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至水努努嘴,小女孩上前翻開了第一張牌。
“女人啊……”蘇至水玩味地道,“你弟弟不是有女性恐懼症嗎,和女人對視超過十秒就會起疹子什麼的,據說還是治不好的。”
第一武無語地說:“那是個病人。”
蘇至水笑道:“知道,逗你玩的。逆位的女祭司,貪婪、魯莽的復仇——那女的逃了?”
第一武嚴肅起來:“是的,她是誰?”
蘇至水一攤手:“你已經猜到了,又何必問我呢?”
“好吧,下一個問題,她換了具身體,這次又想幹什麼?”
小女孩翻過第二張卡,蘇至水睏倦地揉着眼皮回答:“逆位的戰車,不可化解的仇恨轉化爲暴力手段,唔……我看她盤算的不是什麼好事,你最好叫唐家那小丫頭最近小心點,別又着了同樣的道。”
第一武深吸一口氣,想起了自己輾轉從弟弟口中聽來的、發生在一個月前的慘劇,又問:“怎樣才能找到她、阻止她?”
蘇至水心不在焉地回答:“正位的惡魔,這世上只有一個人能阻止她,但這個人未必會站在唐小棠這一邊,畢竟他們曾經是那種關係,男人總是習慣把女人按照和自己有無肉體關係來區分,從這個角度來看的話唐小棠無疑佔了下風。”
第一武聽得一頭霧水,忍不住追問:“你說這個人是誰?”
蘇至水反問:“這是你的第四個問題?”
第一武立刻搖頭:“當我沒問。阿蘇,你太狡猾了,繞了半天什麼都沒說,難怪蘇家連修大門的錢都沒有了,客人上門來你也是這麼敷衍他們的?這樣下去蘇家的招牌遲早被你砸了。”
蘇至水大笑起來,沒笑兩聲就開始咳嗽,小女孩馬上給他拿來了藥,又給他倒了杯熱水,第一武坐在外面,連杯茶也沒得喝,聽到嘩嘩的水聲,不由嚥了下唾沫。
“客人上門來會給我錢,你呢?”蘇至水吃了藥,緩過勁兒來,笑着道,“人也不給,錢也不給,我發着高燒也起來給你占卜,你還要怎樣?”
第一武投降了:“算了算了,不跟你扯這個。最後一個問題,蘇肘子是誰?”
蘇至水來了興趣:“蘇肘子?不知道啊,沒聽過,我們家有這號人?你等我翻翻家譜。”就要打發小女孩去取家譜,第一武忙道:“不一定是你們家的人,碰巧姓一樣,順便問問,你不知道就算了。”
蘇至水卻咂咂嘴道:“阿武,你不厚道啊,又要跑來問我又說不一定和我有關係,你在逗我?”
第一武無可奈何地說:“蒲牢說負屓喜歡蘇肘子的書法,可這什麼肘子蹄子的,連名字都叫不上來,也沒法直接問司南,我不找你找誰?”
“什麼肘子蹄子,你們在說什麼?”小女孩一去不返,捧着一盒家譜回來的卻是個嬌小玲瓏的花季少女,白底碎花的漢服裹着前凸後翹的曼妙身材,睫毛刷得長長,有如蝴蝶翅膀般輕盈。
“什麼時候回來的?”蘇至水笑着問。
少女撩起竹簾走近他,把盒子放在矮木几上:“剛到,聽奶奶說你又病了,怎麼一點兒不讓人省心呢?藥都按時喝了嗎?病得厲害?怎麼連武大哥都請來了。”
第一武忙解釋道:“我不是來看病的,順道過來看看而已。”
少女取出族譜給蘇至水,又起身去給第一武泡茶,親手端到他跟前:“小妹年紀小不懂事,請武大哥多多包涵了。”第一武謝過,端着參茶喝了一口,嗓子舒服多了。
“我們剛纔還在說阿讓的事。”蘇至水懶懶翻着族譜,沒事兒找事兒地說。
“阿讓怎麼了?”少女馬上問。
第一武額上冒汗,顧左右而言他:“這……也沒怎麼,挺好的。小昕今年也該畢業了吧?”
蘇昕儀交疊着雙手,一副家教良好的模樣,跪坐在他身旁的木地板上,笑吟吟地說:“去年就畢業了,蘇家早就給我準備好了嫁妝,就等阿讓畢業呢。”
第一武“噗”一聲,參茶噴了滿地,蘇至水在羅漢牀上摔書大笑。
“不不,這個……小昕啊,”第一武滿頭大汗地找合適的措辭,“蘇家和第一家的婚約只是長輩們口頭上隨便說說的,阿讓這孩子脾氣不好,既不溫柔又不體貼,配不上你的,你千萬別勉強,別忘心裡去。”
蘇至水不給面子地拆臺道:“脾氣不好?不溫柔也不體貼?那有什麼,你要是覺得自己弟弟不好,也可以讓他上門做女婿,我們蘇家多養一個人還是養得起的,重要的是小昕喜歡。”
蘇昕儀甜甜一笑:“還是三哥最好,不枉我累死累活照顧你這麼多年。”
第一武欲哭無淚,幾次想找藉口爬起來溜號,又被蘇昕儀纏着問東問西,左一杯茶右一杯茶,從口渴直接喝到想上衛生間。
“我覺得你可以去X市走走,小昕,”蘇至水懶洋洋地翻完一本族譜,伸着小指撓後腦勺,“唐秋哲難得放你假,去結交點新朋友也不是壞事。”
“X市?聽起來不錯的樣子,要我給你帶點什麼手信回來麼?”
