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劉徹又去了未央宮前殿同大臣爭論諡號之事。
他臉上的疲憊已然十分深重,沒法子。他是太子,依禮便是要爲大行皇帝守夠七日靈堂的。這是殊榮,也是折磨。可除了太子妃外,能有守靈資格的,也只有他那個‘生病在塌’的阿母王娡了。
他現在還有幾分清醒,那也是昨夜陳阿嬌硬推着他去休息了兩個時辰纔有的。
他的親母有無纏綿病榻他是不知道,可陳阿嬌的舊傷發作了,他卻是清楚的。
只是,就是這樣,也不能召太醫令來,爲怕人說太子妃有意拿喬,他要爲她討瓶藥都地叫個內侍偷偷摸摸地過去。
陳阿嬌委不委屈他不知道,可他替她覺得委屈。
好在今日討論一番之後,可用諡號之字便只剩下三個了。
劉徹起身:“我明日去同大母問安之時,也會將這三個字告知大母,問問她的屬意。”
這不合禮法,但卻合乎孝道。衆臣無不感嘆太子事孝,劉徹笑了笑,便出了殿,上了牛車往那鴻寧殿中去了。
平陽長公主此時正在同陳阿嬌說話,語氣是同王娡十分相類的謙恭。劉徹過來時,正巧平陽長公主也說到子嗣之事,語氣婉轉溫和,說的還是希望能早日見到太子妃有孕。只這一句,便將劉徹的怒氣全部勾了起來。
“這孕子之道啊,還是在於婦人,”平陽長公主笑道,“我家襄兒……”
“大姐今日進宮爲何不將襄兒帶來?”劉徹走了進來,跪在陳阿嬌旁邊。
“襄兒已然來過,現在在阿母宮中。”平陽長公主笑道。
“大姐這就不妥了,阿母病着,就連父皇靈堂尚且不得來,豈能再因幼子讓阿母勞累?”劉徹卻道,“此,恐不是我等爲人子該爲之事。”
平陽長公主臉上一陣青白,以爲是王娡裝病不來爲劉啓守靈之事讓劉徹有些惱怒,她猶豫了下便道:“我受教了。”
“恩,”劉徹道,“天色已然不早,大姐祭拜完阿父還是早些離去吧。原本應該去給大姐拜年的,只是如今……”
平陽長公主聽得心裡頭一酸:“唉。阿母處我會勸勸,你也要注意身子。這守靈之事……”
她看了看陳阿嬌,有心說讓陳阿嬌守着便是,卻又不好直當着劉徹的面張口,便嘆息一聲離開去了椒房殿。這到了椒房殿自然又是對王娡一陣勸。可王娡哪裡是無利願起早的?不過說了句,‘我是故意這般做,好叫世人都曉得彘兒孝順’。便堵住了平陽長公主的千言萬語。
此時說不得讓平陽長公主也十分愧疚,竟不敢再去鴻寧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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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劉徹拿着昨日選出的三個字去見了竇太后。
竇太后合目細細想了一番:“聖聞周達曰昭,安民立政曰成,布義行剛曰景。彘兒啊,便在這成字和景字中擇一個吧。”
劉徹聽她說話有氣無力,便看了看她,只見年前剛剛做好的衣裳,如今竟是寬大了許多。
停靈七日後,劉啓的諡號終於訂下。七十二人渾身素縞擡着孝景皇帝的梓宮,出了漢宮大門,身後六十四位引幡人高舉萬民旗傘,接着便是手捧靈牌,身着重孝的劉徹,其後便是皇后王娡和太子妃陳阿嬌,在其後便是皇子皇孫同劉啓的妃嬪,再其後便是宗室藩王、文武百官。接着是孝景皇帝的滷薄儀仗隊,千人之多,他們舉着各種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樣的“燒活”,浩浩蕩蕩,十分威風。車轎連綿不斷。還有大批道士身着法衣,手執法器。此時雪已停,滿城素縞之中,百姓皆跪伏於道路兩側,爲他們的帝王送上最後一程。
孝景皇帝劉啓葬於陽陵。七日後,開朝,百官請太子登帝位,太子以父喪淒涼而拒。百官再上,再拒。一直二月初,劉徹終於繼位。
二月十二日,陳阿嬌在太子宮度過了她十八歲的生日,第二日,便是正式入主了椒房殿。
【叮咚!】
當陳阿嬌踏入椒房殿的一刻,系統的提示音在耳畔響起--
【阿嬌請注意!一級任務開啓,三年內削掉所有藩王國,將封地盡數收回,任務完成獎勵:積分1000,失敗則清空當前所有積分!】
陳阿嬌嚇了一大跳:“清空所有積分?”
