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刺激着喬海能的鼻腔,強烈的噁心感從胸口翻卷上喉嚨,可他還沒來得及衝出去吐, 身後就傳來了隨之到的紀寧寧的慘叫!
被她的叫聲一刺激,喬海能的嘔吐**便堵在胸口,出也不是,進也不是,憋得他臉色慘白。
紀寧寧則被那濃烈的鮮血味道衝得一個踉蹌,衝到了公共洗手間,大吐特吐起來。
喬海能終於有了一個可以離開這個充斥着血腥味的現場的藉口,他急匆匆地跟上紀寧寧,看着紀寧寧伏在馬桶上把膽汁都吐了出來,他一邊撫摸着她的背,一邊出神。
經歷了剛纔那樣的家劇烈的視覺衝擊和嗅覺衝擊後,喬海能反倒有些懷疑這件事是不是真的發生過了。
但是鼻腔裡殘餘的血腥味不會騙人,喬海能現在抽動鼻子的話,還是能嗅到一股近似於鐵鏽味道的嗆人血腥氣息。
剛纔他看到的一幕,在他眼前走馬燈一樣盤旋着,迴轉着:
在那個房間裡,今天上午他在廚房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騎坐在一個小女孩的身上,痛苦地嘶吼着,看起來就像是瀕臨了崩潰邊緣一般,他的手裡握着一個黑色的尖狀物,喬海能沒能看清那是什麼。
可他看清了,在他身下的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正鮮血淋漓地倒在地上,身體不斷扭動,看樣子極度痛苦,不過看樣子,已經是在臨死前的垂死掙扎了,她的身體以一個常人根本無法做到的角度反弓着,痙攣着,大量的血沫從她的嘴角涌出,就像是一條垂死的案板上的魚,眼珠子鼓得老大。
門口的人已經被嚇傻了,林嬌一味地縮在櫃檯底下抱着頭慘叫不止,那三個少年,有兩個傻傻地在門外站着。另外一個,就是郭姓少年,已經跑到了房間裡頭去。
但他的情況看起來也不怎麼好,他的胳膊上像是被什麼利器刺到了一樣,手臂白色的襯衫上暈開了一大片血,他跌坐在沾滿鮮血的地毯上,捂着胳膊,背對着門口,似乎也是被眼前的一幕驚着了。
這是什麼?殺人現場嗎?
喬海能舔了舔發白的乾裂的嘴脣,從恐怖的走馬燈裡甦醒過來。突然覺得從背後有種被窺視了的感覺!
他如遭雷擊。猛地回過神去。發現洗手間門口正站着一個人影!
他全身一個激靈,險些直接叫出聲來,爲紀寧寧順背的手也僵硬了。
他很快根據輪廓辨認出來,站在門口的人。就是那個心理諮詢師。
喬海能曾經聽林嬌稱呼他爲“黎醫生”,知道這個人應該是姓黎。
可他現在到這裡來做什麼?
喬海能注視着黎醫生,黎醫生也在看着喬海能,一時之間,詭異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流竄着。
在黎醫生的眼神之下, 喬海能居然有了一種被人看穿了的恐懼。
他來找自己做什麼?
喬海能的腦袋中閃過了一種最可怕的可能性:
殺人滅口?
是不是因爲自己看到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
難道是這個黎醫生殺的人?
不會啊,剛纔的現場很明確,至少就喬海能所看到的東西來說,他一點兒都不懷疑是那個中年男人殺的人!
不對。自己一定是看到了什麼,否則這個古怪的醫生爲什麼一路從案發現場摸到了這裡來,還用這種詭異的眼神盯着自己?
喬海能很想表現得像個男人一樣,保護吐得眼淚汪汪的紀寧寧,但是他的腿肚子一陣轉筋。整個身子不受他自己控制,軟塌塌地跪在了地上。
黎醫生還沒開口,他就被黎醫生那種噬人的目光打敗了。
喬海能夢囈般舉起手來,以一個半跪半坐的姿勢朝黎醫生說:
“……我什麼都沒看到……別殺我……”
這時候,把胃裡的東西吐了個乾乾淨淨的紀寧寧也發現了黎醫生的存在,她直接發出了一聲尖叫,顫抖着問:
“你來做什麼?”
喬海能急急忙忙地伸手去捂她的嘴,叫她別多說話,而那個黎醫生,只是冷冰冰地斜睨了他們一眼,便說:
“出了事了,一會兒去前廳集合,有事情商量。”
還沒等喬海能回過神來,黎醫生便走了。
這就走了?
他不是來殺人滅口的?
喬海能回想起剛纔黎醫生從門口看着自己的眼神,背上的毛孔還有種發炸的感覺。
他的那種入骨的冷靜,結合起剛纔房間裡血腥殘酷如同地獄般的場景,兩相對照起來,給人一種莫名的膽寒感。
……就好像他並不在現場一般,根本沒有看到那一幕一般!
