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把已經無話可說的榮俏娥拖出了華清宮,一衆看了一場好些的妃嬪也被皇上遣散了。雖然這些女人是好不容易纔得以見到皇上的面,可是卻不得不請安告退,一個個滿臉的不願意。熙妃看了看太后,見太后也沒有讓她留下來,才跪安告退。
直到妃嬪們都走了,才聽得太后說道:“皇上仁心,只是這個女人犯了這樣大的過錯卻不重罰……”
“母妃,得饒人處且饒人。有些事情不是朕不知道,只是朕不願意深究。熙妃的處所在西面,母妃的華清宮在南面。而皇貴妃的翊秀宮卻在東面。朕實在不理解,熙妃爲什麼既然要伺候母妃,爲什麼不直接到母妃的華清宮裡來,而是要繞那麼遠的一條路先去翊秀宮外候着。”
因爲沒有了外人在,齊王並不給太后留面子。太后一怒,正要說着什麼,卻見一旁的杜憐月竟然一聲不響的直接倒在了地上。
太后和齊王同時皺了皺眉頭,各是心思不一。
一時間,華清宮的大殿之上,太后端坐在鳳榻之上,心思百轉;齊王直立在前,面冷如霜。只可憐了已經昏倒的皇后杜憐月,只是倒在地上,竟然沒有人去管。
太后和齊王就這樣對峙了好長時間,太后才說道:“罷了,哀家老了,竟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了。還是隨你們去吧。”說完便繞過了倒在地上的杜皇后,獨自向着後殿走去。
齊王看了看杜憐月,這才上前去將杜憐月打橫抱了起來,送了她回清寧宮後,又趕緊趕回了翊秀宮看望安羽琪。太后宮裡的一場鬧劇算是收場了。
回到翊秀宮,冥牙卻是告訴了齊王一個不算好的消息。安羽琪身上的藥性算是暫時給壓制住了,只是到了生產的那一日,只怕是孩子大人之間只能保住一個!
難道這是自己的命運中已經註定的嗎?
就在齊王和冥牙以爲安羽琪正在熟睡而不避諱她在房內私語的時候,已經醒來的安羽琪卻是把冥牙說的那些話字字句句都真真切切的聽到了耳朵裡。
冥牙說的,興許是不會錯的。自己和孩子之間只能有一個活命!
想到自己在進宮之前,曾經和齊王的那個所謂的約定,本以爲已經逃脫了,卻沒想到是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終究是不想讓她安羽琪留在這個世上!既然自己和孩子之間只能有一個活命,那麼當然是要讓孩子好好的活着,她怎麼捨得讓這兩個孩子連這個世界還沒有看一眼就命喪黃泉?!
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安羽琪向着冥牙說道:“冥牙,求你。讓孩子活下來。”
聽到安羽琪嘶啞的聲音,齊王只覺得心口突然一陣絞痛,一句“不行”脫口吼出,齊王快步上前抓住安羽琪垂在牀榻的手大力握住,冥牙被擦肩而過的齊王帶的身子一趔趄,退後兩步穩住身子。
“給朕好生養着!母子都要活下來!”齊王冷硬地吐出這句話,卻是對着冥牙說的。那一瞬間齊冰竟然生出了拿皇后的性命來威脅冥牙的念頭,心頭一動,齊冰狠狠地別開眼,恐怕自己若是再這麼看着安羽琪虛弱的樣子會把控不住自己的心緒不顧後果地去殺了害她的那些個女人。
“讓孩子活下來……”安羽琪說完已是用盡了力氣,眼皮重地睜不開,只是無意識地輕輕囁嚅着“活下來……孩子……”
“孩子會活下來,你也會,你是朕的妃子,是朕的人!永遠也別想離開朕!”齊冰又一次感覺到惶恐,看着瘦小的她一次有一次瀕臨死亡,他又要失去她了嗎?不!不能,他無法忍受她從自己的身邊消失!
齊冰幫安羽琪掩住被腳,扭頭注視着冥牙,問道:“可還有別的法子?”心裡明明知道冥牙說不可能就真的不可能了,可還是忍不住報以希冀。
冥牙無奈得搖了搖頭,“別無他法!”
