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出來後,服侍她的宮女尷尬的看了看她,又看了眼門口的崔梅柔。
姜家的世子夫人聽說也是大戶人家出身,怎麼跟個市井潑婦似的,站在人家院門口嚷嚷,毫無半點高門貴婦的氣度和儀態。
看到未秋出來了,崔梅柔得意的笑了,壓根不理會宮人們看她時鄙夷詫異的眼神。
反正姜澤是不會喜歡她了,大概這輩子她也別想奢望和姜澤做一對正常的夫妻,姜澤的心都放在了這個賤婦身上,看她一眼都嫌多。
她這輩子最恨的人就是陳未秋,如果能看到陳未秋惶恐失態的模樣,再看到陳未秋被拖出去斬首,她再怎麼叫人側目也值了!
“好久不見了啊,秦夫人!”崔梅柔笑道,“如今進了宮給貴人治病,架子也大了,連故人都不願意見了。”
未秋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一個人過的好不好,從她的精神狀態上就可以看的出來,崔梅柔消瘦了許多,完全不像個活的順風順水的豪門少奶奶,只有一雙眼睛亮的不太正常,透露着一股毫無顧忌的瘋狂。
也是,用盡手段才求來了想要的姻緣,剛進門就被新婚丈夫關了起來,叫誰也不能愉快的做這個世子夫人了吧?
“確實很長時間沒見面了。”未秋笑着點頭,“聽說你剛嫁進國公府的門就被姜澤關起來了,我是想見你,可惜見不到你人啊!”
崔梅柔立刻就變了臉,握緊了拳頭,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未秋,臉上的肌肉都不受控制的顫抖着,極力壓抑着她的憤怒和火氣。
宮人們集體低下了頭,掩藏起了臉上的竊笑。有些事情,大家心裡知道是一回事,當着面說出來就是另一回事了。
崔梅柔不想在這時候發火,她是來看陳未秋恐慌害怕的醜態的,不是來出醜的。
“這是誰說的,簡直無稽之談,阿澤怎麼會做這種事!”崔梅柔勉強掛了個笑臉,又說道:“我聽說皇上宣了你去給良娣接生,母親和阿澤便帶我進宮了,母親和阿澤本來是不想帶我進宮的,怕我受了驚嚇,只是我在閨中時和良娣是好友,她生孩子這種大事,我不放心,怎麼能呆在家裡。”
未秋冷着臉看着崔梅柔自說自話,打腫臉充胖子這種事想必崔梅柔也不是頭一次做了,這些話說出來自然的很。
“你可得用心點!”崔梅柔吩咐道,“要是良娣和小殿下有什麼閃失,我頭一個不饒你!”
未秋哼了一聲,笑道:“沒別的事你就走吧,我沒空聽你廢話!你也可以趁這時候多轉一會兒,不然等回了姜家,你又要被關起來了,再被放出來見人,就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不勞你操心!”崔梅柔雙眼噴火,心裡一遍遍的告誡自己是來看陳未秋的笑話的,又說道:“聽說你要給良娣剖腹產子?怎麼良娣還不知道?”
未秋便說道:“良娣身子弱,經不起嚇。”
崔梅柔笑了起來,走到未秋跟前,輕聲說道:“你就不怕我等會過去告訴她,你要剖了她的肚子?你剖肚子的時候她嚇死了,你說你會不會被砍頭呢?”
姜良娣經過這麼一嚇,陳未秋成功的機率就大大減小了。甚至有可能在她剖腹的時候就心疾發作死去,那良娣的死就說不清了,未秋撇不開責任。
未秋笑了笑,“也有可能你說完她就嚇死了,該砍頭的就是你!”
崔梅柔冷笑了一聲,卻沒敢再提這個話了,她縱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壞事,否則就算陳未秋逃不了,她也絕對落不到好。
“你到底行不行啊?要是沒把握,還是算了,免得惹禍上身。這樣吧,你跪下來求求我,我到時候我幫你在太子妃跟前求求情。”崔梅柔又說道。
鬼才信崔梅柔會給她求情,不趁機落井下石就好了。而且她聽說崔梅柔當初也想競爭太子妃的位置來着,現任太子妃能聽她的勸?
而且,如今箭在弦上,她不治也得治,哪是崔梅柔求求情就能解決的,崔梅柔說這話,就是存心來噁心她的。
未秋冷笑道:“你怎麼知道我保不了良娣母子平安?”
崔氏被噎住了。
未秋居高臨下的看着她,說道:“莫非你盼着我保不了他們?”
崔氏急了,看了眼周圍低頭肅穆的宮人,連忙說道:“當然不是,我只是好心,怕你丟了性命!”
“用不着你假好心!”未秋輕蔑的說道,“世子夫人可敢跟我打個賭?”
