼清君側,兵敗而死。沒想到這劉志也是個蠢貨。在三門峽抓了太子一行是要做甚?殺了?還是扣下?當真是愚不可及!”
“主人息怒,”宋別駕慌忙道,“劉志是個蠢貨,不就更有利主人行事?”
“的確!”那宋濂笑道,“他越蠢,我便越是高興。你說,在太子和太子妃陷入麻煩之時,我忽然來個英雄救英雄,他們會不會對我十分感動且信服?”
宋別駕忙道:“自然是會的,在靈寶郡中,他們解救了小犬,以此作爲藉口接近,想必他們定不會生疑。”
“自然,”那宋濂笑道,“還得感謝藍蓮和張武這兩個蠢貨。人對自己施恩過的對象總是會多一份信任。”
“主人說的是啊,”宋別駕忙奉承道,“對了主人,小犬如今的傷勢如何?我什麼時候方能見小犬一面?”
“宋濂在我楚國養傷,這一次也多虧了他能報信,我本來想助你奪得這靈寶郡太守之位,卻不想竟誤打誤撞遇到了太子一行。更妙的是,那太子竟多管閒事插手此案,如此一來,我等便能順水推舟,適當地露出些線索,也多虧太子如仇!”那宋濂笑的越發開心,“這下可信度便更高了,想來陛下看了太子等人的回報,也會覺得這靈寶郡合該讓你來做太守。”
宋別駕賠笑連連:“這都是主人神機妙算,都是主人洪福齊天。屬下不過是斗膽借了點主人的福氣。只是小犬的傷,何時方能……”
“宋濂如今由我阿母親自照顧,你還不放心?”那宋濂道。
宋別駕慌忙表着忠心:“能得楚王側妃親自照顧,那是小犬幾世才能修來的福氣,屬下只是怕給主母增添麻煩。”
宋濂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養傷一事,是急不來的。待其傷好,自能與你相見。”
“主人說的對,是我急躁了。”宋別駕小心翼翼地說。
“叫你夫人來,這張臉皮有些幹了,”那宋濂道,“另外,將你在靈寶郡養的死士都準備好。待會兒我要同你夫人啓行去商丘郡接你夫人‘遠房的侄女’。”
宋別駕不是蠢貨,只一想,便立刻猜到了他想要做什麼,他渾身巨震,竟伏倒在地:“主人,望主人看在我一家爲主人藏匿靈寶郡中逾十五年的情分上,請主人留拙荊一條賤.命啊!”
他是小主人之母的家僕,十五年前被主母派到這靈寶郡中潛伏,後待主人長大後,便被授命全權遵從主人。雖然以往都用書信聯繫,一年只能見一會面。
可主人的行事的狠毒卻讓宋別駕不寒而慄。此時主人不過是一句要帶着他的夫人去商丘郡。他便立刻明白了小主人想要作什麼:帶着他的夫人前去商丘,不過是爲了放鬆太子和太子妃一行的警惕之心。商丘,離樑國的都城睢陽十分接近,若是在商丘太子太子妃一行不幸殞命。樑王和今上必然會生出嫌隙之心來。如此一來……小主人便不難從中獲漁翁之利。
而這一計要做的好,要讓人沒辦法隨意找理由爲樑國開脫,便得有個能說得上話的苦主,思來想去。小主人打的主意,最有可能便是讓他妻子也殞命,自己變成苦主來指正樑國。
宋別駕雖忠心耿耿,卻也是個正常人,且是個懂得自私的正常人。比起做主人的狗而言,他更想要好好的保護他的妻,他那失而復得的子……
“我意已決,”那宋濂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宋別駕,你那夫人如今都三十多了,外頭年輕漂亮的何其多也。不說別的,我那長姐便是生的如花似玉。我如今用你一個夫人,日後還你個公主。豈不划算?”