“我要安羽琪平安活着!”齊冰說道,低着頭看不出表情。
瑞王和蕭王進來的時候安羽琪剛剛昏睡過去,瑞王絕美的臉上滿是毫不掩飾地擔憂神色。瑞王也不管坐在一旁面色冷硬的齊王,徑自去看安羽琪的情況。這個笨丫頭,怎麼就不長記性!
冥牙又將安羽琪身體狀況和二人說了一遍,兩人聽後俱是大驚,這些人一次又一次地要置她於死地實在是可恨!瑞王第一次站地規規矩矩,一斂起平日裡的散漫,靜靜地聽着。待說到安羽琪寧可豁出性命也要保住孩子時不禁動容,心中一痛看向自己的皇兄。
“她不能繼續留在宮裡了!”
卻是瑞王身後的蕭王開了口,聲音雖不溫不火,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
“朕自會想辦法保住她和孩子!”一直默不作聲的齊王冷着臉說道。
瑞王一聽他這麼說就開始跳腳:“怎麼保住,這就是你保的結果?”這句話恰恰
戳到齊王的痛心處,正要發作,一旁的冥牙眼看要出事兒趕忙站出來打圓場。
“她現在的狀況,卻是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將養些日子,日後如何,也只能聽天由命了,畢竟她的身子強健些也有利於生產。”冥牙說道。
冥牙不忍看着他們兄弟三個爲着安羽琪爭吵,而且安羽琪的身體狀況實在是再受不住一點傷害了。他這麼說也算是幫着兩位王爺的意思。
齊王看到瑞王對安羽琪關切的神情心裡就像紮了根刺,瑞王也就罷了,現在蕭王也是這般神情。心中對安羽琪的擔心,焦慮,夾着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心情一併化作憤怒衝體而出,吧嗒!腰側垂掛的玉佩被齊王一手捏碎,憤憤地說道:“安羽琪是朕的皇貴妃,她腹中懷着朕的龍脈,自然要留在宮中!”他不能忍受她被別的男人護着,只能是自己!
“傳令下去,翊秀宮派重兵把守,無朕令任何人不能入內,侍奉宮人由朕親自調配,所有吃食一律嚴檢!冥牙,你就待在翊秀宮隨時注意她的身體,直至孩子出生。!”齊王說完不待瑞王和蕭王辯解,冷着臉揮手讓二人回去。
安羽琪昏睡到半夜,又開始高熱,腦袋昏昏沉沉,身體重的厲害,睜開眼看到齊冰衣不解帶靠在身側。
齊冰看到安羽琪醒來不禁大鬆一口氣,疼惜地撫上她的面頰,觸手是細膩的觸感,卻冰涼地彷彿沒有溫度,“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叫冥牙過來!”
安羽琪先是被他疼惜的眼神驚了一剎,隨即想到白天冥牙話焦急地費力說道:“保住孩子!告訴冥牙!保住孩子!保住孩子,我們的約定也算達成了……”說完又脫力地閉上眼睛。
“約定?”齊冰看她豁着自己的性命不要卻要保住孩子原本以爲他對自己是有情的,現在她竟然說約定!難道在朕身邊就僅僅是因爲那個約定嗎!齊冰越想越是怒不可遏,大力抓住安羽琪的肩膀,“別忘了,你的性命握在朕的手裡,朕要你活着!”
安羽琪本就虛弱,鐵鉗般的手臂箍地肩膀生疼,聽到齊王的話心裡涼了半截,腦子昏沉猜不出他到底想做什麼,可是隱約意識到齊王是想要放棄孩子了!不行!他辛辛苦苦保護的孩子一定要活下來。
瑞王從踏出翊秀宮就一直沉默不語,太后那邊已經不擇手段要除去這個孩子了,即使皇兄防範再嚴,可宮中勢力盤根錯節,一旦太后從朝堂上施加壓力皇兄必定分身無術,翊秀宮即是固若金湯也難免會百密一疏。想到方纔虛弱地躺在牀上毫無生命力的安羽琪心頭一顫,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了,即使是萬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行!