但喬海能看到了,在事件發生的時候,黎醫生就站在門口,冷眼旁觀。
喬海能歪歪斜斜地站了起來,覺得膝蓋直髮軟,還是紀寧寧哆嗦着把他攙扶了起來。
兩個人在洗手間裡,一時間不知所措起來。
紀寧寧的手牢牢抓着喬海能的胳膊,把他的胳膊都捏得變了形,恐懼地注視着黎醫生消失的門口,而喬海能也因爲過度緊張與恐懼,一時間忘卻了被紀寧寧死死抓着的痛楚。
過了許久,紀寧寧才如同呻吟一般地擠出一聲:
“這是怎麼了?”
是啊,這是怎麼了,喬海能也想問。
喬海能耗費了極大的勇氣,不停地說服自己,才拖着紀寧寧從洗手間裡走了出去。
空曠的走廊,到處都瀰漫着血腥的味道,喬海能儘可能地屏住呼吸,謹慎地一步一步朝前挪,而紀寧寧更是如同驚弓之鳥,縮在喬海能的背後,手死命地拉扯着喬海能背部的衣服,力度之大幾乎要把他背部的衣服整個撕扯下來。
兩個受驚的人,一路小心翼翼、風聲鶴唳地挪到了血腥味的來源,那個發生了一場血案的房間。
他們挪到的時候,那個姓郭的少年正捂着手臂上的傷口,從房間裡走了出來。
喬海能沒能看到姓郭的少年的面部表情,只聽到了他低沉的聲音:
“死了。”
死了?
誰死了?
剛纔的女孩。還是中年男人?
喬海能感覺自己的頭皮一陣一陣地發酥發軟,冷汗順着臉頰流了下來。
是……是真的,死人了!
聽到這個消息後,站在門口的其他兩個少年的表情已經完全僵住了,林嬌也止住了哭泣,雙眼放空地保持着抱頭的動作,蜷作一團瑟瑟發抖。
至於黎醫生,他正靠着一側的牆壁,面色陰晴不定地望着房間,即使從他那個角度。是看不到房間中的慘景的。可他還是不錯眼珠地死盯着。表情陰森可怖。
喬海能本能地想要逃離,他鬆開了死拉着紀寧寧的手,朝後縮了一步。
戰戰兢兢地有了動作的喬海能,在靜止的人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射向了喬海能和紀寧寧。
喬海能逃跑的**更加強烈,可他連逃跑的力氣都失卻了。
爲了打破這種要命的寂靜,喬海能困難地吞嚥了一口口水,說:
“死人了……報警啊,要報警的……”
但是喬海能的話說過後,沒有人接他的腔,也沒有人挪開注視着他的視線。
喬海能只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假如這種沉默一直延續下去的話,他絕對會一頭倒在地上昏厥過去。
太大了,這種莫名的、詭異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感,實在是太大了……
這時候,郭姓少年打破了沉默:
“不能報警。”
說着。他指了指和他同行的兩個夥伴:
“時旺,曉楓,去把古叔架出來,他好不容易暈過去了,把他帶到小月的房間裡,先叫他休息着。”
被他點到的兩個少年看上去也和喬海能是一樣的恐懼,但是郭姓少年的鎮定顯然是感染到了他們,他們即使膽怯,但還是結伴走了進去,一人一邊地,把一個渾身被鮮血染得彤紅的人架了出來。
他出來後,喬海能更加確定,這個人就是他今早在廚房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
這個中年男人渾身都是鮮血,也有好幾處傷口,大腿和腹部都朝外涌着鮮血,但明顯死的人不是他,他只是昏過去了而已。
喬海能正在驚駭中,一直癱軟在地上的林嬌突然有了動作。
她近乎於瘋狂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頭撞向了牆壁!
喬海能以爲她是要尋死,但他馬上意識到,林嬌是要去用腦袋撞現在還靠在牆壁處,做事不關己狀的黎醫生。
但黎醫生畢竟是個男人,林嬌就算再發狂,也只不過是個嬌弱的女子,黎醫生只是伸出胳膊一推一擋,林嬌便栽倒在了地上,可她馬上飛快地爬了起來,揮舞着手,瘋狂地用牙咬,用指甲抓,往黎醫生身上亂打亂抓。
她悲切的呼喊聲如同一聲聲淒厲的詛咒:
“都是你!你把我的女兒治成了這個樣子!我丈夫是信任你才把你請來的!可是你呢!你賠我女兒的命!給我女兒償命!”
黎醫生的臉上被抓了幾下,胳膊也被咬上了一口,可是他的態度還是冷靜得令人髮指:
“林女士,我只是個醫生而已,再說,這次你看得很清楚,發狂的是你的丈夫,不是我。對於令愛的去世,我深深地感到遺憾……”
黎醫生面對着林嬌的抓狂,只是如此淡定地說着,也不再阻攔,任憑林嬌的拳頭和指甲朝自己身上揮舞。
林嬌漸漸地也打累了,她停下了手,捂着臉嚎啕大哭起來。
喬海能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他只能茫然地看着這一切。
耳畔扯響了一聲炸雷的聲響,把每個旅館中的人發白的面色都映照得清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