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嘴角一抽搐:“該不會就是昨天那隻……”
小警察認真點頭:“沒錯,就是昨天那隻,而且你知道嗎,昨天被咬傷的那個人也是個癮君子,而且我們還在死者家裡發現了他用過的那個。”
“……那個?”唐小棠腦袋上冒出一個大問號。
遠處同事見他不知在這邊說什麼,就大聲警告了一句,小警察只得趕緊回頭道歉,然後飛快地小聲說:“套套。”
唐小棠瞬間鬧了個大紅臉,趕緊點點頭表示這話題可以打住了。
“綜上所述昨天的那個小夥子和死者生前的關係很親密,我們聽保安說你曾經買吃的給那隻藏獒,藏獒是非常排外的犬類,既然能接納你,我們想或許你和死者也是認識的。”
說到這裡,唐小棠總算是明白了過來,原來從藏獒開始在這等的那天起,他的主人,那個叫曹珍珍的白粉妹就已經死了,而昨天那三個流氓說不定和案子有着莫大的關聯,昨天八成是來銷燬證據的,藏獒作爲活的證據,自然也在處理的範疇內。
“對不起,我和死者真的不認識,而且我從去年九月開始就到外地去念書了,上禮拜纔回來的,”唐小棠歉意地說道,“幫不上你們什麼忙。”
小警察十分失望地合起了本子,想想又問:“那你能不能跟我們去看一下那隻藏獒?從昨天起它就拒絕進食,獸醫說它的身體非常虛弱,可它又不讓我們警犬隊的人接近,很是麻煩啊。”
唐小棠同樣無奈地看着他:“它從死者死的那天起就拒絕進食了,五天了,就吃了一個山東煎餅。”
小警察苦惱地用圓珠筆尾戳着腦袋:“怎麼會這樣,緝毒組的同事還指望它能幫忙找到販毒窩點呢。”
唐小棠聽了他這話,心裡猶豫起來,身爲一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當代大學生,協助警察那簡直是義不容辭的義務,她現在是唯一能和藏獒溝通的人,如果能說服藏獒吃點東西,幫着抓毒販,那是再好不過的。
可藏獒未必願意這樣做,怎麼說他的主人也是涉案人員之一,拒絕和警方合作是忠犬護主的心態使然,於情可憫,自己也沒有什麼立場要他一定這麼做不是麼?
想了又想,心裡還是覺得放不下,唐小棠終於還是說:“要不我還是跟你們去看看他吧,總要盡點人事。”
藏獒不承她的情,兔子也不理解她愛管閒事的性格,可是如果能做的事不去做,將來後悔不是更糟糕嗎?
買了兩個山東煎餅提在手裡,唐小棠坐上警車去了寄養藏獒丹珠的獸醫站。
連日來的飢餓和昨日一戰的疲勞傷痛,讓丹珠不得不趴在牀上,呈現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獸醫和警犬隊訓練員開始還不太放心他們獨處,後來看到藏獒並不牴觸唐小棠的接近,才勉強答應退到門外等候。
“吃點東西吧,”唐小棠把山東煎餅遞過去,“就當你昨天救了我的謝禮,你要是不接受的話我會一輩子記得欠了你人情的。”
丹珠雙眼闔着,虛弱得從話語中都能感覺出來:“不用了,是你想救我在前,我們互不相欠。”
唐小棠在牀邊的凳子上坐下,苦口婆心地勸道:“你不能這麼死心眼,我也知道藏獒是非常忠心非常護主的,你的主人死了,你很難過,甚至想要殉情……”“我沒有打算殉情,”丹珠倏然睜眼,眼中隱隱有怒火,語氣卻兇不起來了,“我這一世的任務就是保護她,既然做不到,就該及早重入輪迴,否則餘生就是浪費光陰。”
“你把自己餓死纔是浪費光陰呢!”
唐小棠生氣地批評道:“你的主人好吃好喝把你養大,你就用餓死自己來報答她?她被人殺了,你不去想着抓到兇手替她報仇,反而自己畫地爲牢,想用死亡來逃避責任,你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丹珠也動怒了,上身撐起,眼裡火苗跳動:“怎麼報仇?找誰報仇?她兩年前認識了那個叫讓傑的小子以後就染上了毒癮,是她自己選擇了墮落,她被殺也是因爲讓傑欠了毒販子的錢還不上,她想用自己的身體去還債!我當年就試圖阻止過,根本沒有用,她愛那小子愛得瘋了一樣,父母的話都不聽,跟着人私奔到K市來,賣【縱橫】淫都要賺錢給那混賬吸毒!這都是她自己選擇的,沒有人逼她!你讓我怎麼報仇,去把她的屍體咬成碎片嗎?”
