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的,你別亂想了。”齊冰試圖讓自己冷靜,他看着齊玄,這個男人總是這樣支持自己,默默在自己的身後付出,可是到頭來卻沒有得到自己的幸福,還要爲了他們而搭上自己的性命……他真的……
這時候齊玄已經氣若游絲,看上去已經不行了,但是他還掙扎着想起來,拉着齊冰的手,道:“我想看羽琪最後一眼,可以嗎?”他接近哀求,因爲她就是他活下去的最後希望啊。
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點頭,“好的,好的,我現在就帶你去,你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齊冰將他背起來,他的身體搖搖欲墜,齊冰忍着眼淚,走到安羽琪的屋子裡,安羽琪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看到兩個人進來,又看到了齊玄那張潰爛不堪的臉,不禁驚恐的瞪大了眼睛,“齊玄……”
齊冰將齊玄放到牀邊,他依着牀半坐着,挨着安羽琪很近,齊玄看了齊冰一眼,齊冰點點頭,出去了。安羽琪看着齊玄慘兮兮的樣子,忍不住淚下:“你怎麼了?”
他搖頭,說:“我很好,你……很快就能得救了,孩子也會……沒事的。別擔心……”他斷斷續續的說着話,眉頭緊皺,安羽琪似乎知道了什麼,問:“你是不是去望月山找解藥了?是不是……?”她激動的想要坐起來。
“你這個傻瓜,傻瓜,怎麼可以這樣呢?”她心疼不已,淚珠一顆接一顆掉下來,想要撫摸他的臉,卻害怕弄得他更加的痛,手停在空中的時候,他伸手握住了她。“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他安慰她,“你要把孩子生下來。”
他微微笑着,強迫自己笑,只會讓傷口更加的痛,可是他已經不在乎了。“羽琪,你知道嗎?……我……喜歡你。”他喘了一口氣,忽然深情的說了一句,羽琪握着他的手,淚如雨下,說:“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了,玄。”
“嗯……知道就好,知道,我就死而無憾了。”他氣息慢慢微弱下來,想說很多很多對她,可是卻感覺身體越來越冷,越來越沒有力氣說話,自己怎麼忽然變的這麼懶了?自己是要死了嗎?
“醒醒,醒醒啊。”安羽琪試圖推他,“聽着,等我生完孩子,我就陪你浪跡天涯,和你永遠在一起,愛你一輩子啊,你醒醒啊,齊玄,齊玄!”
在她急切的呼喊下,他又醒了過來,看了她一眼,這時候,他的臉潰爛的基本上已經沒有一處好皮膚了,白骨擴大了,看上去十分的恐怖,可是安羽琪不在乎這些,她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愛她,知道這個男人爲了她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她對不起他,是她配不上他的愛啊。
他露出白亮的牙齒,悽然的一笑:“下輩子……嫁給我好嗎?”
“好。這輩子我也會嫁給你,只要你活下去。”安羽琪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疼痛,她緊緊的抓着他的手,“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求你,不要,齊玄……”
可是他卻搖頭,“我不要你的今生,只要你的下輩子,下輩子就好,我愛你,羽琪……”幾乎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說出了這句話,他漸漸的閉上了眼睛。真冷啊,我想睡覺了,他感覺周圍昏暗了下來,一切都煙消雲散了,只有那張臉,那個美麗的笑容還在。他的意識也在最後的時間裡消失了……
“不——齊玄!”看到他頭一歪,身子倒了下去,安羽琪痛哭失聲,她努力去抓住他,可是卻怎麼也抓不到!“不——來人吶,救救他啊!救救他啊!”
她刺耳的求救聲被外面站着的齊冰和冥牙聽到了,兩個人便衝了進來,就看見齊玄已經倒地而死,渾身潰爛,化膿,死的很慘,兩個人不免心痛,可是安羽琪在這個時候卻忽然昏厥過去,齊冰去扶安羽琪,“羽琪,醒醒?”
