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貴妃臉上一如既往的清冷,她的身後跟着個貼身伺候的小宮女,小宮女有些胖,但眼神看着卻十分機靈,甚至有些……勢力。從一進納香宮,那小宮女的眼睛便四處打量着,期間夾雜着羨慕,偶爾又會露出不屑和鄙夷,最後打量結束,終於眼神也平靜了下來。
見安羽琪應在了門口,榮貴妃淡淡地開了口:“安妃不必多禮了,都是自家姐妹,何須弄些繁文縟節。”
安羽琪微微一笑,緩緩開口:“榮貴妃說的是,倒是妹妹不自在了。”
榮貴妃聽聞安羽琪自稱妹妹,眉心不自然地蹙了一下,隨即快速恢復成之前那個清冷的模樣,隨着安羽琪前後走進了納香宮,到了正堂裡,自然有人搬了椅子、上了茶。
“喲,這白虎皮本宮多次向皇上討要,皇上都不忍割愛,敢情是留着送給了安妃。”人尚未落座,麻煩便找上來了。
安羽琪不自然地抽了抽眼角。這也怪她多事,瞧見那白虎皮實在漂亮的很。獨孤蝦建議她做一件白色披風,留着天冷的時候穿。只是安羽琪覺得平日裡也不太出去,在納香宮裡沒必要穿着虎皮的披風。若是出去了,必然會見到後宮其他女人,這麼獨特的顏色勢必會引起他人嫉妒,容易招惹麻煩。想了想幹脆不做什麼披風了,免得還要破壞材料,就這麼整張皮撲在椅子上,平日裡可以拿到外面去曬曬太陽,回來還可以鋪在軟塌上,鬆軟暖和,躺着坐着都舒服。原來好好的事情,沒想到這榮貴妃一來,就認出這白虎皮是齊王送的,當時就話中帶刺起來。
瞧見榮貴妃的不悅,安羽琪趕緊道:“哪是皇上賞賜下來的,實在是妹妹的身子有些特殊,怕涼。皇上體恤臣妾,這才暫時借妹妹一用,日後還要還回去。所以怕破壞了虎皮,都沒敢做其他用,平日裡都收起來的。今日聽聞榮貴妃上門,這才命奴才特意找了出來。這麼精緻的白虎皮,也唯有榮貴妃這樣金貴的身子才配得起。”
明知道安羽琪是在拍馬屁,故意這麼說,榮貴妃的心裡多少還是覺得舒坦了點。臉色稍霽,微微點頭:“那倒也是。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太后和皇后那都是比本宮還要金貴萬分的人,妹妹小心這話傳到有心人的耳中去。”
安羽琪一副受教了的表情,虛心聽着榮貴妃說教。榮貴妃平日裡仗着自己身份,加上性子冷清,在後宮中並未結交下什麼人,往日裡也鮮少走動。之前安羽琪尚是男裝打扮的時候曾經見過一面,當時還有心想要拉攏他,送了他一車的書籍。如今得知安羽琪乃是女人,原本想要上門給她個下馬威,沒想到安羽琪倒是挺上路的。這樣一來,榮貴妃心裡的戒備便少了許多。
但是,安羽琪是第一個壞了皇上骨肉的人,只要一看到她那微
微凸起的小腹,榮貴妃便忍不住捏緊了拳。
小坐了一會兒,眼看該用午膳了,榮貴妃卻偏偏要在這個時候回去。安羽琪本來有心想要留榮貴妃在納香宮用了飯再走,但之前和獨孤蝦談話的內容不期然地躍入腦海中,客氣話到了嘴邊卻變成了:“那妹妹便不遠送了。榮貴妃平日有時間了倒是常來走動。妹妹這兩日有傷在身,不便到處走動。待來日身子利索了,一定會登門去看榮貴妃。”
榮貴妃滿口子的答應下來,至於她日後能不能再踏入納香宮的地盤,那就不得知了。
一路將榮貴妃送到了大門口,安羽琪命身邊小公公取了兩匹上好的布料,又塞了個荷包給榮貴妃身邊那個小胖宮女,這才笑眯眯地將榮貴妃送走了。
轉身,落眸,笑容盡失。
“她到底來做什麼呢?”安羽琪自言自語着。從頭到尾,都沒能從榮貴妃的口中打探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兩人看似談了很多,卻根本沒有實際內容。臨走的時候,她反倒搭了個幾兩碎銀的荷包以及兩匹上好的布料。
“唉——”安羽琪手撐着臉頰,坐在桌旁,等着午膳送上。要是獨孤蝦在就好了,那個看似忠厚老實的傢伙一肚子的壞水。當初她怎麼就看走了眼,把他當成兄弟了呢?不過,也幸好把他當成了兄弟,如今他才能在她身邊幫她出主意去防備和對付別人。若是他幫着別人來這麼對付自己,怕是她早就沒了命了。