宋別駕一時心如墜冰窟,只能勉強道:“主人說的是。”
可一轉身出門,看到外頭站着的那個捧着食幾的婦人。他卻忍不住熱淚盈眶,只低聲道:“夫人,主人叫你進去。”
“好,”宋夫人笑道,“你快回去用食,我親手給你煲了你最愛喝的湯……”
“夫人……”他又道了一句,“夫人小心,他要帶着你去商丘,夫人小心,必要時候,去向太子說明一切吧。”
宋夫人渾身一震,幾乎端不穩食幾,她明白了夫郎的好意,卻仍撐着蒼白的笑:“盡說渾話,我要是……濂兒該怎麼辦呢?快回去用食,我得進去了。”
宋別駕還想說什麼,卻只能強忍着看着陪了他那麼多年的知心人推開了那緊閉着的房門,一步步走了進去,逐漸被黑暗所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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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嬌同劉徹商議過後,決定在小洲村暫歇一日,補給充足後,趁第二日正午烈陽之時,快速通過那峽谷,進入三門峽郡。
靈寶郡中,那宋濂同宋夫人正快馬加鞭,帶着精壯死士,往峽谷方向趕來。
而此時從靈寶郡通往三門峽必經的兩條要道之上,各有三百名弓箭手潛伏在側,靜靜等候着,想要爲着大漢朝吹響一次喪鼓……
峽谷中,偶有幾聲鷹啼,便見雄鷹張開翅膀,撲簌簌往那雲霄直直飛去……
馬車已棄,四人皆一身勁裝,騎馬,各背一個大包裹在背後,入得谷來。
谷畔,兩個大漢一人在谷內,一人在谷外,同時伏地側耳傾聽。那疲憊的大漢道一聲:“是這裡。”那養精蓄銳多時的大漢臉上溢滿喜悅:“他們來了!”
然後各自起身,飛快向各自的主子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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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這兩撥人同時開動!
渾然不知已然有兩個諸侯國勢力盯上了自己的陳阿嬌一行仍在急急趕路。此峽谷長十六裡,最窄之處,只能下馬牽着馬慢慢通過。就說是一線天也毫不誇張。可相較另一條几乎不能騎馬的峽谷而言,這裡的路況已然是十分的好了。
一行人提高了警惕,小心翼翼地放馬而行,終於到了那不得不緩下速度的地帶。
“郎君和夫人小心。”周博文說罷,率先跳下馬來,往那窄仄的地段走了一小步,正要轉身之時,忽聞利箭破空而來的尖銳呼嘯之聲。
“閃開!”顏青大喊一聲,卻一躍下馬,護在劉徹馬前,“快往後……”
已然來不及了,那箭如雨似得落下。劉徹和陳阿嬌躲在馬身之側,幸好每個人背上都揹着一個大包裹,也算是勉強當個遮擋。只是那遮擋的畢竟有限,他們如今便是那甕中之鱉,進退兩難。
可這樣躲下去卻不是什麼好辦法,這裡根本就沒有能躲藏的地方。周博文躍起身來唰地拔出佩劍,衝顏青高喊一聲:“保護主人!”
他不能坐以待斃,且衝上去殺他一個是一個!
懸崖上的精壯軍士已然都站出身來,一個個拉弓放箭,看上去好不囂張!
顏青也拔出佩劍,努力將射來的箭全部擋回去。劉徹身上自然也是有的。兩人一起護住陳阿嬌,爲她當着箭雨。
只是,人力終有盡時。一個疏忽,顏青忍不住痛呼一聲,右臂已然中箭,而那冒死殺敵的周博文雖終於爬上了峽谷巨石,卻因中箭過多倒了下去。而更要命的是,那傷口處留下來的血卻是發黑。陳阿嬌撿起地上的箭仔細一看,箭頭之處隱隱卻有藍光:“箭頭是淬了毒的!”
此言一出,劉徹雙目幾乎赤紅起來。
那些射箭的軍士已然棄箭挺槍一個個跑了下來。如今四周全是軍士,一時之間,竟彷彿再無任何優勢可言!
陳阿嬌咬了舌尖,趁着劇痛提醒自己切莫心慌。天知道她這是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如今心跳如鼓,汗水沁透衣裳,早已心亂的不成樣子。
“站住!”她大喝一聲,“你們都給我站住!”
那些軍士被她喝的一愣,之後卻又挺槍而來。槍頭上也是藍光隱隱,可想而知,依舊是淬了毒的。
“我們如今死在這裡,不過是四條命罷了,”陳阿嬌強作鎮定冷笑了一聲,“反正你們同你們全家老小都會給我們陪葬,卻也不虧了。”
那些軍士一愣。
眼瞅着有戲,陳阿嬌終於真的鎮定了些:“你們來殺我們,可知我們是誰?”
