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熱,好痛苦。
媚離,你爲什麼會變得這麼殘忍,凌虐弱小真的令你感到快樂嗎?比我們在空桑山頂上談天說地、看星星看月亮還要快樂嗎?
遍地焦土,寸草不生,這一切且都是你做的?你曾經說你最愛空桑山上俯瞰下去綠蔭如海,怎麼能忍心讓這裡所有的花草樹木全都在你的腳下枯死?
濁世的這些人,他們犯了什麼錯,爲什麼要遭到你這樣的對待?
“哎呀,我還以爲這裡除了我不會有人來了呢!”
回憶的畫面被一縷光劈開,眼前的景象變成了湛藍的天空,和……和一個俯身看下來的女孩子。
原來是做夢,他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看着面前這個穿着T恤和熱褲的少女,臉上不由得一熱。
濁世的姑娘到了夏天總會穿得特別少,雖然已經看了好幾年,仍然不能習慣。
“你叫什麼名字,哪個專業的?”少女好奇地問東問西。
“我……我叫華穹。”她能看得到自己,就證明,她也是妖怪?不,她問我是什麼專業,應該只是個人類,聽說濁世的人類也能看見妖怪,只是這樣的人很少而已。
少女似乎很能自來熟,又做起了自我介紹:“我叫司徒嫣,是大一的新生呢,你是學長吧,膽子真大啊,居然在這裡睡覺,不怕遇到妖怪嗎?”
只是隨便承認了一下,因爲不想解釋,少女便自說自話地和他聊了很多,說是聊,但大部分時候都是少女一個人在說,他只是偶爾啊一聲,或者點個頭,表示自己在聽,而很少發表意見。
三年前甦醒過來,是因爲這裡突然開始大興土木,一度昌盛的木靈之力被大量揮霍,他意識到不能再留下去,否則總有一天這裡的樹木被砍光了,自己也會死。但如果想要走,又不知道該怎麼回去,從哪兒回去。
仿着人類的模樣變幻了外形,他將附近能走的地方都走遍了,依然沒有找到來時的入口,濁世經歷了不知多少次滄桑變幻,當年的通道說不定也被封住了。
少女與他閒聊了一陣,遠處響起敲鐘聲,大概是某個時刻到了,她匆匆告別,離開了草海。
從那以後,少女就時常到這一帶來,他偶爾現身與她相見,也總是聽她說起生活中的瑣事,幾次想開口問她知不知道通往幻世的方法,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回去。
“學長相信世上有妖怪嗎?”某一天,少女突發奇想地問道。
他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不知該怎麼回答,少女卻沒有發現他神色異常,而是徑自往下說:“我這麼說也許學長不信,但妖怪是真的存在的,我能看得見。”
這一點我也知道,他默默地想。
“可我和身邊的人這麼說,她們都不信,說我異想天開,說我腦筋不正常,班裡的同學不理我,宿舍的人也排擠我,除了學長,我連個說話的人也找不到,”少女揹着手,神情略顯受傷,“爲什麼大家都不相信,明明就是存在的。”
他忽然情不自禁地說:“我相信。”這是他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主動說話。
少女面上顯出欣喜之色:“學長?”
“我相信妖怪真的存在,因爲我……”
“學長也能看得見對不對?太好了!我以爲這學校裡所有人都看不見,學長也能看見,我們的相逢一定是命運的安排!”
少女沒等他說完就歡呼起來,他想了想,沒有解釋。
“學長也看得見,那下個十五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幻世的入口看看?我以前去過一次,那邊的風景真的是從未見過的美啊!”少女歡呼雀躍了一陣,又興致勃勃地邀請。
幻世的……入口?他震驚了,眼前這名少女不僅能看得到妖怪,還能打開通往幻世的道路?
少女像是和人分享一個不得了的秘密一般激動,雙手緊握成拳:“我的祖母是位了不起的捉妖師,是她教會我開啓通往幻世入口的方法,一般人都不會的哦!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他卻突然想起了這片區域剛開始改建時候,曾有個女人到自己藏身的樹下來,說過一些話,大意是這棵樹上有惡靈附着,暫時不要動,等她回來了再處理,那個女人的名字……身邊點頭哈腰的人,似乎確實是稱呼她——
“司徒長琴夫人……”
“咦,你認識我祖母?”
她是捉妖師的孫女!他驀然感到一陣恐懼,如果被她知道自己就是附在樹上的那所謂的惡靈,是不是立刻就會把他抓起來殺了?不行,他還有整個空桑山的責任在肩上,他不能死在這裡!
“不,我只是……聽人說起過。嗯,你說的那個地方,我想……我很想去看看,能帶我去嗎?”他謹慎地措辭,生怕被看出什麼端倪。
少女卻只感到無比的高興:“當然可以!這個月的十五是……下週二,到時候就在這裡,不見不散啊!”
