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紅的血色映在漫天的雪中分外顯眼,那隻手從牆內伸出,還在不停地往外抓,好像試圖抓住什麼東西似的,看在彩環眼裡卻更似胡亂揮舞。
“就會什麼?!”秦儉不耐煩地問道,“你倒是快……”
然而她的話沒能夠說完,她只覺得一隻冰冷的手忽然勾上她的肩頭,讓她瞬間連舌頭都僵硬而動彈不得。
她的雙腳緊緊地紮在雪地裡,頭皮一陣又一陣發麻,後背襲來一陣又一陣涼意。她不敢動,那隻手卻在動。
“滴答--”
“滴答--”
她聽到一個詭異的聲音,身邊的彩環早已嚇得渾身發抖。
“才……才人……快……快走……”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從牆內伸出的那隻血淋淋的手自打攀上秦儉的肩頭,便似八爪魚的手纏在了她的脖子上。
秦儉連掙扎的時間都沒有,腳便已經離了地。她翻着白眼,試圖伸手掰開那隻手。然而那隻手彷彿擁有着十倍於秦儉的蠻力,看似不緊不慢實則方向明確地將秦儉朝默牆裡拖。
同時一個低啞而駭人的聲音從牆內響起:“凡聽見哭聲的,都會死……都會死……”
“彩環救我……”秦儉伸長了手,早已翻起了白眼,她從喉嚨中“咕嚕咕嚕”地擠出幾個音節,試圖向彩環求救。
彩環“啊--”得一聲尖叫開去,扔了傘撒腿就跑,早已忘記自己身爲秦儉的奴婢,本該要想辦法救出自己的主人。
面對一個未知的令人恐懼的東西,彩環屈服了,被嚇住了。
她在雪裡狂奔着,漫無目的,然而她並沒有能跑出去多遠,一隻纖長的手忽地扣住她的肩膀。彩環渾身一僵,還沒來得及轉身看個究竟,忽然從喉嚨中傳來一陣刺骨的痛--她的脖頸被刺穿,隨即倒在了血泊裡。
大雪中,一個鬼魅一樣的身影站立在彩環的屍體邊上,看着鮮紅的血液從彩環的身體裡一點一點流出,隨即伸出沾了鮮血的手指十分享受地添了一。
不遠處的宮牆下,秦儉的屍體已然成了一幅沒有血液的乾屍--除了那件耶律太后所賜的狐裘,再也辨別不出身份。
大雪還在漫天地下着,這年的冬天彷彿格外冷。
漸漸地,大雪掩埋了秦儉和彩環的屍體。只是她們的血液,卻融進了雪裡,染紅了一片雪,卻又被雪凝結,最後被雪再次覆蓋。
等到二人的屍體被發現的時候,已是三天後。
小琴得知這個消息,心有餘悸地道:“美人,那個宮殿我好像進去過……”
“你進去過?”秦無衣皺眉,連着田姑姑,加上現在發現的兩具屍體,還有她的孃親姬氏,以及那座宮殿裡第一個死去的女人,皆是同一種死法。
而這種死法的開端,便是那個詭異的宮殿。
“你可看見什麼了?”秦無衣追問。
“我什麼也沒看見,一個人都沒有,”小琴想想覺得後怕,想想又覺得奇怪,“正殿的雪埋得很深,院中沒有任何腳印,不過側殿……好像虛掩着門……”
耶律太后的宮裡,耶律太后陰沉着臉扶着鳳椅的金扶手,眉頭緊緊地皺着。
她的身後站着一臉惶恐的霍姑姑。
“到底是誰殺了她們!”
耶律太后隱忍着怒氣,想起田姑姑的死,心裡越發憤恨。
霍姑姑自然不知道,遂未答話,只沉默着。田姑姑、秦儉和那彩環的死都太詭異,這種詭異讓不僅是耶律太后這裡,就連馥太后的宮裡,也愈發死寂。
左爰坐在下首,安靜地喝着茶,看對面窩在馥太后榻上玩着玩具鳥兒的黎豫。
黎豫將那木頭製作成的機械鳥放在頭頂,“哈哈”地笑着,咧着的大嘴露出一口整齊的白牙。
左爰皺了皺好看的柳葉眉,將茶盞放下:“母后,這宮中發生這許多命案,都同十多年前的那件事情有關,兒臣懷疑……”
黎豫玩鳥的動作頓了一頓,隨即忽然將那鳥兒遞到左爰面前:“爰兒妹妹你看,豫兒的鳥兒好不好看?!”
左爰皺着眉頭勉強一笑:“好看……”隨即止住了話頭不再言語。
半晌,上首閉着眼睛小憩的馥太后卻忽然“嗯”了一聲,再看時又沒了動靜,只有黎豫一人自娛自樂地同那機械鳥玩耍,還有殿中不停燃燒的檀香,和窗外漸漸小下來的雪。
雪中漸漸顯出兩個女子的身影,秦無衣拽着小琴來到死過人的宮殿門前,小琴死活不肯再過去了。
秦無衣停在默門前,金匾額上所寫“重衍宮”三個字,整潔如新,半分灰塵也無。只屍門緊閉,在這裡看不出什麼來。
秦無衣將傘遞給小琴,運氣一個提氣躍上牆頭,嚇得小琴擡頭仰視--跟在公主身邊這麼多年,她竟然不知道公主竟然身懷功夫?!
秦無衣勾着一雙眸子,再不似平常那般嬉笑玩鬧不正經,反而射出驚人的寒光,落在這個神秘的重衍宮。
重衍宮位於西六宮附近,是一個封閉的小宮殿,宮中建築精緻而。院中落滿了白雪,並無人清掃的痕跡。
三日前發生了那樣詭譎的命案,此刻這個院子看起來卻透着一絲安謐的味道,並沒有半絲殺氣涌現。
秦無衣皺眉,因爲她看見了小琴所說的側殿,此刻門雖關得死緊,卻閃出一絲微微的火光,曳曳得如同朦朧暗夜中的星火。
秦無衣飛身一掠,落在側殿房頂上。秦無衣斂眸,房頂上並不比院子乾淨,儘管落雪撲簌,上頭卻有幾處淺淺的腳印。
秦無衣蹲下身去,這一排腳印很輕,腳印也不大,看樣子不像是個男子的大腳。應該有個女人從這裡過了,而且剛離開不久。
秦無衣耳尖,儘管落雪樸素,她還是從腳底下的大殿中聽到了一陣清脆的響聲,似是機關的“咔擦”之聲,又“哐當”一聲,似乎是什麼重門關上的聲音。
秦無衣皺眉,這聲音她很熟悉,在秦泱的時候,她進過秦泱的禁宮,每一道關卡啓動的時候,就是這樣的聲音。難道天黎和秦泱一樣,也有個禁宮不成?
秦無衣並未猶豫,飛身落至側殿門前--同屋頂上一樣的腳印,秦無衣順着那腳印踩了上去,便不會再有新的腳印。
透過薄薄的窗戶紙,方纔在高牆上所見的微微火光已然不見。
“誰在那兒?!”禁軍的厲喝。
秦無衣果斷推門,閃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