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愈忍着悲痛,抹去眼淚回答:“村裡的長輩說,神農葬在這山裡,陵寢的入口就在那邊,最近幾年常有奇怪的人到村裡來,要我們搬出去,還說碧崖山會塌,大家都認爲那是聳人聽聞,是外鄉人想要盜取神農墓中的寶貝,故意嚇我們想讓我們離開,方便他們下手。”
果然有蹊蹺,唐小棠心想那所謂奇怪的人八成來頭不小,知道些什麼,可能單純爲了村裡人好,也可能真的在窺覬女媧石,便問:“那這些奇怪的人後來都走了嗎?”
方愈沒有回答,綠珠虛弱地答道:“都被三阿公他們給殺了。”
唐小棠和小悅不寒而慄,綠珠又說:“屍體也都被送進了山裡,紅珠親眼看到的。”看了一眼妹妹,紅珠害怕地點點頭。
“這一切實在太匪夷所思了,誰給他們這樣的自信,在神的眼皮底下大開殺戒?”第一武難以置信地問。
方愈嘆氣道:“據說村裡人的祖先當中,有女媧娘娘的御使,家鄉遭遇蝗災,那人就帶着大家翻山越嶺來到碧崖山,這裡長夏無冬,莊稼長得特別好,那十幾戶人家就在這兒住下了。不許靠近那邊山頭的命令那是那人下達的,村裡人起初不知道原因,後來那人死了,村裡的年輕人好奇,進山裡去看過,才發現了陵墓。”
綠珠也說:“這事我爹也對我說起過,那位御使大人臨死前留下話,說此處有神農英魂庇佑,讓大家千萬不要出去,更不能讓外人打神農陵墓的主意,如果有人膽敢不聽勸告,那就殺了。”
他們倆越說,唐小棠心裡越瘮得慌,總覺得這神農陵寢之中不止藏着女媧石,似乎還有別的秘密。她徵詢地看了一眼第一武,第一武似乎也在想同樣的事,就問她:“你想進去看看?”
唐小棠還沒回答,方愈就急急忙忙阻止:“去不得!會被詛咒的!”
“你們已經被詛咒了,”小悅冷冷地道,“你們被那人限制在了此地,往後世世代代,缺胳膊少腿兒,看不見聽不見的孩子還會更多,到最後整個村子都會變成人間地獄。”
唐小棠使了個眼色,示意小悅別說了,小悅卻不理會她,徑自說:“他讓你們在這兒世代繁衍,無非是想有人看守住神農墓,不被人盜掘,他根本沒考慮過這樣下去你們的後人會變成什麼樣子!”
無端受傷令她情緒浮躁,索性站起來往外走:“你們這些愚蠢得會相信他鬼話的人,好壞不分,愛走不走,小棠,別管他們了,我們去山裡找東西,本就不是來管閒事的,他們願意留下,就讓他們在這裡自生自滅好了!”
“小悅!”唐小棠追着她跑出門去。
綠珠垂下眼簾想了一陣,對紅珠招招手,紅珠來到牀前握着姐姐的手,綠珠對她說:“你跟着他們走,帶他們到山裡去,之後讓他們把你送出去,你不是常說嚮往外面那些有趣的事嗎?跟着他們走,以後就不要再回來了。”
紅珠露出難過的表情,抿着嘴使勁搖頭,綠珠溫柔地撫了撫她的臉頰,輕聲道:“去,你還小,手腳都是好的,不要被困在這裡。”紅珠還是不肯,方愈便說:“紅珠妹妹,你放心,等綠珠身體恢復了,我會帶着她下山去找你的,你沿路留下記號,等我們出來以後,再找個地方落腳,一起生活。”
紅珠這才勉強答應了,依依不捨地放開綠珠的手,從牀邊起身,朝第一武點個頭,讓他跟自己來。
“那麼,二位多保重。”第一武拱了拱手,跟着紅珠出了小屋。
有熟悉地形的紅珠帶路,一行人很快就找到了神農的陵墓入口。
幾千年的時光過去,神農的陵墓已經在風雨中坍塌的差不多了,精美的石刻摔斷成幾截,上面爬滿了野草和藤蔓,碑銘已經被厚厚的苔蘚所覆蓋,看不到文字。
陵墓入口的臺階很寬敞,淤泥上印着一串腳印,兩寸厚的墓門已經被擊碎,扒出足夠一個成年人進出的窟窿。
第一武臉色有點難看,畢竟是自家祖墳,被人用這麼粗暴的方式闖入,心情自然是不會好的。
他將一把短刀握在手裡,示意三個姑娘跟在自己身後,率先踏着臺階走了下去。
“紅珠就別進去了吧,萬一盜墓的喪心病狂,動起手來可麻煩。”唐小棠說。
紅珠本身也膽小,就點頭答應,在墓旁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唐小棠塞給她一個哨子,對她說:“如果有危險就放嘴裡吹,用力吹,我們聽到會出來救你的。”紅珠乖乖接過來,比劃了個動作,讓他們小心。
墓道很長,四十五度向下一直延伸,第一武打着手電,邊走邊照,兩旁的石壁都很光滑,看不出有機關運作過的跡象,唐小棠搓了搓胳膊,上面全是雞皮疙瘩,黑暗壓抑的環境讓她情不自禁地緊張,就說:“下午那聲吼叫會不會就是從墓裡傳出來的?”