爲今之計,只有帶她出宮!
接連三個晚上,齊王留宿翊秀宮。
華清宮,太后捻着手中的彩毓瓷杯,眼中波濤洶涌。下首俯首立着一人,華貴端莊,一身淡紫流蘇華裙垂曳,正是熙妃。
太后放下杯子,長嘆一聲,“皇帝可還是護着她,這次若是不成,竟白白讓她討了便宜去。你也知道,女子的柔弱最是討男人歡心的。別到最後孩子沒有打掉,皇帝反而對她更是疼惜,你想你還有機會嗎?”
熙妃垂眸,順從道:“太后教訓的是!”
“罷了,這會子有些餓了,你來侍候哀家用膳。”太后看熙妃也是個七竅玲瓏心竅,無須點破,也就不再多說,“這膳食趁熱用了纔好!”
熙妃趨步跟上,心中已然分明,翊秀宮的人也要趁早解決了好!安羽琪這個心頭大患,一日不除一日便不得安生。爲安羽琪診治的,是冥牙吧!冥牙,杜憐月,呵呵!一個淡淡的看不清痕跡的笑容掛上脣角。
深夜的宮牆內寂靜地令人心顫,一道黑影倏地掠過,悄無聲息。
安羽琪蜷在牀榻上,眼中一片空茫,這幾日齊王總是這個時辰過來,卻唯獨不提孩子的事。殿內燭火突突跳了兩下,透過屏風可以聽到在外間守着的小蝶淺淺的呼吸聲,想是睡着了。
嘎吱!
是誰來了?是齊王嗎?安羽琪心想,怎麼這般輕巧,跟要做賊似的,正要叫醒小碟,驀地眼前黑影一閃,口鼻就被一雙大手掩住。
“噓!是我!”略帶磁性的輕暖聲音傳入耳中。
安羽琪一臉的不可置信,扒開束縛的手掌輕聲問道:“瑞王爺?”
黑衣人扒下面巾輕佻一笑,“爲了你這個蠢貨,玉樹臨風的本王可是連賊都做了!”說着嫌惡地甩甩頭,以往即便是需要黑衣出門也必得是雍容的金絲繡盤雲地大開襟稠衣,哪裡穿過今天這樣的黑漆漆地粗布短衫。他對這個扮相實在不滿意。
安羽琪看他晃頭晃腦的樣子撲哧一笑,一絲清涼掃過連日的陰霾。
自從中了‘百子散’安羽琪身子一日比一日虛
,又擔心腹中孩兒,心中憋悶精神一日差一日。這三天除了日日來的齊王便只有冥牙和小碟陪着,聽聞雲貴妃來了數次都被侍衛擋在門外。現今見到瑞王不禁有些動容。既想笑又想抱着他狠狠地大哭一場,把入宮以來的委屈煩悶都哭出來。
瑞王看安羽琪嘴角一抽一抽,想笑又想哭的樣子禁不住直樂,故意做出驚訝的樣子大叫道:“哎呀!莫不是又傻了!還是看到本王太高興了?”
嘴上雖刻薄,雙手仍是輕柔地攬過安羽琪愈發消瘦的身軀輕輕抱住。她怎麼會這麼瘦!瑞王感受到懷中人的顫抖,心中一痛,幽幽地嘆口氣說道:“我帶你出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嘎吱!