本以爲不可能的事,一轉眼就變得輕而易舉,少女揮手與他告別,他也機械地予以迴應。
“那你怎麼又沒有回去呢?”唐小棠聽到這裡,忍不住插嘴問。
有司徒嫣幫忙打開通往幻世的入口——而且據唐秋哲的話說,入口還就在學校裡,那不是往裡一跳就解決的問題麼?
華穹笑着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唐小棠一頭霧水地,被兔子撓了一爪子:“笨丫頭,這還用解釋,他肯定是想把媚離也帶回去。——不過,小子,你難道不知道媚離已經被后羿封印起來了嗎?”
“我知道,所以我才告訴小嫣,我有無論如何也要找到的寶貴的東西,希望她能助我一臂之力。”華穹點頭答道。
兔子火了:“那你剛纔爲什麼襲擊我們?就算司徒家的丫頭手裡有司南,可以理解爲你想硬搶,那你爲什麼襲擊她?”兔爪霸道地一揮,唐小棠差點被它毀容,“你今天不解釋清楚,我就讓你變成明天的兔子屎!”
唐小棠噗地一聲笑了:“老師你不是說自己不是兔子嗎?”
華穹從地上爬起來,雙手扶膝蓋,竟然對着他們磕了一個頭:“對不起,因爲我放出意識來取司南的時候,感覺到它的意識附在這位姑娘身上,還以爲她要對小嫣不利。”
“你說什麼!分明就是司徒家的丫頭搶了我們的東西,你——”
“啊!”唐小棠突然捧着臉發出一聲驚叫,惹得一人一兔都看向她,“媚離該不會就是我們在找的日光鳥吧?”
兔子一頭栽倒在地,華穹也吃了一驚:“你們也在找日光鳥?”“誒,聽說鼓浪嶼上就、啊!老師你幹什麼!”唐小棠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兔子跳起來撞到下巴,險而又險地沒有咬到舌頭,卻磕得眼冒金星。
“你的反射弧到底是有多長!”兔子抓狂得想咬人。
唐小棠理虧地啊哈哈哈笑,把兔子牢牢抱在懷裡不讓它撓自己,一邊對華穹說:“如果是要找日光鳥的話就沒問題了,司南先生只會爲一個人解答一個問題,你還是先留着以後用吧,我和老師會去鼓浪嶼上解救那邊的日光鳥,說不定能問出媚離的下落。”
華穹感激地再次對她磕了一個頭:“那就全拜託你了!”
唐小棠趕緊擺手:“別行這麼大的禮,我受不起、受不起!”
兔子卻一副受之無愧的樣子,昂頭道:“忙不會白幫的,以後我們到空桑山去玩,你要全程做地陪。”華穹忍俊不禁,答應下來:“好說,我雖然只是一個小仙,帶你們遊山玩水還是不成問題的。”
告別了華穹,唐小棠揹着兔子鑽出了小榕樹,幾個在臨近籃球場打球的學長都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她。
“就是那個?”
“不知道,我也沒見過,不過從那裡鑽出來的不會是別人了吧?”
“一個女孩子家怎麼會喜歡去那種恐怖的地方。”
“哎,我可聽說那裡面鬧鬼,所以學校才栽了一排樹不讓人進去,這女生膽子也太大了。”
唐小棠知道他們應該是認錯了人,把自己當成了司徒嫣,倒是對華穹說到的“小嫣和別人不一樣所以經常被人誤會”更相信了幾分,司徒嫣衝着她來,所以對她友好,而對其他舍友就保持着距離,大概是不想將來也被她們看做怪人吧。
“老師,與衆不同是不是其實不好呢?”唐小棠忍不住小聲問,“擁有別人沒有能力,不是被人排擠,就是欺負別人,是不是平凡一點好?”
兔子哼哼一聲,揮爪拍她的臉:“你夠平~凡的了,再平就沒了。”
唐小棠怒了:“老師!你不要這麼猥瑣!”
兔子不屑地扭開頭,回答的比剛纔認真了點:“一瓶不滿半瓶搖,真正的強者從來不怕人欺負也不被人欺負,就像我。”
你還不欺負人……唐小棠鄙視地斜它一眼,兔子卻又把嘴湊到她耳朵上,小聲說:“與其杞人憂天些沒的,不如想想,如果日光巖上那隻日光鳥就是媚離,你打算怎麼辦。”
“那我們就另找唄。”唐小棠想當然地回答。
兔子打了個小噴嚏,耳朵一抖:“那你來X大的意義是什麼?”
唐小棠腳步一頓。
是啊,自己是爲了日光鳥而來的,如果鼓浪嶼上的那隻就是媚離,豈不是白來了?另外的七隻日光鳥又會在哪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