“不太可能,那聲音聽起來是在空曠的地方喊出來的,而且……”第一武小心地邁着步子向下,“那聲音實在太大了,如果是從墓裡傳出來的,不可能那麼大。”
小悅走在最後,問:“什麼東西能發出那麼大的吼聲,獅子老虎什麼的再怎麼吼,也不會發出那聲音來,還隔得那麼遠,如果站在它面前,非給吼暈了不可。”
唐小棠卻奇怪地道:“有那麼大?我怎麼覺得好像還好,就一般野獸的吼聲啊。”
小悅莞爾一笑:“肯定是你耳機用多了,耳朵退化了。”
“噓!”第一武似乎發現了什麼,緊急讓她們停止閒聊,彎下腰去聽。
他們已經走到了墓道的盡頭,一堵石牆橫在面前,將去路一分爲二,第一武蹲在石牆腳處聽,唐小棠也湊過去,屏息凝神,卻沒聽到什麼,問:“有什麼聲音嗎?”
話音剛落,牆壁那頭傳來一聲瘋狂的怒吼,雖然因爲石板的阻隔——或許還有一定的距離,已經不怎麼刺耳了,但仍然能聽出那聲音非常響亮,簡直可以用驚天霹靂來形容。
小悅不用彎腰都聽到了,臉色微微一變:“是白天那傢伙?他闖進了地宮?”
第一武當機立斷,選了右邊的路跑過去:“走!”唐小棠和小悅也馬上跟在後面,三人在漆黑的甬道中狂奔,手電能照亮的範圍非常有限,前方似乎是無窮無盡的拐彎,一會兒左一會兒右,噼裡啪啦的腳步聲交疊重複,好像有無數人在奔跑一般。
唐小棠不信任地道:“這裡是迷宮啊,武先生你這樣亂跑不行的,要不我來找路?”
第一武頭也不回地說:“反正都不知道路在哪兒,走到哪兒算哪兒。”
倆姑娘啼笑皆非,只好跟着他沒頭蒼蠅一般亂撞,拐了不知多少個彎以後,面前是死衚衕,沒有路了。
“我說不行的吧。”唐小棠扶着牆壁喘氣,無奈地看着他。
第一武伸手推了推那牆壁,紋絲不動,又用手電照着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也沒發現什麼門路,只好承認自己帶錯路了。
想往回走,唐小棠卻又發現來路發生了變化,他們最後拐的一個彎是向右,按理說出去的第一個彎就是向左,但走到甬道盡頭的時候,她發現彎拐向了右邊。
怎麼回事,自己記錯了?
“這牆是活的,”小悅蹲在路口摸了摸地面,“你們看,這是來的時候我做的記號,我們是從這邊拐進來的,但這邊現在卻是牆壁。”地上有她刻下的一個拐彎的記號,箭頭的尾端被牆壁吞沒了。
唐小棠有點害怕地吞了吞口水,說:“武先生,你是神農的子孫,能不能跟他老人家聲招呼,放我們出去啊?”
第一武笑了,用肩膀撞了撞牆壁,回答:“我不成,這種活兒得陰陽師做,我只會看病。”
說話間,剛纔那吼聲又出現了,這回近得多,小悅和第一武同時用手死死捂住耳朵,一臉要吐血的表情,唐小棠卻十分淡定,還不太相信地問:“真有那麼大聲麼?我的耳朵還可以啊。”
那吼聲不斷,地面開始震顫,唐小棠忙壁虎一樣扒着牆壁,哀嚎道:“這是什麼狀況啊喂,共振也不帶這麼誇張的吧?”
在那振聾發聵的吼叫聲中,甬道兩旁的石壁都開始活動,與地面摩擦發出哧哧的聲響,似乎因畏懼而在逃跑,拐彎處的牆壁分開,飛快地退縮,不一會兒的功夫他們身邊的牆壁就全都縮得不見了,空曠的地宮中只剩無邊的黑暗。
小悅癱坐在地上,按着胸口不斷乾嘔,第一武比她好一點,但臉色也相當難看,額頭上全是汗,正掐着自己虎口處的穴道緩解不適。
“這牆壁真是活的,太神奇了……”唐小棠沒東西可扒了,四周空得讓她有種寒冷的錯覺。
“多半是……爲了防盜……”第一武捂着嘴難受地道。
小悅吐得頭暈眼花,喘着氣說:“據說神龍之子嘲風擅機關土木之術,發明過一種東西,叫應聲牆,估計就是……這個。”
應聲牆?這可真是個奇怪的名字,莫非是聲音太大就會逃跑的牆?唐小棠心想。
突然一個陌生的聲音插進話來:“你們是什麼人?”聲音洪亮,在這寂靜的地宮之中猶如平地一聲雷,就連唐小棠也給嚇得心頭一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