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兒還沒弄明白自己的處境,下意識地應道:“是啊,娘娘對我們那麼好,我們當然要以娘娘爲尊。”
華謖冷笑一聲,把目光重新轉到了顏妃身上:“好啊,顏兒,你做的很好。”
雖然他用上了“顏兒”這個老稱呼,但語氣裡完全沒有半分親暱的意思,反而多了猜忌。
顏妃心下一沉,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什麼樣的境地,只好先撇開自尊跪下聲明道:“皇上明鑑,臣妾對這些都不知情,只是儘自己的本分罷了。”
說話的時候,她忍不住惱怒地看了玉兒一眼,心裡暗暗後悔自己爲什麼沒早處理掉這個愚蠢的東西。現在這丫頭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讓皇上對自己起了疑心,讓他起疑心的後果有多嚴重,顏妃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對於這一點,姜宓也清楚得很。自己前世裡和華謖有着青梅竹馬的情分,她最後還落了個那樣的下場,更何況是因爲利益和他走到一起去的顏妃呢?雖然他現在不會動顏家,但猜忌的種子一旦種下,不管蟄伏多久,都會破土而出。
而華謖心裡有那麼多陰暗的東西,猜忌的種子就算是想不發芽也難!
她冷冷微笑,顏妃大概是從沒想到,爲了自己衝動之下的一個巴掌,竟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吧。
華謖收回目光,彷彿不經意般問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他身後的劉全早就覺察出了氣氛的不對勁,便故意裝作記不清日子了,支吾着說道:“今兒好像是……十月?十月二十幾了?”
聽他說的完全不靠譜,玉兒忍不住開了口:“皇上,今兒已經是十一月初四了。”
劉全這才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對對,奴才最近都過糊塗了,真是該打!”說着他已經跪了下去。
“初四了……”華謖重複了一遍,“已經快一個月了……”
看他的樣子頗有些感慨,玉兒還是一頭霧水,其他人卻都已經暗自心驚。尤其是劉全,更是把頭埋得特別低,生怕會有什麼事兒把自己牽扯了進去。
姜宓心裡一動,難道華謖說的是自己?自從她被顏妃悶死在牀上,算算差不多也是一個月了。
當目光再次落到玉兒身上時,華謖的神情已經冷得像冰一樣了。
“先皇后薨逝不足一月,你便在這裡胡言亂語!”他嚴厲地訓斥道,“劉全,傳旨廢去她的位分,送去訓誡司做苦役。”
這一句話像是在玉兒頭頂打了個響雷,她慌亂地向前一撲,抓住華謖的靴子:“皇上,臣妾……臣妾沒有對先皇后不敬的意思啊……”
她明明只是說顏妃適合當皇后而已,怎麼就被扣上了這麼個大帽子?
而剛纔她費盡心思要去奉承的顏妃,現在只是直挺挺地跪在那裡,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劉全!”華謖厭惡地甩開她。
反正這黴運沒落到自己頭上,劉全的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忙吆喝着身邊的小太監去拉玉兒。見華謖是真的生了氣,顏妃又不聞不問,玉兒知道自己今天是逃不掉了,但還抱着一線希望說道:“臣妾知錯了……皇上要讓臣妾在訓誡司待多久呢?
”
在訓誡司做苦役不是鬧着玩的,平常的宮女如果犯了大錯被打發進去,就算能熬幾個月出來,整個人也去了半條命。
玉兒渾身發抖,心裡拼命祈禱,一定不要太久,不要太久……
但是,華謖卻沒有回答她,只是看了一眼劉全,露出很不耐煩的樣子。
“玉兒姑娘,您已經不再是貴人了,和皇上說話的時候要自稱奴才,連這麼點兒規矩都不懂,還敢指望着皇上開恩?”劉全領會了華謖的意思,對玉兒說話的時候口氣很是無禮,顯然已經不把她當主子看待了。
玉兒這些日子突然做了主子,本來就有點飄飄然得不知道自己姓什麼了,對劉全也都沒了從前的尊重,現在被他這樣毫不客氣地一說,立刻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
“皇上還沒說話,你這個閹人着什麼急!”她今天丟臉不小,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話,立刻讓劉全的臉黑了黑。
姜宓在心裡爲她嘆了一口氣,什麼叫自己找死?玉兒就是個最好的例子。
進了訓誡司不一定會立刻就死,但是得罪了劉全,恐怕想求死也難了,而活着就更痛苦了。
果然,劉全一揮手,幾個太監立刻把玉兒拉走了。
一開始還聽到她大聲哀求華謖,劉全只是一個眼神丟過去,就聽到玉兒悶哼一聲,再也沒了動靜。
顏妃的手幾次握緊又鬆開,當時玉兒和華謖攪在了一起之後,她就已經打算好了要放棄這個心腹丫頭。但是看華謖的樣子,好像對玉兒還有點兒意思,所以她纔沒敢立刻動手,又想着可以先借玉兒拴住華謖,免得新人進宮後衝擊太大。
早知道會釀成今天的大禍,她一定不會心軟。現在見玉兒被拉走了,她便橫了心道:“皇上聖明,玉兒確實犯下大錯,臣妾認爲,應該給些更重的處罰纔是,”她停頓了一下,又想爲自己的狠心找個藉口,“這樣纔好給宮裡的其他人做個榜樣,讓她們知道自己的本分!”