冥牙看着他,道:“時間不能再耽擱了,她也在鬼門關徘徊呢,我們要先救下來羽琪啊。”
“快點吧,羽琪不能有事啊。”齊冰着急的看着倒在懷裡的安羽琪,恨不得自己去代替安羽琪承受這樣的苦楚,本來就已經痛苦了,現在又受了更大的刺激,他都擔心她能不能撐下去呢,“羽琪,你不會有事情的,你和孩子都會沒事情的,沒事情的。”齊冰恨死了自己的沒用,現在只能看着自己最親近的人死去,看着自己最愛的人承受無盡的痛苦,他恨自己如此的無能。
冥牙將安羽琪放在牀上,爲她施針先穩住氣脈,然後去命人把煎好的藥拿過來,只見他手上的針扎進她的人中,她醒了過來。“來來,先把這藥喝了。”
齊冰小心翼翼的半扶起虛弱的安羽琪,拿起女婢端過來的藥碗裡的湯匙,輕輕舀起一勺湯藥,又放到嘴邊輕輕的吹了吹,才喂安羽琪慢慢喝下去,一下又一下,絲毫不減溫柔,也沒有遞給旁邊的女婢讓她繼續,他就那樣溫柔的喂安羽琪喝完了碗裡的藥。
旁邊看到的人一陣驚訝,看慣了皇帝的發號施令,也看慣了皇帝的頤指氣使,卻從未看到過皇帝這般的溫柔,也從未看到過皇帝曾經餵過誰喝藥。就連當今皇太后,生病的時候皇帝也只是親往看望,並未餵過喝藥。所有人忽然明白了牀上的人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咳咳,咳……”在場的人的思緒被一陣急促的咳嗽打斷,只見病牀上的安羽琪劇烈的咳嗽起來,剛剛喂進去的藥又全部吐了出來。
“這是怎麼回事?……冥牙……冥牙……”齊冰焦急的喊者冥牙。
冥牙應聲而到,一把脈,臉上的沉重又加了一層。“皇上,由於受到過度驚嚇,再加上本身的毒藥也很致命,安丫頭目前現在正在是生死線上徘徊,根本沒有力氣吃藥,可是吃不下去解
藥,安丫頭和孩子都有危險,現在只能,只能……”因爲事關重大,而且要說的方法也太什麼,冥牙試探着看着齊冰,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了……
“只能什麼……,現在都什麼時候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齊冰焦急的追問道。
“只能,只能,只能讓人一口一口的喂下去,皇上放心,臣立即去找人……”
“不用了”齊冰一臉冰霜的出聲阻止道。
“這個安羽琪,吃個藥都這麼折騰人……”齊冰一臉冰霜的說。聽起來像是嚴肅的批評,也像是想要告訴大家對病牀上的人的厭惡,可是所有人卻聽出來了這句話裡的寵溺,因爲皇帝在說出這句話後馬上吩咐女婢再熬一次藥,又細心的把安羽琪嘴邊的藥輕輕擦去,動作極其輕柔。
然而,讓所有人在內更大跌眼鏡的還在後面。
只見當女婢把熬好的藥再次端過來的時候,齊冰居然端起藥就喝了一口,然後堵上了安羽琪的脣,一點一點餵了進去,每次都是等安羽琪口中的藥嚥了後,才送第二次。周遭看了這一幕的人都把頭埋做鴕鳥狀。
安羽琪終於一點一點的把藥吃完了,原本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也開始一點一點恢復。看着開始一點一點恢復的安羽琪,齊冰長舒一口氣。他忽然覺的自己變了,以前的自己好像從沒有那麼那麼害怕過,那麼那麼恐懼誰的離去,可是剛纔,那一分一秒,像一個光年那麼漫長,長的他喘不過氣,無線恐懼,好在,好在,有驚無險,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女人還在,還活着,而且在她的肚子裡還有他和她的孩子,他們愛的結晶,而且,而且他有預感,他很快就可以見到他們了,很快很快……
可是,可是,這個女人,她,居然對另外一個男人許諾了她的下半輩子,雖然,雖然,那個男人是他弟弟,她,她怎麼可以?她把他當什麼了,湖光水畔前的溫柔耳語,紅燭茶盞間的低聲輕柔,難道,難道都是假的嗎?
