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狻猊被催眠了一次後醒來,竟然失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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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麼說也不準確,他只是一覺醒來,大腦退化到了嬰兒階段,除了會模仿着你說話做事之外,一概不會了。
唐小棠惶然問:“這是海洋之萃的後遺症,還是你們闖進去被發現的後遺症?”
這麼複雜的狀況就是辭霜也沒經歷過,說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
狴犴好心辦了壞事,病沒治好,反而把哥哥變成了傻子,受的刺激不是一點點,此時精神恍惚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不知望着何處。
“五郎?”潁陽公主坐在他牀邊,小心地牽着他的手。
狻猊眨着一雙如新生嬰兒一般無垢的眼,看着她:“五……郎?”
潁陽公主柔聲問:“五郎餓了嗎?”
狻猊連什麼是餓都不知道了:“餓……了?”
潁陽公主輕輕摸了摸他的頭:“你好幾天沒吃東西了,來,先吃塊糕點。”說着招呼丫鬟端來糕點,親手拈了一塊喂到他嘴邊,“啊……”
狻猊乖乖地跟着:“啊……”潁陽公主把糕點喂進了他嘴裡,滿意地看着他嚼了嚼,嚥下去,又端過茶水喂他喝了一口,動作又輕又小心,就像照顧小孩兒一樣。
“啊對了,你們也都還沒吃東西吧?”餵了一陣,潁陽公主突然想起了客人們,十分抱歉地笑了笑,“翠惜,趕快傳飯。”
十幾道色香味俱全的三思國特色菜很快就送進了疏風閣,潁陽公主牽着狻猊,五人一同落座就餐。
唐小棠早就餓得前心貼後背,端起碗筷吃了幾口,見身旁坐着的狴犴沒精打采地用筷子戳着碗裡的白米飯,就主動給他夾了一塊雞肉:“別發呆了,邊吃邊想辦法就是了,餓着肚子哪裡能思考。”
狴犴無可奈何地嘆氣,又把雞肉戳來戳去,眼皮擡了擡,看着對面的哥嫂。
潁陽公主自己的碗筷擺着不動,端着狻猊的碗,用小勺將飯菜拌了拌,半哄半誘地湊到他嘴邊:“來,張嘴,啊……”狻猊張口吃了,她馬上又添了勺別的菜,繼續耐心極好地喂下一勺。
餓了三天的狻猊一口氣吃下了兩碗飯,又喝了一碗湯,潁陽公主這才用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擦嘴,哄小孩兒一般說:“你餓得太久了,不能再吃了,晚上肚子餓我再叫人做宵夜給你,乖啊。”
殘羹剩飯剛被送出去,就有一名小廝躬着腰進來,對潁陽公主行禮:“公主,杜月公子讓小的來問您一聲,今晚可是不過去用飯了?”
“不去了,告訴他最近本宮哪兒也不去,就留在疏風閣了,”潁陽公主連看也不看他,手把手地教狻猊用漱口水,“其他人那邊也叫管家去知會一聲,沒事別過來打攪。”
小廝退下了,狴犴哼地一聲說道:“你演給誰看,冷落了五哥幾百年,現在倒裝起情深意重來了。”
潁陽公主淡淡瞥他一眼,說:“我現在不想和你吵架,你說來給五郎治病,結果治成了這樣,連飯也不會自己吃了,我不照顧他誰照顧他?”
狴犴怒道:“你少在那假惺惺的!五哥會變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爲你,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出癥結治好五哥的病,然後再把他帶走,不會讓他在你身邊過這種不人不鬼的日子了!”
潁陽公主眉尾一揚,毫不示弱地回敬:“若是他自願離開,我無話可說,但你若要強行帶他走,公主府的武丁也不是養着吃素的。”
“咱們走着瞧!”狴犴怒氣衝衝地跳下地,頭也不回地出了疏風閣。
狻猊孩子似的眨眨眼,看着門外狴犴離去的背影,潁陽公主撫摸着他的臉頰,輕聲道:“不管他,五郎好幾天沒出門活動活動了,我陪你去院子裡走走?”
“恕我這個外人多句嘴,”辭霜放下漱口杯,認真地看着潁陽公主,“狴犴與狻猊手足情深,如今狻猊成了這副模樣,狴犴說話難免偏激,公主覺得不中聽也是情理之中,現狴犴不在了,公主能不能對我們說句實話,究竟是什麼人虐待了狻猊,害他病得如此嚴重?”