“太子妃不愧是出了名的伶牙俐齒,”忽有人笑道,“三言兩語便說的這些漢子怔住,若是在讓你多說一句,可會讓他們反戈相擊?”
陳阿嬌極目看去,卻是一個戴着面具的青年。不過那面具可不算精緻,看上去不過就是順手從街市買來的一般。她笑了:“將軍,您真以爲這面具能擋得住你的身份?”
那人一愣,繼而笑道:“你是在誆我?”
陳阿嬌搖了搖頭,此時,她已能看到那重傷在地的周博文慢慢捂着傷口,慢慢朝那面具人靠了過去。她笑的更加溫婉:“將軍以爲我在誆你?”
“不然呢?太子妃不妨說說我的名字。”那面具人雙手抱胸,不緊不慢的笑道。
“名字我還真講不出來,但是在靈寶郡中我可是見過你的。”陳阿嬌彷彿胸有成竹,“將軍是個豪爽之人,不妨與我做一個賭。”
“我從不和將死之人做賭。”那面具人笑了。
“這賭同我死不死沒關係,”陳阿嬌笑道,“我們就賭,我們死後,這峽谷中所有的軍士及其九族必將死無葬身之地,就賭我們死後,天下必將大亂,就賭將軍之名必會讓萬人記住,恩,遺臭萬年!”
那面具人氣勢陡然一冷:“你好大的氣魄!”
“是你好大的膽子!”陳阿嬌冷冷喝斥,“爲一己之私,要殺太子,卻不想天下終究是我劉家的天下,如今景帝在世,國庫豐盈,百姓得以安居樂業,太子爲了瞭解民生,更好的造福百姓,不惜冒險白龍魚服,甚至爲了一樁冤案,怕誤殺了好人,不惜暴露在了你們眼中。且摸着胸口問問自己,太子若死,又是一番皇子爭位,諸侯競相角逐。爲一己之私,就要讓百姓再受流離之苦,這天若有靈,你猜它會不會讓你們先百姓一步受一受這無盡痛楚!這地若有心,你猜你百年之後,血脈還能否傳承?今日,你們一個個背上的不是什麼太子太子妃的冤命。背的是你們自己家人親眷未來的痛楚!”
她語速急切字字清晰,直說的讓一些軍士心有慼慼,竟是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那面具人見此情景,再顧不得欣賞他們頻死之前的掙扎。忙下令道:“給我殺了他們……啊!”
指在他喉間的,便是一支藍浸浸的箭頭。那持着箭頭的人帶着渾身鮮血緊緊抓住他:“誰敢動一下,我要了他的命!”
軍士們更不敢動了。
劉徹扶着已然開始發暈的顏青坐在一旁,自己則努力的攀爬了上去,接替了強撐着的周博文。
“對於百姓而言,誰做皇帝真的有那麼重要嗎?”她問他們,也問自己,“這無上的尊位,真的就那麼幸福?天下太平,不起戰亂不好嗎?每逢朝代更替,便是一場浩劫。無論是誰勝,都是一場災難。”
若可以,只願這天下永不起硝煙。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踟躕,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她當年爲了私人恩怨,寧願選擇劉發等皇子,也不願選劉徹爲帝。可如今想來,這不過就是個位子,且還是個能影響天下大勢的位置。有最合適的人去坐,爲何還要將就?雖到底意難平,但她的世界,卻不是隻能在那皇宮的方寸之地中。
陳阿嬌看着這些持着搶虎視眈眈的軍士,嘆了口氣:“若當今不慈,太子不慧,賢主已出,你等儘可以殺之。可我只問一句,這天下諸侯裡頭,能同當今比擬的王有幾個?你們效忠的那個,真的能比當今好嗎?你們想必也去過渭南,看過靈寶郡了,這都是當今天子治下的郡縣。它們真的不如你們諸侯國中的郡縣嗎?”