午膳不算豐富,但都是安羽琪愛吃的東西。有了身孕之後,胃口大變,以前不愛吃的東西現在很多也想吃吃看,嘗試一下。而且安羽琪還有一個毛病,那就是特別喜好吃。若是她腦海中某樣吃食一閃而過,她頓時饞的口水直流,當即必須馬上準備出來吃緊口中。否則的話便會抓心撓肝,胡言亂語,唔了嚎瘋。哪怕是稍稍做慢了一點,等到做好之後她卻不想吃了。或是準備出來了,她吃了兩口,卻覺得不是她想象中的味道,也當即不吃了。
因此,從有了身孕之後,嘔吐倒是次要的,光是這個吃的問題,便讓整個安府人仰馬翻了。如今進了宮,怕是安府的廚娘會長嘆一聲,跪地謝天謝地將她送走了吧。
桌子被蓋滿了一半,東西花樣很多,但每樣都做得很少,剛好夠安羽琪吃。這是之前安羽琪特意吩咐下去的,沒事兒別糟蹋糧食。她也不知道到底是誰深更半夜的要吃酸辣湯,結果做出來之後只喝了一口就嫌酸辣湯太酸太辣,整整一鍋都倒掉了。
小碟和小雀都被放了出來,關押了一個晚上沒給飯吃,也算是略施懲戒了。主要是讓他們清楚知道,無論是誰拿來的東西,哪怕是納香宮的,在送到安羽琪面前之前,都要確定不會和其他混合之後發生什麼變化,至於有沒有毒,那
更是不需要交待的。
吃的之前都用銀針試過毒,安羽琪放心大膽地拿來吃。小碟和小雀在一邊幫她把稍遠一點的菜布到她面前的盤子裡,小雀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問:“娘娘,爲何不留貴妃娘娘在這用膳。榮貴妃可是最受皇上寵愛的,若是娘娘能和榮貴妃打好關係,以後也很容易引起皇上的注意啊!”
這傻孩子,真單純。她竟然還滿心希望自己能夠引起皇上的注意呢!若是她知道自己生下孩子之後就要送命了,不知會如何想。
小碟終究比小雀在宮中待得久了,也見的多了。聞言插話道:“娘娘們的口味不同的,娘娘吃的都是雙身子人適合吃的。留貴妃在這用膳,吃這些,不是擺明着顯擺我們娘娘有了身子嗎?”
小雀恍然大悟,點了點頭。還是小碟姐姐聰明,她怎麼沒想到這一點呢。若是被榮貴妃誤會娘娘是在故意顯擺,一定會恨死娘娘了吧。恐怕背後還會使什麼法子呢。
安羽琪看着這兩個小宮女互動,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她不是沒想過留榮貴妃吃飯,但是一來怕人家看不上納香宮這點吃的;二來也是怕榮貴妃不習慣在外面用膳。用豬腦子想一想也知道了,她在自己的納香宮吃東西都要用銀針試了毒才能吃的,況且榮貴妃不是在自己的地盤,若是當着她的面試毒,明顯是對她心存戒備,面子上過不去。可若是不試毒,又怕會一不小心中了別人的手腳。
唉,活着可真累。
安羽琪有些沮喪地放下了筷子。做一個女人難,做一個名女人難,做一個皇上身邊的女人——難上加難啊!難怪宮中除了太后,根本不見有什麼高壽的女人,整日這麼提心吊膽的,陷害來陷害去,內分泌都會失調的。而太后之所以能長壽,那是因爲經歷了千錘百煉,毒藥缸裡洗過澡,戰場上面泡過腳。經歷了明殺暗刺,下毒上吊,千錘百煉了。
午膳用的有些索然無味。沒有獨孤蝦在身邊,連個逗樂子的人也沒有。這才進宮的第二天,脖子上纏着紗布,兩條手臂一排梅花泡,肉皮燙的紅紅的,那叫一個喜慶。
這些人,還真是不讓人安寧啊!安羽琪站在納香宮門口,望着花園裡花團錦簇,蜜蜂和蝴蝶快樂地在花叢間舞蹈,忽然很懷念在安府的日子。雖然每天要天不亮就起牀去上朝,白天忙得腳打後腦勺,但起碼她知道自己還活着,忙起來倒也有趣。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如今想起來,竟然是那樣的遙遠。
安羽琪以爲自己可以永遠不會忘記當初害她穿越的那張肥胖的豬臉。可是這才一年多時間,她不但記不清那張面孔,甚至連親人的模樣都變得很淡。望着鏡中漸漸有了女人模樣的那張俏臉,安羽琪自嘲地笑了笑。人啊,果然是個最有適應性的生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