真是狠啊,明明就是想撇清自己,卻故意打着這樣的幌子讓皇上重罰玉兒。
姜宓輕笑一聲:“顏妃娘娘真是……大義滅親。”
她這句話就像是在顏妃心裡的痛處上撒鹽一樣,讓後者臉上一陣變色,卻因爲華謖還在這裡而不好開口說什麼。
姜宓這一句話倒提醒了華謖,讓他想起玉兒原本是顏妃身邊的親信,目光不免又陰沉了幾分。
只是,現在還不是和顏家也翻臉的時候,只給個小小的教訓也就得了。
這樣想着,華謖一眼看到還跪在旁邊梨花帶雨的王綺雲,便彎腰親自去扶她起來。藉着寬大袍袖的掩飾,姜宓撿起一顆小石子兒用手一彈,正好打中王綺雲的膝蓋後面。
王綺雲正好要站起來,被這麼一彈,腿腳立刻又是一軟,幸好被華謖及時扶住了纔沒有摔倒。
美人投懷送抱,而且臉上淚痕未乾,一副楚楚可憐之態,讓華謖對顏妃的怒氣又多了一些。
王綺雲也是個機靈人,一邊作勢要推開他,一邊又做出實在站不穩當的樣子,低聲道:“臣妾只是剛纔被綁的腿有些麻了,沒什麼要緊的。”
看着她在華謖懷裡半推半就的樣子,顏妃臉色鐵青,但是華謖還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她就只能跪在原地,看着王綺雲故作姿態。
顏妃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氣,而且還是在一個宮裡的新人面前!
華謖雖然沒有說她什麼,但是去扶王綺雲就是等於在打她的臉了。對比以前,她纔是在皇帝懷裡撒嬌的那個,但是現在……
感受到了一道嘲笑的目光,顏妃轉過臉就看到了姜宓。後者正無聲地對她揚起嘴角,用口型說了五個字。
風水輪流轉。
顏妃差點被氣暈過去,今天的事情本來應該進行的很順利的,但就是因爲多了這個姜宓,一切都變得不對勁起來了。剛纔她那幾句話,分明就是在挑撥是非!現在好了,顏妃自己連一個王綺雲都沒收拾,反而把自己這邊的玉兒給賠進去了!
“放心,有朕在這裡,以後沒人敢再這樣對你的。”華謖柔聲道,這句話雖然是對着王綺雲說的,但他也看了一眼姜宓,好像是故意在向她展示一樣。
姜宓嗤之以鼻,他的這點伎倆,還是展示給顏妃看殺傷力更大吧。
王綺雲半靠在他懷裡,手抓住他的衣袖,擺出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臣妾真的很害怕……”
她沒有再繼續說下去,但顫抖的聲音已經足以表達心情了。
華謖忍不住笑了:“怎麼,雲兒這是不相信朕嗎?”
王綺雲撅起嘴巴:“臣妾怎麼敢懷疑皇上?”說着,她已經擡手在他胸口不依地捶了捶。
這一捶更是讓華謖心裡舒爽,索性俯身靠在她耳邊說了句:“那朕只有表現出來點兒誠意給你看看了。”說話的時候,他的嘴脣幾乎貼上了王綺雲的耳垂,立刻讓她羞得連脖子都紅透了。
這樣一番情形,看在顏妃眼裡,更是點燃了她的熊熊怒火。
看着華謖的側臉,姜宓卻心裡一動。前世裡她對這張臉再熟悉不過了,青梅竹馬相依而戰的那麼多年,讓她對這個男人臉上最細微的表情都有了瞭解。
現在看到他嘴角上揚時眼睛卻沒有眯起,姜宓知道,他一定是做出了什麼重要的決定了。
果然,華謖已經看着顏妃說道:“劉全,傳朕的命令,將雲嬪晉封爲雲妃,賜住溶月宮!”
顏妃霍然擡眸,滿目震驚,竟然失聲叫了出來:“皇上,這……有些不妥吧!”她是咬着牙說出這句話來的,在她心裡,這件事豈止是不妥兩個字就能形容的?簡直是荒唐極了!
就算那是撫遠將軍的女兒,也不可能從嬪一下子就成了妃!
她和顏家幫着華謖做了那麼多事,到頭來她還只是個妃子,王綺雲憑什麼能和她平起平坐?
她怒不可遏,姜宓臉上卻綻開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華謖他還真是夠配合的啊,把王綺雲封了雲妃,就是說顏妃以後再也不能憑藉自己的地位隨便欺負她了。
看着顏妃白中透青的臉色,姜宓的笑容漸漸轉冷。
這就覺得難受了嗎?不,這還只是一個開始而已,充其量只能算是個開胃菜,更值得享用的還在後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