此言一出,竟有些個軍士棄了槍:“我不殺了,大不了當個逃兵。如果不是因爲太窮,我都不願意去參軍。我家那邊若能比的上靈寶郡一半就好了。”
此言一出,人心浮動。
那面具人長嘆一聲:“是我錯,明知太子妃伶牙俐齒卻偏偏要聽一聽死到臨頭你還能說什麼。若是早殺了,豈能到這等地步?妖言惑衆,妖言惑衆啊!”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小哥,你若是想要舉家來靈寶郡,我可以以太子妃的名義保證,此地定能給你容身之地。”陳阿嬌不理那面具人,只趁勝追擊道。
此言一出,果真引起一片意動。
可陳阿嬌絲毫不敢放鬆:周博文和顏青已然中毒,只餘她和劉徹兩個能動。而這裡的追兵卻有不下百人。且,她纔不信只有這一處有追兵,從靈寶郡到三門峽的峽谷要道有兩條。而他們卻是今晨剛剛決定走這一條的。也就是說,保險起見,另一條道上定也有伏兵。而另一條雖然離此不近,但也不會太遠,兩撥人之間定有法子能互通往來。如此一看,情況仍舊十分危急!
正僵持間,忽聽有人道:“郎君,前頭彷彿有什麼情況,您先同夫人等待,我們上前查看一番。”
有人來了!
而聽這語氣,說不定是個路過的。
陳阿嬌先是一喜,繼而又皺起了眉頭:若那路過的人無自保之力,他們的情況豈不是會更加糟糕?畢竟無辜路人過此要道,若被挾持,他們都是大漢子民,難道能不救?
面具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聲音中也透露出些歡快來:“我聽聞,若是上天覺得一個人氣數將盡,就算再力挽狂瀾,也是難辦。如今太子妃力挽狂瀾,一一席話鎮住我等,只可惜,上天卻覺得不該如此,故而竟送下……”
忽有人大叫一聲打斷了面具人的話:“陳夫人!”
陳阿嬌定睛一看,卻是兩個大漢,十分強壯,只--她卻沒見過。
“你是?”她有些疑惑。
“我是宋別駕府上的家丁!”那人笑了,“陳夫人好巧啊,我家夫人正好同小郎君從此路過,卻不想正好見到夫人。咦……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多拿着長槍的。還挺嚇人的。”
陳阿嬌雖覺得他說話好像有那麼不對勁,卻沒多想,只催促道:“快,快叫宋夫人一行速速離開這裡,快些折回去。”
“恩人似乎遇到了麻煩?”宋濂一身白淨的書生裝扮被一個大漢領着走了過來,“我們帶了三十多個家丁,身手都還行,不知道能不能幫上忙。”
陳阿嬌一喜,她萬萬沒想到,這來的竟然可以作爲助力:“十分能幫上忙,還請宋郎君幫我將顏青擡走,他中毒了。”
宋濂忙問了句怎麼回事,陳阿嬌顧不得細講,只推說之後再道來。又請他叫人將顏青也擡了走。
待這兩個中了毒的都被擡走後,陳阿嬌渾身一鬆,臉上的笑容也輕鬆起來:“放下了武器的小哥,只怕那國再無你等容身之地了。”
那些軍士一怔,有幾個又偷偷地想要將長矛撿起。其中一個聰明的,立刻雙膝跪下:“太子妃救我!我願爲太子太子妃效犬馬之勞,只求太子妃救救我同我家人。”
其餘的也立刻跪下求陳阿嬌救命。陳阿嬌一看,這跪下了的雖不多,卻也有個五六十人。
“我卻是管不了事的,你等最好求一求太子。”陳阿嬌立刻道。廢話,這些人又不算什麼重要的,且再明面上,做人情的活兒最好都讓給這小心眼疑心病重的劉徹來,以免生了不必要的嫌隙。這纔是明哲保身之道。
這些軍士從善如流,立刻朝劉徹方向跪下。
劉徹仍持着淬了毒的箭頭指着那面具人,見這些人下跪,便道:“你等是我大漢的子民,若是忠心耿耿,日後做我的金吾衛也未嘗不可。”
這些軍士聞言不禁大喜,慌忙道謝。
做太子的金吾衛……
這一下,那些之前沒有扔武器的軍士也忍不住了,一個個慌忙跟着下跪。只求收留,陳阿嬌細細去看,竟只有二十多人沒有下跪,隻眼巴巴地看着那面具人。
面具人長嘆一聲:“都怪我。”
貓捉了老鼠總是喜歡逗弄一會兒,欣賞夠了那老鼠的掙扎和惶恐後,再慢慢將其咬死。地位低下的人終於有機會能殺比自己位高權重的人時,也總會忍不住賣弄一番。面具人也不例外,只是他原以爲他能欣賞到太子和太子妃痛哭流涕抱頭求饒的醜態,卻不想這太子和太子妃竟能在這般情況下還能扭轉局勢!