她喜歡的是他弟弟,身體屬於他,心卻屬於他,甚至,甚至她的身體屬於他在,都只是被迫的,絲毫無情義可言,越想心越下沉,越想越不能呼吸,他恨,他真的好恨,他怎麼可以已經是他的人了還把下半輩子許給另外的男人,他好恨,他真的好恨……如果,如果玄弟還沒有離去,她是不是真的會和他私奔天涯,把他狠狠的拋在腦後……
他不敢再想下去,他真的不敢在想下去,齊冰狠狠的握住了拳,可是越握的緊,心也越糾結的緊,好吧,他等着,等她醒來,他要問她,問她個明白,他一定要懲罰她,懲罰她的背叛,一定要這個女人嚐嚐背叛他的滋味……
“冰,你先放心,目前安丫頭已經脫離危險,只要好好休息,很快她就可以下地,孩子也會平安的生下來……”看着齊冰糾結的神情,冥牙以爲他還在爲安羽琪的病情而着急,連忙出聲安慰道,卻不知道齊冰現在心裡正複雜的很。
“哦,那就好……那就好”齊冰木木的回答道,思緒慢慢的從心裡拉回到現實。
該死,他居然剛剛還爲這個背叛她的女人沒死而高興,爲什麼,爲什麼聽到她沒事了,他還鬆了一口氣呢,他只是,他只是擔心這個女人肚子裡的孩子,是的,他只是擔心孩子,一點也沒有擔心她,齊冰自欺的對自己說。
“皇上,是否要傳膳?”接連發生太多的事情,讓齊冰太喘不過氣來,如果侍從不說,齊冰都不敢相信自己兩天兩夜沒有進食了,他到底是怎麼了,他居然爲了一個女人忘記了時間,忘記了飢餓,不行,他一定要回到以前,他一定要忘記她,再也不要受她影響。齊冰狠狠地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點。
“傳膳……”
皇帝寢宮。
珍饈玉食,銀箸金盃,觥籌交錯。一個個玉人穿着豔麗,端着膳食嫋嫋而來。忽然,眼前的一個個美人都幻化成一個人的模樣,一開始齊冰恍恍惚惚中看不真切,齊冰暗笑自己喝多了,都認不清人了,眼前的人越來越真切,最後眼前的侍女竟幻化成了一個人:安羽琪,是,是安羽琪,。齊冰一咬牙,恨恨的擲出手中的玉杯。剎那間,綠瑪瑙製成的杯子成了一地碎玉。
安羽琪,琪兒,她到底是什麼,這樣糾纏着自己,竟連頓飯都不讓自己好好吃。好,好,你不是影響我嗎?我就讓你影響個夠,齊冰用力一扯站在最前邊的侍女,翻身將其壓到身下。
屋外寒風料峭,屋內卻春光無限。
“嗯……”紅日高掛,屋內傳出一個嬌俏的女聲。
安羽琪從暈迷中一點一點找回自己的意識。忽然,窗外,兩個低低的女聲在議論着什麼……
“你們知道嗎?”一個侍女對另一個侍女說道。
“什麼啊”另一個侍女好奇的問道。
“聽說皇宮裡御膳房的玉蓉飛上枝頭當鳳凰了,已經被封爲玉妃……’”
“怎麼可能?就她那點姿色,還不及我,皇上怎麼可能會喜歡他呢?”
“聽說是……”一個侍女附耳到另一個侍女上偷偷地在說什麼。
掩不住內心的好奇心,安羽琪強打起精神,託着沉重的病體慢慢的向牀下靠近。
“什麼?就因爲像安貴妃就被臨幸了?還是酒後……”
啪的一聲,左邊的侍女立馬堵上了另一個侍女的嘴,“噓,你別亂說……”
“沒事的,裡邊的這位正在昏迷中呢,她不會聽到的……”
殊不知,安羽琪正在創下悄悄的聽着他們的談話。
是嗎?她還毒藥未解,他就
另結新歡。她還在爲他的孩子而忍受着不便和沉重,他就已經醉倒在另一個女人的溫柔鄉里。還記得,燈下他溫柔的吻,還記得,吃飯時他關切的問候,還記得,他把她壓在身下時的迷醉。他怎麼可以變得這麼快?一邊還在溫柔的撫摸着她,另一邊,已經在爲另一個女人築金屋。冰,這就是你愛我的方式嗎?
安羽琪傷心想着,心灰意冷的摸回牀上,蓋上被子。
剛剛蓋好,門外已經響起一串焦急的腳步聲,這麼多人,是他嗎?明明被他的行爲已經傷透了心,可是爲什麼,爲什麼她好像還在期待着他來看她,爲什麼她會有一點點開心從心底漾開來,溫暖全身……安羽琪傷感盈懷,卻沒有發現自己的眼睛已經直覺的看向門。
咯吱,門應聲而開,一身冷冽黑色的蕭王爺踏入門中。
看清來人,原本就心涼透了的安羽琪此時已經心痛難抑,她悲傷的閉上了眼睛。
她真是個傻瓜,她怎麼還期待他來看她呢,他現在一定在玉妃的溫柔鄉里滿足的笑着,或者他們再賞洌冬的雪景,你儂我儂,你撒嬌我輕吻,;或者他們在窗下賞窗外柔和的月色;她怎麼還奢望,奢望他來看她呢?
“你醒了?”來人悶悶的問道。明明臉上沒有掛絲毫的表情,但是安羽琪卻在這最平常的一句話裡聽出被疼的關切,和大病初癒的喜躍。
“嗯……”聽出了齊承不冷不熱中的關切,安羽琪心裡微微一動。
但是齊承卻在這句不冷不熱的回答裡感覺出三分的失望,他是爲皇兄沒來看她而失望嗎?