又一道黑影闖入,“你們?”來人驚疑地看着抱在一起的瑞王和安羽琪。
兩人擡頭一看,和瑞王一模一樣的短衫打扮,雖然面巾遮了臉,可那雙清冷的眸子和從不離身的玉笛還是透漏了來人的身份,正是蕭王。
蕭王竟然也穿的和做賊一樣半夜跑到她的宮殿裡來,安羽琪驚訝萬分,瑞王半夜前來倒是情理之中,原本瑞王就是個不羈的主,平日裡與她這個突如其來的嫂子打鬧慣了也略顯親厚些,瑞王不足爲奇,倒是蕭王,細想想除了上次在蕭王府別院住的那段日子並沒有過多的接觸。
瑞王也詫異了一瞬,隨即就掩蓋過去。現在瑞王和安羽琪還抱在一起,雖然兩人並沒有什麼但安羽琪被蕭王冰冷狐疑的目光盯地如坐鍼氈,安羽琪慌忙從瑞王懷裡擠出來,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淚痕,正襟坐好,訕訕地咧開個自以爲輕鬆的笑容,招呼道:“蕭王爺…爺…也來了。”說完了又覺得這句話說得不倫不類,幸而安羽琪的面皮厚,也不細想。
看到安羽琪臉上的淚痕,蕭王恍惚了一瞬,冰冷的眼中透出絲絲憐惜和懊悔。
“這下好了,有大哥這個萬年冰山陪着丟人,弟弟我這心裡呀,平衡多了,哈哈哈!”瑞王指着蕭王同自己一模一樣的扮相險些笑岔了氣,自小到大他還沒見過自己這位冰山般的大皇兄這般偷偷摸摸的樣子呢!臉上雖笑的開懷,笑容卻未進到心裡去,驟然失了懷中的溫度只覺得胸膛裡空蕩蕩的,有些甜蜜和苦痛嚥到心裡去。
蕭王被被瑞王這般嘲笑,微有些懊惱,他也不明白是怎麼回事,身體卻比腦子轉的快,在還未想明白之前人已經到了這裡了,“我來帶她走!”蕭王看了眼安羽琪說道。
“帶我走?”真的能走嗎?離開處處危險的皇宮,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生下孩子。安羽琪動容了,她要離開這裡,她要自己的孩子平安活着。不只是因爲母愛天性,她渴求親情,渴求着腹中與他血肉相連的孩子。而且,是他的孩子。
她已經想不明白齊王對她到底是什麼樣的感情,一次次把她推到風頭浪尖上又一次次救下,仿若對她有情,卻和別的女人溫存。想到這裡突然感到腹中微痛,驚慌地撫上肚子,小傢伙又開始鬧騰了。
瑞王看到安羽琪的樣子慌忙詢問道:“又疼了嗎?我去找冥牙過來!”
“不要!”安羽琪連忙拉住驚慌地瑞王,緩緩吐出一口氣,等着把這陣疼痛壓下。瑞王被她拉着,知她有話要說也不敢輕舉妄動,反手扶上她的玉臂幫她支撐住身子。
好不容易疼痛緩了過去,安羽琪也不逞強借力讓自己靠在瑞王身上,輕輕說道:“不要擔心,沒關係,最近心情一有波動就會疼一會兒,撐過去就好!”
“冥牙知道嗎?”蕭王問道。
“恩。”安羽琪脫力地點點頭,“還是身子虛的緣故,冥牙也說了無妨。”
聞言蕭王瑞王俱是臉色一變,安羽琪現在身子太虛,只怕這疼會越來越嚴重,直到生產的時候怕就要……
“時間不等人,趕快走!”看到窗外火光明滅,瑞王突然喝道,“皇兄現下被杜太師絆住了腳脫不開身,但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過來,太后那邊也已有所防範,我們還是先出去要緊。”
蕭王認同地點點頭,瑞王重又附上面巾。
叩叩!寂靜的夜下想起沉悶的扣門聲。叩叩!叩叩叩!兩下三下。
是誰來了?蕭王和安羽琪狐疑地看着門外。
阿彌陀佛,可千萬不要出狀況啊!安羽琪在心裡祈禱着,靜聽了一會突然覺得不對,兩響的‘叩叩’是門外傳來的,三聲的‘叩叩叩’竟是身邊的瑞王在敲桌子!不是吧!瑞王難道是個內應,安羽琪撇撇嘴角鄙夷地瞥向瑞王。
瑞王面巾下的臉撲哧一笑,從門外探出個小腦袋,一雙眼睛賊亮賊亮。
“小車子!”安羽琪險些就要驚呼。“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安羽琪敢保證,若不是知道瑞王常常不靠譜的行徑,這會兒一定掄給他一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