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天氣,天空湛藍,陽光晴好。
姜澤穿了身白色錦袍,衣袍上的金絲勾勒出了繁複的花紋,行走間,在陽光下閃着若隱若現的光華,站在門口和人說話,俊朗溫潤的面容愈發的成熟穩重了,遠遠看去,好一個親切優雅的貴公子。
未秋眯了眯眼睛,頭轉向了一邊,想起前世一句話來,叫“低調的奢華”,大概說的就是這種狀況。
然而未秋轉念一想,要是姜澤就簡簡單單的穿了個絲綢袍子,哪能對的住人家正三品大員、國公世子、未來國舅爺的身份呢!
“大姐……”六月見未秋下了馬車就往前走,以爲她沒看到門口的姜澤,連忙拉住了她,手指了指門口。
未秋拉着她往前走,微笑道:“怕什麼?見不得人的可不是咱們!”
六月一想也是,忘恩負義的姜澤都人模狗樣的站在那裡,引得不少經過門口的少女臉紅心跳,她們還有什麼好怕的。
兩個人走到門口,微笑着向門口的管事媳婦遞上了井清萱之前送過來的請帖,立刻就被丫鬟領入了周府,從頭到尾,未秋都沒有看姜澤一眼。
姜澤早看到了未秋,當未秋離他還有一段距離時,他便停下了和旁邊人的談話,看着未秋微笑着,若無其事的經過了門口,走進了院子,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旁邊的人半天不見他有所反應,試探的叫道:“姜大人?”
姜澤回過神來,微微一笑,背手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那人想了想,臉上便露出了一個“你我都是男人,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悄聲說道:“大人,方纔那個女子是秦雋秦大人的夫人,秦雋如今正得聖寵……”
言外之意,想搞他老婆是稍微有點難度的……
“我知道。”姜澤打斷了那人的話。
那人愣了下,又厚着臉皮說道:“不如小弟幫忙打聽下秦雋家住哪裡……”
“這個我也知道。”姜澤微笑道,轉身走進了周府。
那人衝姜澤的背影豎了個大拇指,還以爲這廝多高潔一個人呢,沒想到連人家住哪都打聽出來了,說不定都開始下手了,真是太禽獸了,有木有!
周府的面積不算大,京城的土地寸土寸金,像井家和姜家那麼豪奢,建府就像建莊園一樣的人家畢竟還是少數。周密只是個文官,府邸自然不能太打眼。
未秋進府後,就被人領去了井清萱那裡,井清萱拉着她和六月去看了端坐在室內,正等着行及笄禮的周倩。
小姑娘文文氣氣的,長的很像井清萱,恭敬的喊了未秋一聲“二姨母”,未秋笑着應了。
“長的真漂亮!”未秋笑着誇獎道,將早準備好的及笄禮送給了周倩,又問井清萱,“定親了沒有?”
小姑娘的臉立刻紅的像滴血一樣了,想回避又沒捨得,豎起了耳朵坐在那裡。
井清萱笑道:“還沒有,還在四處相看着,總要找個穩妥些的好。”
京城裡的姑娘成親普遍晚,像六月這樣十八九了還未成親的不在少數,大多數都是及笄之後定親,等到十八歲了再嫁人。像周倩這樣年紀的小姑娘,正是肆意玩鬧,享受青春和父母關愛的大好年紀。
兩人正在說話間,管事媳婦又領進來了三個人,正是井大太太和井清蕙,還有井恪的夫人童氏。
井清蕙見了未秋,簡直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即就忍不住想要衝過來,被井清萱一個嚴厲的眼神釘在了原地。
“看看你的樣子!”井清萱皺眉訓斥道,“還有沒有一點大家小姐的氣度,你也快成親了,怎麼還這麼冒失魯莽?”
井大太太出身低,見識少,井清萱未出閣時,沒少以長姊的身份教訓井清蕙,是以井清蕙不怕她自己的親孃,卻怕這個嚴厲的大姐。
“大姐你幹嘛護着她?你知不知道她都幹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井清蕙恨的牙根癢癢,卻不敢在井清萱面前造次,只敢小聲嘟囔。
井清萱眼神如冰的盯了眼井大太太,井清蕙長成這麼一副德性,小家子氣又尖酸刻薄的井大太太功不可沒。
井大太太憋了一肚子氣,旁人家繼母都是被出嫁的嫡女奉爲上賓的,到了她這卻是給人當孫子來了!
當然,她比井清蕙更怵井清萱,井清萱是井家的頭一個孫女,是井老太太最疼愛的孫女,井清萱回頭給井老太太請安時三言兩語給她上點眼藥,就夠她受的。
“她幹了什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今天是你外甥女的及笄禮,你是來觀禮的。”井清萱瞪了眼井清蕙,“你要是不清楚什麼是該乾的,什麼是不該乾的,就回去吧!”
