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小棠翻個白眼,心想你自己說話太跳躍怎麼能怪我,正常人都聽不懂吧!嘴上說:“我中學時候是短跑冠軍呢,逃命不成問題,你要真想教,不如教我點克敵制勝的本事,比如揮耙子什麼的。”
朱槿面不改色,淡淡地說道:“先把逃命的本事學紮實了,其餘的往後慢慢再說。”
那話中似乎透露出某種意思,唐小棠有些受寵若驚,但又不太確定他是不是那個意思,就試探性地問:“我現在才學是不是太晚了啊?”
“不晚,”朱槿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我拜入師門的時候已經二十七了,不怕晚,就怕不做。”
話說到這個份上,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唐小棠鼻子發酸,壓抑着心中來歷不明的激動,低聲道:“老師……”又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能低着頭看他腳面。
朱槿拍拍她的腦袋,點頭道:“就還這麼叫吧,聽着,三十六計走爲上計,逃命是一門技術活,講究快準狠,我示範給你看。”
哦哦哦老師要放大招了麼?唐小棠充滿期待地擡起頭看着他,準備聆聽教誨。
“咦,地上怎麼有張錢?”
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唐小棠低頭看地面,等反應過來上當了的時候,面前的人早就不知跑哪兒去了。
“……”唐小棠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等提了水要去晨灌,才發現那些移栽過去的仙草幾乎都被不同程度地掐掉了幾片葉子,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有的更是被吃得剩個樁樁在地裡,怒極反笑,“我去你大爺的便宜師父!”
幸好昨晚折回來的那枝花沒有慘遭毒手,吸收了土壤裡的妖力,正精神抖擻地綻放着,唐小棠心裡稍微有點欣慰。
過了聖誕,很快就到了元旦,緊接着就是寒假,不過在那之前,和所有大一新生一樣,唐小棠面臨着一道可怕的門檻——高數考試!
從前有棵樹,樹很高,上掛了很多人,古人有云,一問三不知,自掛東南枝,說的就是這棵“高樹”。
“啊啊啊看不懂啊,不看了——!”
唐小棠抓狂地把課本摔在桌面上,整個人撲倒下去。
身後,司徒嫣打了一大桶熱水正在泡腳,聞言笑道:“不就是高中數學的延續版嘛,哪有這麼可怕的了,X大都考進來了,還怕一門高數?”話一出,宿舍裡三個備考備得心力交瘁的姑娘一起轉過頭,眼睛拉成兩條一字橫線看着她。
鑑於舍友們的眼神太過如狼似虎,司徒嫣趕緊改口:“那什麼,我有個高數無腦攻略……”“求分享!!”
理科出身的司徒嫣此刻儼然化身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接過草稿本如此這般寫寫畫畫,口中說:“其實微積分嘛不就是那麼回事兒,不搞科研,學了也沒用,看着啊,遇到解微積分的題,就脫掉一層括號……”
秦萌萌戳着腮幫子:“那是括號?”
“你當它是括號不就完了。”
“嗯嗯,然後呢?”
“然後這裡的數字全部減一。”
“……”
“然後再醬醬,然後又釀釀……如此這般,明白?”
三個數學白癡頓時如醍醐灌頂,高呼着恩公啊,奔回桌前用實踐驗證真理去了。
熬夜苦戰道熄燈,姑娘們紛紛爬上牀,司徒嫣明天沒有考試,還在繼續刷美劇,刷着刷着突然摘了耳機,陰森森地問:“你們聽說過四號樓高數傳說嗎?”
唐小棠打了個寒戰:“你你你……大半夜的你別用這種語氣說話行嗎?”
宿舍裡一向勤奮刻苦不愛說話的姑娘溫婷突然接話:“是那個抱着高數課本在走廊上徘徊不去的鬼魂的傳說?”
唐小棠和秦萌萌同時抓狂大叫:“不要說出來!”
司徒嫣樂了,擠兌道:“萌萌也就算了,小棠你也怕鬼?這不合邏輯啊。”看得見妖怪的人怕鬼,這怎麼都有點說不過去的感覺。
“我最怕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唐小棠用被子把自己裹成個球,瑟瑟發抖。
溫婷長長地哦了一聲,說:“那睡覺吧,不說了。”
房間裡安靜下來。
過了幾分鐘,秦萌萌聲音發抖地呼喚:“小棠,小棠你睡了嗎?”