要知道,她目前所有的積分不過2369,且全是她一點點積攢下來的。三年內若不能削掉所有藩王國便要清空所有積分?!這簡直太爲難人了。
系統似乎知道這樣很爲難,是故在說完任務後,竟匿聲了。
“不能再寬限一下了?”陳阿嬌問,“如今大漢大大小小藩王已然十數個,且此次父皇山陵崩後,所餘皇子又要封侯裂土。晁錯冒進削藩,引出的七國之亂才過了幾年?三年,未免太急迫了。”
她想的法子,便如同推恩令的做法一般,慢慢在諸侯國內部挑起不和,讓其自己削弱自己,待化整爲零後,再一一吞食。如此一來,安全係數增加了不少,只是時間卻是需要許多。
系統沒有說話,陳阿嬌明白,這估計又是什麼硬性規定,讓系統無法更改了。
她嘆息了一聲:“一次得到一千積分的任務果然不是那麼容易的。”
看來推恩令這法子是用不了了,當務之急便是要拖住劉徹的兄弟們,不讓其就藩,以免又多出許多藩王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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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阿嬌想到了,劉徹自然也想到了。
照慣例,待他登基封賞天下之後,他的兄弟們便可以就藩,領着自己的阿母去做土皇帝去。從前他也以爲,身爲天子富有四海,隨意封個地什麼的,那不過是把東西從左手放到右手,是他的,永遠都是他的。可經過去樑國之事後,他才驚覺:是從左手放到右手不假,只是這左手是他的,右手可就不是了。
此時眼看着這些兄弟便要分了他的江山,劉徹坐不住了。在今日唐姬之子劉發婉轉的提出想要帶母親去就藩之後,他立刻搪塞了幾句。然後馬上回了後宮去找陳阿嬌商議對策。
“不能讓他們就藩,我如今想要削藩都來不及,若是就了藩,豈不又多出許多藩王來?”劉徹道,“阿嬌姐,你說我們該怎麼才能拖住他們?”
“拖什麼?”陳阿嬌道,“如今天寒地凍的,你忍心叫他們離去?且其餘的藩王既然到了長安,無論如何也得到了暖春再說走的事,否則未免讓天下人嘲笑我們對待親戚竟如此冷情。”
劉徹一愣,轉而便是明瞭,他鼓掌道:“果然如此,天寒地凍的,雖與禮法相悖,但關乎人倫,且讓他們住在宮中。各地藩王也都在長安好好呆着。”
“對,”陳阿嬌道,“你如今年少,便說是年少失父,想要同兄弟們多親近,料想百官也無什麼話說。”
“是,”劉徹道,“藩王且留到暖春時再徐徐圖之,而我的兄弟們麼,有了!”
他心生一念:“我且令人在長安城爲他們修葺府邸,又將太妃盡數讓他們領到府邸中。”
“光是在這長安城呆着,只怕形同軟禁,反倒要落人口實。”陳阿嬌提醒他。
劉徹深以爲是,他想了想,便笑了:“那就在給他們一些不重要的職務,讓他們開始上朝。”
他越想越覺得好:“如此一來,只說是我還需要他們幫助,一來彰顯兄弟之情,二來顯示我對他們十分信任。如此這般或可以拖住他們不使其就藩。”
“對外還可以將他們的黃莊封邑都改一改,弄到長安附近,”陳阿嬌道,“最好還能得了大母的話,如此一來,便是一番天倫好象。”
“這般甚好,改封到長安城附近,既能顯示我對他們封邑自然可以縮小,且仔細還挑不出禮來,只要不讓其就藩,這些地是我的,終究還是我的。”劉徹點頭道,“大母處我同阿嬌姐一同去說。”
陳阿嬌想了想:“好,但是切莫提削藩之事。”
劉徹也想到了:“不會,且要多給樑王一些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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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去找了竇太后,將那骨肉親情的話說了一通,竇太后只看了看劉徹:“你長大了,想要做什麼便去做吧。只一點,莫學你父皇那般激進,且記得當年七國禍事。”
並不用他二人解釋多少,竇太后早已在聽他們說話時便猜出了來意。
劉徹聞言,臉色微曬,繼而點頭道:“大母說的,我都記下了。”
“扶我起來。”竇太后忽然道。
陳阿嬌忙上前同她的心腹婢女將竇太后扶起,竇太后道:“這話你開口不適合,須我開口。作爲交換條件,皇帝須應我一事。”
“大母請講。”劉徹臉色一肅。
“五年之內,不得出兵匈奴。仍須按你父皇之前所爲,一一施行。”竇太后道。
劉徹一怔,繼而應了下來。
竇太后也不對他解釋此舉用意:“明日家宴上,我會當衆請你下旨暫時不讓皇子們就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