周倩是井清萱和周密的心頭肉,若是井清蕙敢在周倩的及笄禮上鬧事,井清萱不收拾她纔怪!
井清蕙不高興的撇着嘴,惡狠狠的瞪了未秋一眼,低頭不說話了,她還沒那膽子跟從小壓在她頭上的大姐作對。
未秋則是微笑着回看了過去,心情相當不錯。可惜她很快就要隨秦雋去山東了,以井清蕙這臭脾氣,她真的很期待看看井清蕙嫁人後雞飛狗跳的日子。
等她們被人請去觀禮時,童氏稍稍落後井大夫人和井清蕙一步,悄聲對未秋笑道:“你別和她們一般見識!”
未秋笑着握了握童氏的手,搖了搖頭。
不管井大郎如何高貴冷豔,他這個夫人還是很不錯的。
周倩的及笄禮很是盛大,井清萱請來給周倩插笄的夫人據說是一位郡主,年輕時才氣很大。
看着人羣中間那個幸福的小姑娘,未秋忍不住感嘆,到底是京城,錢多規矩也多,一個及笄禮就辦的這麼豪奢盛大。然而可憐天下父母心,做父母的總想把所有最好的東西都準備給孩子,若不是爲了女兒,一向低調的井清萱和周密不會這麼大費周章的。
她希望自己將來也能爲茜茜辦一個如此盛大隆重的及笄禮。
觀完禮後,周府的丫鬟們便領着女客去了宴會廳,準備午宴。未秋和六月剛要跟在人羣后面走,就聽到旁邊有人笑道:“梅芳,用罷午膳去我那裡玩吧。”
未秋擡眼看過去,和崔梅芳說話的是個三十出頭的婦人,身旁跟着兩個丫鬟服侍,打扮的很是風騷豔麗。
“表嫂!”崔梅芳看到了未秋旁邊的童氏,連忙笑着打了招呼,神色中有股說不出來的尷尬,當然,未秋被她白眼一翻,忽略過去了。
童氏還是一副端莊的笑臉,只不過未秋覺得那笑容有點譏諷,略略點頭就一把拉起了未秋的手,往前走了幾步,擡高了聲音,笑道:“二妹妹在京城呆的時間短,恐怕還不知道吧,剛纔那位貴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高昌公主殿下呢!”
說高昌大名鼎鼎,真是一點都不錯。就連未秋這種鄉下來的土妞都知道高昌的大名,這得益於她誇張的風流豔史,以及她對井恪那點毫不掩飾的心思……
未秋瞬間明白了童氏那臉譏諷的微笑,安慰似的拍了拍童氏的手,招呼着六月一起走了。
要是在新帝即位之前,童氏是絕不敢這麼落高昌的臉的,畢竟高昌是先帝一母同胞的小妹妹,深受寵愛,但現在不一樣了,新帝最厭惡這個名聲敗壞的風流小姑姑,皇后更是經常宣高昌進宮申飭她,據說每次都讓她跪在列祖列宗的靈牌前,讓宮裡的管教姑姑念女訓和女戒給她聽,一跪大半天的時間,就怕她在給先帝守喪期間,搞出什麼醜聞來。
是以,現在高昌地位一落千丈,童氏並不把這個落毛的鳳凰放在眼裡。
未秋猜測,童氏只是厭惡有這麼一個女人覬覦自己的老公罷了。這大概就相當於,若是有一個大家閨秀暗戀秦雋,未秋可能笑笑了事,但若是有一個恩客無數的青樓頭牌喜歡秦雋,明目張膽的以睡了秦雋爲人生目標,她估計要發飆的。
“她怎麼會在這裡?”未秋疑惑的問道。
井清萱夫婦如此疼愛女兒,怎麼會請高昌這樣簡直可以說是臭名昭著的公主來觀禮?要說趨炎附勢,高昌早就失了聖寵,只剩下一個公主身份了。
童氏不屑的笑了笑,說道:“許是崔梅芳把她帶過來的,她是公主,周家人還能攔着她不讓進門?”
果然,兩個人在宴會廳看到迎接客人的井清萱,正和井清蕙說話,童氏直接跟井清萱說道:“大姐,你請了高昌來?”
井清萱臉色難看,壓低了聲音,說道:“我怎麼會請她!”
“讓她滾蛋就是了!”井清蕙撇嘴說道,“反正皇上討厭她的很,她也不敢把我們怎麼樣!”
未秋真是佩服井清蕙的情商,簡直要跌破地平線了,她勸井清萱道:“今天是倩倩的重要日子,不好鬧出什麼,就當沒看見她吧。”
“二妹妹說的是!”井清萱嘆道,瞪了一眼悻悻然的井清蕙。
值得慶幸的是,高昌並沒有來到宴會廳,她半途中被人叫走了,像是家裡出了什麼事情。
不止井清萱,童氏也長出了一口氣。
然而輪到未秋時,她就笑不出來了,因爲按席位,坐在她旁邊的居然是崔梅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