崔氏漲紅了臉,問道:“打什麼賭?”
“倘若我保了良娣母子平安,你就舉塊牌子到城門口跪着,牌子上寫一行字——崔梅柔乃賤人也!”未秋輕蔑的笑道。
“你!”崔梅柔指着未秋說不出話來。
未秋就喜歡看崔梅柔這副氣急敗壞的表情,笑道:“怎麼,你不敢?”
“你算個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跟我打賭?你,你……”崔梅柔氣的滿臉漲紅,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話來罵人。
未秋笑眯眯的湊到她耳邊,一字一句的說道:“我爹是井昭!你敢不敢到他面前問我算個什麼東西啊?”
反正大不了就是一死,死前能羞辱崔梅柔一把,也是好的。
“行!”崔梅柔咬牙切齒的瞪着未秋,“等你被推出去凌遲處死,千刀萬剮的時候,我會發發善心,給你們一家準備幾張席子裹屍的!”
“省着留給你自己用吧!”未秋擺擺手,轉身進了屋子,關上了門。
她覺得崔梅柔已經瘋狂了,一個女人嫁人後不是想着如何經營好自己的日子,而是和丈夫的“前女友”過不去,那絕對不正常。
聽崔梅柔說姜澤也進了東宮,想想也是,良娣產子這麼大的事,姜家怎麼可能不重視。只是未秋卻沒見過他,他也沒來找過未秋。
第二天上午,未秋等姜良娣用過飯後,陪她說了一會兒話,期間還有幾個會講笑話的宮女講了好幾個笑話,逗的姜良娣不時笑笑。
沒多長時間,姜良娣就有些疲乏,泛起了困,未秋便示意伺候姜良娣的王嬤嬤端來了一碗冒着熱氣的湯藥。
“這就是你給我開的安胎藥?”姜良娣笑着問道。
未秋點點頭,神態自若,“是啊,不但能安胎,對你的心疾也有非常好的療效,竺大夫看過方子後都十分欣賞呢!”
姜良娣不疑有他,接過碗後皺着眉頭一飲而盡,如今只要是安胎的藥,再苦她都能喝的下去。不但姜家想要這個孩子,她也迫切的想生一個兒子。
在未秋微笑的注視中,姜良娣躺在牀上很快的昏迷了過去。幾個宮女立刻各自抓起了牀單一角,將姜良娣連人帶牀單轉移到了房間中央的小榻上。
這時,竺路白在宮人的帶領下進了良娣的房間。
“怎麼樣?”竺路白問道。
未秋正在用熱水洗手,聞言點點頭,“還不錯,哄着喝完了麻藥,心情也很平穩。”
竺路白笑了笑,打開了隨身帶着的醫箱,攤開了一排銀針,拍了拍未秋的肩膀,說道:“那就開始吧!”
在良娣的院子外面,站着心裡如同吊了七八個水桶般的太子,還有同樣焦慮的太子妃。
雖然太子妃沒有懷上孩子,但在太子至今無子的情況下,計較這個實在沒意思,不管誰生的,都是寶貝疙瘩。
皇上也早早的來了,只是他就比較悠閒了,摟着美人聽着絲竹喝着酒,等着陳娘子剖腹的結果。
姜家的人是沒有資格在這時候進入良娣院子的,姜夫人站在院子外面,急的坐立不安,完全沒有了世家大婦的矜持和體面。崔梅柔這會兒上和姜澤夫婦倆倒是保持了高度的一致,都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裡,似是毫不關心結果如何。
“這事真是,真是……”姜夫人嘟囔了半天,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來紓解自己焦躁惶恐的心情,最後看着板着一張死人臉的兒子,忍不住抱怨,“阿澤,你妹妹正是生死關頭,你,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
姜澤沒有吭聲,別過了臉去,不去看急上火的母親。他很想去良娣的房間裡,他知道未秋就在那裡,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可他卻不能去,也沒臉去。
到這地步,他沒什麼好說的,未秋好,他纔好,倘若未秋出了事,他陪着去死便是了,反正他這條命也是未秋撿回來的。這輩子對不住她,下輩子他一定不會再讓未秋失望。
秦雋也遙遙的望着良娣的院子,沉默的一言不發,他想起了茜茜和未秋的笑臉,恍然間,他突然想到,他還沒告訴未秋,其實他很愛她們。
原本晴朗的天色卻漸漸暗沉了下來,天邊烏壓壓的捲起了黑雲,一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模樣。
宮闈深深,良娣的院子裡外人雖然多,卻沒人敢出一聲大氣,靜的可怕,配着陰沉的天色,隱隱透露出幾分森然的鬼氣。
任誰也想不到,如此安靜的場所裡面有婦人要產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