蘇至水狡黠一笑:“把你自己完整帶回來就行了。好了,我和阿武還有事情要談,你先去休息吧,有空多陪陪奶奶,省得她老人家總拿柺杖戳我,說我不該把你送走。”
蘇昕儀笑着離開了會客室,第一武扶額嘆氣:“你非要讓事情變得不可收拾嗎?阿讓在X市交了個女朋友,小昕如果知道你是故意讓她去出醜,肯定會恨你的。”
“出醜?未必,”蘇至水翻過一頁頁族譜,“蘇家的姑娘會輕易輸給一個凡人?再說這場較量遲早要到來,你願意每次來都被我問‘哎呀阿武你和你弟到底誰嫁過來’的問題麼?”
第一武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蘇至水又說:“年輕人多吃點苦是好事,你也別把你弟弟護得太嚴實了。——啊,找到了。”
“誒?找到了?”第一武情不自禁從坐具上爬了起來。
“可不是麼……蘇肘子,哈哈哈,原來是這麼個意思。”蘇至水手一甩,族譜輕飄飄地飛出來,第一武兩手一抄,接住。
翻開的那頁紙上赫然寫着——蘇軾,字子瞻,號東坡居士,生於1037,卒於1101……
蘇東坡+東坡肘子-東坡x2=蘇肘子
“……好吧,我明白了。”X市中山路步行街,正在四人約會的唐小棠哭笑不得地掛了電話。
第一讓被溫婷挽着胳膊,聲音不太自然地問:“我哥說了什麼?”
唐小棠把手機扔回包裡,笑着說:“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通常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的時候,壞消息都是建立在好消息的基礎上的,先聽好消息吧,也好有個心理準備。”黃綺回正在路邊攤買麻餈,語氣很壞,彷彿已經猜到了什麼。
唐小棠也是這麼想的,於是說:“好消息是,武先生知道方肘子……蘇肘子是誰了,下一步我們可以考慮弄點拓片什麼的去幻世開個書法交流會,負屓一定會上鉤的。”
溫婷差點噴出來:“蘇肘子是什麼東西?方肘子的親戚?哪個菜系的?”
第一讓的表情有點不好看,眉毛動了動:“蘇肘子……”
“壞消息是,”唐小棠一臉誠懇地說,“蘇肘子的遠房親戚,估計最近會來X市旅遊,武先生讓我們好好招待她。”
第一讓猛然倒抽一口冷氣,胳膊迅速從溫婷手裡抽出來:“開什麼玩笑!誰讓她來的?”溫婷懵了,茫然問:“你們在說誰?”
黃綺回在一旁幸災樂禍:“當新歡遇上舊愛,正妻PK小三……讓哥,你說我是落井下石呢,還是落井下石呢,還是落井下石呢?”
第一讓瞬間發飆了:“落你妹!黃二缺,你別沒事找揍,敢落井下石就是一車遮瑕霜也救不了你!”
唐小棠站在中間隔開他們倆:“別衝動,有話好好說,這不是還來得及嗎?要不你找個地方避避風頭?”
溫婷則被他們徹底搞糊塗了,黃綺回的話裡暗含着某種意味,讓她產生了強烈的不安,見三個人忙着爭吵完全不給她解釋,急得直跺腳:“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呀?就沒人給我解釋一下嗎?”
“我來給你解釋吧。”
一到陌生的聲音插了進來,溫婷驀然擡頭,視線穿過第一讓和黃綺回,越過唐小棠的肩膀,落在了一個身穿蕾絲連衣裙,手撐小陽傘的靚麗少女身上。
太遲了。
“嗨,黃少爺,好久不見,”蘇昕儀笑靨如花,步履輕盈地走上前來,“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小棠小姐?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這是我三哥給你的一點小禮物,笑納哦。”白玉般的俏手一攤,掌心裡是一枚新的護身符,和上次朱槿討要回來的一模一樣。
呼……一陣冷風吹過七月的中山路,三十八度的高溫下唐小棠生生打了個寒顫。
黃綺回皮笑肉不笑地擡手回了個招呼:“時空飛梭也沒這麼快的吧?”
蘇昕儀畫着日系美容雜誌上的甜美妝容,染成亞麻色的的捲髮盤出漂亮的髮辮,一身時尚度十星的森與辛辣的混搭衣着,從頭髮絲武裝到指甲蓋,每一個細節都無可挑剔。
美麗的裝扮是女人在戰場上的鎧甲,唐小棠想到了艾琳•艾德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