宋濂此時眼珠子已然瞪得斗大,好半晌他方艱難地嚥了口唾沫:“陳夫人……太,太子妃!?”
陳阿嬌看了他一眼:“之後再細細同你說明。”
宋濂仍是一副吃驚的模樣,用手捂了嘴,好半晌方平和了點:“太子妃需要我等做什麼嗎?”
陳阿嬌卻對那些歸順了的軍士道:“你們如今且告訴我,是奉何人之命來的,身上有何證物!”
這便是要投名狀了,那二十多個面具人的心腹軍士眼見不好,便要逃走。此時讓他們逃了第一個不安的便是這些歸順了太子的軍士。於是他們心一橫,竄起將那些想要逃跑的軍士抓了,牢牢綁緊。方又跪下道:“我等皆是淄川國人士,這個戴面具的,便是淄川國的路塹上將軍。他昔年曾同淄川王一同去過長安,見過太子和太子妃。”
又有一個壯着膽子上前從那路塹懷中摸出一塊淄川國上將軍的令牌來呈給了陳阿嬌。
這下,陳阿嬌纔算是放心了。她命人將那二十多個軍士捆好藏起來,又請宋濂帶的壯士將路塹綁了一起送出谷中。宋濂帶着人走遠,這剩下的,便只有這陳阿嬌、劉徹和兩百多個剛剛歸順的軍士了。
“阿嬌姐,”劉徹這時方走了過來,“我們該怎麼辦?”
陳阿嬌隨意指了一個軍士:“你叫什麼名字?”
“小的董五。”那軍士慌忙道。
“你去同你們埋伏在另一條道上的人說,就說已經抓住了太子和太子妃,路塹將軍請他們過來有事相商。”陳阿嬌道。
那軍士渾身一顫,終究還是應了諾,匆匆去了。
陳阿嬌這纔對劉徹說:“我想他們不可能提前知道我們會走哪條道,最保險的做法便是兩條路上皆設有埋伏。你先去換身衣裳,待會兒那頭的人來了,你便挾持了我,說我是太子妃,在說路塹將軍他們正在吃酒慶祝。然後帶人一擁而上,趁其不備將他們都綁嚴實了!”
“阿嬌姐,不如你綁了我……”劉徹急道,竟不顧這些剛剛投順了的軍士還在身側便說,“那軍士剛剛投順,誰知會不會做什麼假。這些也都靠不住,萬一……”
陳阿嬌伸手止住他未盡之言,提高了聲音:“如今,他們是不得不投靠我們了。”
劉徹一怔,卻見陳阿嬌對他眨了眨眼,於是便配合問道:“爲何?”
“路塹同他的心腹已然盡數被他們縛了,若是他們再反水,只怕時候也會被路塹將軍報復。是故,唯一的出路便是跟緊太子,畢竟那樣,或還有出人頭地的一天。”她揚聲道。然後發現有一些原本遲疑的人,眼神終於堅定了起來,“且,他們不能放走任何對面的任何一個軍士,更不能放走路塹和他的心腹們。因爲,只要放走了一個,那些記住了他們是誰的軍士,一旦回到淄川國,必會對他們的家人施與十倍、百倍的報復。”
劉徹明白了,也揚聲道:“是啊,如今比起我們,這些投順了的軍士纔是最怕其餘淄川*士逃脫之人!畢竟跟了我,他們或還能出人頭地,而再反了水,只恐誰都不敢再用他們了。”
“這便是我爲什麼要讓人將對面的軍士都引過來讓他們親手抓捕的緣故,”陳阿嬌道,“畢竟投順,也得交上一個投名狀纔是。”
“是啊,我也要看一看哪些人可堪大用纔對!”劉徹揚聲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