飢餓重傷之下虛弱不堪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他這麼大的火氣,丹珠還想在咆哮幾句別的,已經被後腰上的傷痛得頭上冒冷汗,又趴了回去。
“……原來是這樣,”唐小棠的聲音不覺小了下去,開始爲自己不瞭解情況就指責他感到愧疚,“如果真像這樣,就是她自己害死了自己。”
丹珠吁了口氣,嘆道:“我沒能夠阻止她,眼看着她步步墮落,這比死更加對不起她多年的照料,想當初她遇見讓傑那小子之前,還是那麼善良純真的一個姑娘,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唐小棠捏着手裡冷掉的煎餅,心裡很不是滋味,也不知該說點什麼好,只得艾艾地道:“也不能這麼說,社會太複雜,一腳踏錯就可能無法回頭,她連父母的話都不聽了,你又能改變什麼呢?”
丹珠低低嗯了一聲,說:“讓傑那該死的小子。”
想起昨天被生生撕掉肩膀上一塊肉的青年,唐小棠覺得這個教訓足夠他記到下輩子去了,只不過,他說到底也是一個被毒品坑害的年輕人。“如果不是染上毒癮,或許他的人生、曹珍珍的人生都會不一樣……”
丹珠沉默了一會兒,領會了她的意思:“你想讓我幫警察抓到毒販?”
唐小棠既不點頭也不搖頭:“有時候彌補也是一種保護。”
她再一次把煎餅遞了過去:“別再絕食了,以你的智慧和能力,一定能成爲緝毒組的精英。”
丹珠再次陷入長久的沉默,唐小棠也不催,一直端着手裡的煎餅。
過了好長的一段時間,倔強的藏獒終於認可了她的話,張開嘴,吃起了煎餅。
透過門上玻璃窗觀察着病房內變化的獸醫和警察們見此光景,紛紛鬆了一口氣,露出舒心的微笑。
丹珠恢復進食,接受治療,無疑是個好的開始,儘管他的身體現狀還不能夠立刻投身到緝毒大業中去,但他還是通過唐小棠向警察轉達了一些所知的情形,相信殺害曹珍珍的兇手很快就會落網。
“於是你就接着養傷的名義,光明正大地把他接回來了?”
沙發上,終於奔波回來的兔子聽了前情提要,抄着一對前爪問:“我說丫頭,我雖然說過不插手你的戀愛婚嫁,但你好歹找個人類吧,嫁給一頭藏獒?還是已經活了半輩子的藏獒,你腦子有病嗎?”
丹珠趴在地毯一角,耳朵動了動,不發表意見。
“老師我謝謝你了!你能不能想點別的!”唐小棠憤怒地揮着抹布,“一天到晚就把我往歪處想,我看是你發情了吧,看看掛曆,現在才二月份好嗎?春天還沒到呢!”
兔子腦袋上頓時一個巨大的井字:“什麼!不要把我和那些普通的動物相提並論!發什麼情,你又欠揍了吧!”
師徒倆大吵了一架,最後以兔子的頭槌攻擊命中唐小棠的下巴,造成一擊必殺效果劃上了句號。
“哼,我不辭辛勞地連夜趕路,累得半死地是爲了誰啊!”兔子摸着自己撞疼的耳朵,忿忿不休地說。
唐小棠剛纔咬到了舌頭,哭喪着臉,說話都漏風:“你幹什麼去了?”
兔子哼地擡高了下巴,盛氣凌人地回答:“我去了一趟漢中,然後又去了一趟安陽。漢中第一家的祖上和我有同門之誼,現任家主見了我倒還客氣,知道以晚輩之禮相見;安陽蘇家的那老太婆簡直太不像話了!說什麼早上起來占卜了今天紅色會招致不幸所以不見我,我去她大爺的!”
唐小棠啞然失笑:“於是你吃了閉門羹?”
“她敢!”兔子一對大板牙惡狠狠地齜着,“後來我把她家供祖宗的祠堂踩成了稀巴爛,她立刻領着全家人出來迎接。”
唐小棠又是無奈又是好笑,手上剝着松子準備晚上做松仁豆腐,隨手撿了顆大的拋過去,兔子敏捷地一揚頭吃進嘴裡,一旁,擅長叼東西的某犬終於忍不住,悶在地毯上大笑。
“笑什麼笑什麼,踩斷你腰椎骨哦!”兔子無比火大。
丹珠擡起頭來,憋着笑岔開話題:“漢中第一家精於煉丹製藥,相傳是神農氏的後裔,和你有同門之誼,你是神農的師兄弟?神農已經是五帝,你們的師父難不成是三皇之一?”
兔子嚼了松子覺得不夠,又探身到碗裡去吃,被唐小棠憤怒地擰着耳朵扔開,也不介意,撥拉了幾下耳朵,滿不在乎地說:“你是吐蕃的山神,對中原的瞭解倒還不少嘛。”
丹珠但笑不語,唐小棠又催問:“老師你到底是去幹什麼了,專門搞破壞的麼?”
“搞什麼破壞,還不都是爲了你這笨蛋丫頭!”
兔子鄭重其事起來:“我和第一家的家主第一武談過了,他答應今年暑假帶徒弟去幻世辨認、採集仙草的時候捎上你,第一家是煉丹師的宗源,他們對仙草的研究比我要深得多,跟着他實習一兩個暑假,你就能做煉丹師了。這不是你那幼稚的小夢想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