潁陽公主沉沉地嘆了口氣,說:“沒有人虐待他,我說的都是實話,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五郎對我何止夫妻之恩,我怎麼會眼看着別人欺負他而不管呢?過去是有些沒眼色不知輕重的傢伙想要爬到他頭上作威作福,我一發現,馬上就攆了出去。”
那就真是奇怪了,沒人虐待他,那記憶中那畫面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唐小棠這時安慰道:“不管怎麼說,精神疾病都還是能治好的,實在不行,我明天去請武先生過來?他是神農後裔,一定會有辦法治好狻猊的。”
潁陽公主莞爾一笑,手指輕輕將狻猊的鬢髮順到他耳後,自言自語一般說:“如果可以,我倒希望他的病永遠也治不好,像現在這樣,就挺好的,嗯,五郎?”狻猊不知道她在說什麼,見她微笑,也跟着傻乎乎地微笑,看上去無憂無慮。
“可如果不管的話,病情惡化,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就算你不承認,傷害了他的人還是存在,萬一他的副人格佔了上風,要用極端的方式報仇,你怎麼辦?”
潁陽公主沉默了一會兒,起身道:“二位請隨我到院中一敘。”
她一起身,狻猊馬上抓住了她的袖子,似乎十分不捨,潁陽公主只得先將他哄去睡了,這才脫得開身,領着兩位客人在疏風閣院子裡散步。
“實不相瞞,自從五郎開始變得不正常以來,我也一直在查,可是怎麼都查不出個究竟,”潁陽公主十分頭疼地說,“我問他是不是有人欺負了他,他總是搖頭,問他身邊的丫鬟,也都說沒人欺負他。有時候我的那些男寵趁我不在欺負他,被抓了現行,他還會替人家求情。他的脾氣心腸,是再好沒有的了,誰會忍心對他做出那種事來?”
辭霜道:“事實擺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公主還是仔細回憶一下,狻猊發病前後府上都有些什麼人,有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
潁陽公主冥思苦想一陣,最後還是搖搖頭:“真的想不出什麼。你們想,如果他真的被人動了刑,身上怎麼可能一點疤痕都沒有,就算這幾百年裡消退乾淨了,當初他身旁服侍他的丫鬟小廝總不會一點端倪都發現不了吧?自己主子受了委屈,至少我問的時候,不會什麼也不說吧?”
她說的也在理,唐小棠雙手支着下巴犯起愁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會是誰?
這個傷害了狻猊的人,不但要能力在他之上、令他無從反抗,又要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不留一星半點的痕跡,更重要的是,在公主府的時間必須很長,否則短暫的傷害人是能夠自己調整心態治癒的,就狻猊病成這步田地來看,那罪魁禍首不但在公主府住的時間長,而且很有可能現在也還在!
“咱們來個排除法吧,”唐小棠晃了晃手,將二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公主還記不記得狻猊第一次發病時候府上都有些什麼人?排除了一定不可能的人,剩下的再怎麼不可疑,也一定是真兇了。”
潁陽公主遲疑了一下,招手喚來丫鬟:“去找管家把近三百年裡府中有登記的人員名冊找了送來,再備上筆墨。”丫鬟領命去了,不一會兒管家帶着兩個武丁,擡着一口大箱子來複命。
潁陽公主吩咐道:“你,將名冊取出來給他們看,安平,你負責將名字謄抄下來,二位有什麼懷疑的人都可以念名字。”
唐小棠和辭霜一人接過一本厚厚的名冊,開始翻閱。
盥洗房、柴房、馬房的下人自然是可以統統略過,重點需要注意的其實也就是疏風閣的下人、男寵們和他們身邊的下人。
唐小棠一頁頁仔細翻過,遇到疑問就問潁陽公主,公主都憑着記憶努力回答了她,半個時辰過去,十一本名冊翻完,管家安平在桌上寫了密密麻麻三大張名字,都是這兩三百年間潁陽公主帶回來的男寵及伺候他們的丫鬟小廝、府中管事的幾個人、疏風閣歷年來換過的下人、以及潁陽公主自己的丫鬟們。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潁陽公主以手指點着,“這幾個和五郎的關係都還不錯,過去常見他們一起品香論茶,既是知己,想必不會做出歹毒之事來。”
管家提筆劃去了近二十個名字。
潁陽公主又道:“丫鬟們多半沒那本事將五郎銬起來打罷?”
辭霜卻搖頭:“若有幫兇呢?”唐小棠笑起來:“連幫兇都要考慮的話名冊可就不靠譜了。”辭霜一想也是,也就不再多說,管家劃去了近半的丫鬟名字。
篩掉幾個沒賊心也沒賊膽的繡花枕頭,篩掉脾氣溫和從不惹事的本分人,白紙上大片大片烏黑的墨跡,最後剩下的不過百人。
在這些人當中,唐小棠注意到一個名字——玉顏,正是疏風閣的丫鬟曾提到過的、那個把狻猊院子裡的園丁都給撤了的男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