是啊 ,也許他現在不該來的,她是皇兄的貴妃,他的弟媳,他只是蕭王爺呵,可是他還是管不住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動,那份執着,他想來看看她,所以,他就來了。可是他的失望,真的讓他好失望。
大約猜到了她在想什麼,齊承低低的說;“冰朝上有事,完了就會來看你。”縱然失望,他還是不想讓她難過啊。
牀上的安羽琪微微側了側身,有事嗎?是朝堂大事,還是紅顏好事?他當然很忙,忙到沉浸在別的女人的溫柔鄉里,也不能看望大病初醒的她。安羽琪心下更涼,因病而虛弱的身子因心裡難過而微微顫抖着。
“御膳房的人在外面候着,我去叫他們端進來。”齊承知道縱然自己那麼說,她還是知道了什麼,無力再看她傷心的眼眸,齊承只好抽身退了出去。
“還不端上來?”齊承冷冷的說。
屋外候着的人將做好的膳食端上來,然而安羽琪現在滿心的淒涼,哪能咽的下去。
“撤了把?我吃不下去……”安羽琪勉強壓着嗓子裡的哽咽,輕聲吩咐道。
侍從們正欲撤下去,擡頭卻看見蕭王爺冷冽的眼神,立馬放下粥就撤了出去,生怕一個閃失,項上人頭不保。
安羽琪沒注意到,只見齊承走到牀側,端起剛剛煮好的粥,拿起湯匙舀了一勺,又放到嘴邊吹了吹,才輕輕放到安羽琪嘴邊。
忽然發覺眼前多了個勺子,安羽琪正想發火,責備不懂事的奴才,擡頭卻看見齊承毫無表情的臉。才發現,喂自己的人,是齊承。
房間裡突然增添了幾分尷尬。
“還,還是我來吧……”安羽琪的火氣悄悄的壓了下去,慌慌張張的想要奪過齊承手中的勺子自己來。
“你是病人。”沒有過多的話,卻讓安羽琪的手安安靜靜的縮了回去。雖然,雖然,眼前的人不是自己在等的人,可是這份溫存,暖的讓安羽琪心慌。這份溫柔,讓她想要落淚。齊承不善表達,平時更是臉上無絲毫表情,就像極低的冰塊,沒有絲毫的溫度。然而此刻,他卻這樣輕柔的拿起湯匙喂自己喝粥,每一個動作都極爲溫柔,溫柔的她想哭。
可是,可是她不能,她不能呵,她已經是他的弟媳了,她的心裡早已住着了一個惡魔,讓她放不下,忘不掉。傷心透頂,卻無力拒絕。她不能沉溺在他深深的溫存裡,以後,以後,他會有蕭王妃,以後……呵呵,她心中冷笑了下,她的以後又會如何呢?
無力拒絕齊承的溫柔,又礙於他的冷冽,安羽琪笨拙的喝着齊承一勺一勺遞過來的粥。
然而上天似乎有意捉弄她,她想安安靜靜的喝完粥,可是卻在下一秒嘴角邊卻全是米粒。
齊承想笑,可是又忍者不想笑出聲來。這個笨女人,生病了,都這麼活寶。
他伸手去拿絲帕,然而剛觸到絲帕,卻又不小心觸到了安羽琪也來拿絲帕的手。指尖相觸,齊承心湖上蕩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她的手的溫度,像極了兒時母妃的手,讓他貪戀,讓他忍不住想要去握;她的手,像絲綢那麼滑,讓他禁不住一觸就有一種奇異的感覺。生在帝王之家,見慣了漂亮女子的手,但沒有一雙手像眼前的這雙,讓他想牽一輩子,怎麼也不放開。心慌意亂中,齊承早已握住了安羽琪的手。
沒有料到蕭王爺如此失儀,安羽琪掙扎着想要抽出被握住的手,卻發現齊承握的很緊很緊,竟讓她無處可逃。
回過神來,齊承發現自己居然握住了安羽琪的手,連忙收了回來。安羽琪的臉上也多了兩抹腮紅,房間裡的氣溫陡然升了起來。
“我去喝水……”慌亂中,齊承只好出此下策,轉身出裡屋倒茶喝。
安羽琪急忙拿絲帕擦了擦嘴角。
齊承轉身回來,卻發現,安羽琪羞的鑽回了絲被中。背對着齊承,安羽琪沒發現此刻齊承眼中星星點點的笑意,像初夏夜晚的繁星,一閃一閃,風華絕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