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曆十六年春,五月初三,宜嫁娶。
暖暖春風吹走春寒,樹枝嫩芽旁已經開出各種顏色的小花,風吹過,便會引起一地的香,沁人心脾。一大清早,喜鵲便繞着安府不停地鳴叫着,每個聽到的人臉上都帶着暖暖笑意,更加加快了忙碌的步伐。
一大早,皇都中首要幹道上便出現一羣來自宮中的內侍,領頭的是一位身材結實到過頭的胖將軍。他的臉上似乎已經找不到眼睛在何處,而他卻眼尖地看到每一個偷懶的人。
“動作麻利些,錯過了吉時,我拿你們是問。”甕聲甕氣的聲音從胖將軍的口中逸出,他的臉上表情平靜,看不出是喜悅還是擔憂。盯着這羣內侍忙亂的同時,又抽空瞥向街南那間碩大的府院,嘴脣慢慢抿了起來。
“獨孤將軍,已經準備好了。”有人前來稟報,將獨孤蝦的思緒牽扯了回來。他扯開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揮了揮手:“走——”
一羣人呼啦啦地跟在了獨孤蝦的身後,直奔安府而去。而在他們身後剛剛經過的大街小巷,早已被他們沿途掛上了喜慶的燈籠,亦或是貼上了耀眼的大紅喜字。
安府的大門上早已掛滿了紅綢花,火紅燈籠沿着抄手遊廊一路眼神到安羽琪的主屋。雖然時間有些倉促,但畢竟是皇上納妃,怎會簡單寒酸了?安府內本就嶄新的房檐屋柱又被重新粉刷了一遍,從裡到外透着一股子喜慶。
院內那些僕人和婢女來來往往,生怕有什麼沒準備到,忙得不亦樂乎。
儘管安府佈置得花團錦簇,喜氣洋洋,可安羽琪的房間內卻顯得有些清冷。身穿大紅錦袍、鳳冠霞帔的安羽琪安靜地坐在牀上,任由婢女伺候她梳洗停辦,又找了喜婆爲她梳了頭,便一直這樣安靜地等待着。
從那次入宮到現在
,轉眼已經過去一個半月,正是妊娠反映最大的時候。可宮中偏偏派來了管事嬤嬤教她宮規,每天嘔吐都已經讓安羽琪生不如死了,又要忍受嬤嬤們的白眼,強忍着去學習各種規矩。
安羽琪也不知道自己反映算是大還是小,已經四個月了,竟然還吐得稀里嘩啦的,就連喝水都吐,實在難受得不行。
好在那些嬤嬤儘管對安羽琪這種沒有名分便有了身子的女人很是不屑,但她如今的身份畢竟是個娘娘了,又懷着龍子,得罪不得。因此,安羽琪倒也沒受了太多的苦,倒是有些必須要清楚記得的規矩被翻來覆去的唸叨了幾遍,練了幾遍。
待到安羽琪將宮中規矩都熟悉透了,也已經一個半月過去了。往日平坦的小腹如今微微隆起,已經打眼便可看出是雙身子的人了。而齊王的花轎也在這個時候上了門。
嫁人的時辰很重要,吉時沒到,獨孤蝦只能領着那羣人在外面繞着安府走來走去,而安羽琪將所有人都譴了下去,獨自一人坐在喜牀上,終於忍耐不住飢餓,一把掀開了繡着龍鳳呈祥的紅蓋頭。
蓋頭下恢復女裝的安羽琪今兒格外引人注目。往日她一直都是素面朝天,今兒特地梳妝打扮了一番。以前那半長不短的頭髮自從到這裡之後便沒時間搭理過,漸漸地也能梳起髮髻來了。
因是出嫁,特地梳了個吉祥的九鬟仙髻。髮髻上對稱插着三對鑲寶石金簪,前額正中一隻展翅金鳳,鳳嘴叼着一顆紅寶石正好垂在眉心。耳上戴着梅花形的紅寶石金耳墜,無袖無肩的金紅百花錦繡石榴裙外披大紅鳳冠霞帔。因爲衣服是經過特殊洗熨的,所以散發出淡淡的花香,加上紅寶石的項鍊更顯得雍容華貴。
安羽琪本就高挑,這樣一來更顯得身子挺拔起來,這也是當初被人誤以爲是男人
的原因。這裡的女子,個個嬌小無比,像安羽琪這樣高個子的實在罕見。比較起來,她更像是孚玉國的女子,處處顯着那麼一股子英氣。
如今這張臉卻被裝扮得與往日不同。英氣被收斂了起來,換上的是柔情似水。星眸中閃着一絲絲不耐煩,眼神在空蕩蕩的桌上掃過去,隨即蹙起了好看的黛眉。終究瞥見小几上擺放着糕點,安羽琪頓時毫無形象地撲過去,抓起便塞進口中。櫻脣皓齒毫不留情地收留一塊糕點,緊接着她又幹脆提起旁邊的茶壺,對着壺嘴徑直揚起了頭直接喝了起來。
孕婦不能餓,餓不得。她少吃一頓都沒關係,餓到了孩子那可如何是好……
幾塊糕點下去,總算有了果腹的東西,畫着精緻妝容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滿足的笑意。陡然聽聞到屋外有人高喊:“吉時已到——”安羽琪迅速回到牀邊坐好,將紅蓋頭重新放下來,裝作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門開,有人進來。緊接着她的手被輕輕牽起,引着她慢慢走到了門口。
“娘娘身子不便,莫讓喜婆背了。屬下得罪,逾越了。”獨孤蝦寬厚的聲音傳來。隨即安羽琪只覺得身子一空,被人凌空抱起。
嫁娶的習俗便是這樣,新娘子不得腳沾半點土地,按規矩是要被喜婆一路背上轎子的。可安羽琪如今小腹已經凸起,被一個上了歲數的老年人揹着,她實在不敢冒這個險。何況,肚子裡的孩子也怕壓到了,那樣可就不是她一個人的事兒了。獨孤蝦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才說了聲得罪,乾脆由他抱着安羽琪,送進了轎子。
一路吹吹打打,花轎啓程,繞着京都東西南北各是一圈。安羽琪在轎中只覺得頭昏腦脹,漸漸地昏昏欲睡,終究忍受不住瞌睡,在這大喜的日子,於花轎中睡了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