唐小棠悄聲回答:“沒有,睡不着。”
司徒嫣噗地一聲笑出來:“嚇得睡不着了?哎呀,我們還什麼都沒說呢。”
“就是不說清楚才嚇人啊!”倆怕鬼的姑娘一起控訴,聲音一大,已經睡着了的溫婷也被吵醒。
司徒嫣泡了一杯咖啡,勺子在杯裡噹啷噹啷攪拌,笑着說:“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每年的公共課總會掛掉那麼一些人,高數的掛科率常年高居榜首不下,好多學長學姐都搬回本部了還要坐船過來重修,甚至有人臨到畢業了才及格,那一慘啊!嘖嘖。”
溫婷打着呵欠,接過話頭:“是啊,有怨念的地方就有怨靈,傳說四號樓的走廊上經常有人看到懷抱高數課本飄蕩而過的少女的幽靈,說是高數怎麼都考不過而跳樓自殺的。”
唐小棠和秦萌萌齊齊打了個寒顫,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但那肯定是胡說八道的嘛,哪有人爲了這麼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就跳樓的,而且就算要跳,四號樓也不夠高啊,摔死不可怕,摔成植物人才可怕,要跳也跳凌雲樓,啊~~~~啪!”司徒嫣拖長了調子模仿墜樓者,把兩個怕得直髮抖的姑娘逗笑了。
被她這麼一逗,唐小棠覺得安心多了,拱了拱被子就睡了。
第二天的高數考試險象環生,但總算平安度過了,交上那一半是空白的試卷時唐小棠心裡只有一個想法——如果計算無誤,答出來那些應該恰好六十分。
走廊上到處都是考完高數、原地滿血復活的大一孩子,唐小棠揉着肩膀準備上樓頂露臺備戰會話考試,樓梯上到還差最後幾級臺階的時候,忽然捕捉到一絲微弱的啜泣聲。
有人在露臺上哭?唐小棠頓了下,凝神去聽,確實是哭聲,而不是什麼貓叫風吹葉子,是個女孩子在哭,哭得很剋制,好像害怕被人發現一樣。
要不要上去看看呢?
性格里雞婆愛管閒事的一面佔了上風,她輕手輕腳邁上露臺,扶着牆邊探出半個腦袋尋找哭聲的來源。
露臺上放着幾張圓桌,是供學生們讀書用的,但是正在哭的那個女孩子卻是縮在牆角里,臉埋在膝蓋裡,雙手抱腿,遠遠看過去格外楚楚可憐。
“吶。”一張紙巾遞過去。
女孩抽噎着擡起頭,露出一張哭花了的臉,眼圈紅紅地看着唐小棠。
唐小棠一臉親切友好的笑容:“別哭啦,心情不好麼?不就是一場考試嘛,不及格明年重修不就好了,來,別坐在地上,當心感冒。”
女孩遲疑着接過紙巾,擦了擦臉,甕聲問:“你看得見我?”
“誒?!”
眼前嘭地騰起一團灰霧,唐小棠躲避不及,被嗆得涕淚交加,等好不容易煙霧散了,面前哪裡還有什麼哭紅了眼的姑娘,空蕩蕩的角落裡就剩自己遞過去的紙巾揉成了團,露臺外面一羣鴿子咕咕咕地結隊飛過。
唐小棠愣了一秒,然後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媽呀——!!”
“哈哈哈哈哈哈!”
封印空間裡,朱槿笑得飆淚,差點沒滿地打滾,唐小棠臉漲得通紅,怒道:“別笑了!很好笑嗎,哪裡好笑了,老師!”
朱槿抹了把眼淚,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說你什麼好,生在共和國長在紅旗下,你居然怕鬼?”
“這跟我生長在哪兒沒關係!從小我就怕黑,老師你又不是不知道!”唐小棠真生氣了,跑到離他老遠的地方坐着生悶氣。
笑夠了以後,朱槿叼着根草走過來,膝蓋拱了拱她的背:“行了啊,別生氣了,多大個事,起來起來,我要吃麻辣燙,快點起來。”
唐小棠恨恨地磨牙:“老師你神經是鋼筋混凝土做的嗎?我現在不想理你,走開點!”
朱槿眉毛一擡:“喲,還炸毛了,來來來,老師安慰你一下,怕鬼也沒什麼嘛,怕着怕着就習慣了,嗯?”說着繞到她面前盤腿坐下,老神在在地拍拍她的腦袋。
唐小棠沒好氣地白他一眼,不說話。
“真的不理我了?”朱槿恬不知恥地湊過去,戳戳她鼓着的腮幫子,“我數到三,再不說話我不客氣了。”
唐小棠心裡豎中指——你客氣過嗎客氣過嗎?你會寫客氣這倆字兒嗎?
見她還是氣呼呼的樣子,朱槿一陣好笑:“一。”
“三。”
納尼,二呢?唐小棠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後面就被捏了一把,酸得忙縮脖子,緊接着眼前覆下大片陰影。
唐小棠:“……”
鼻尖上嗖地一涼,被從鼻樑上舔了過去。
“你幹什麼!”唐小棠尖叫一聲,捂着鼻子朝後爬去,“老師,你——”
朱槿蹲在原地,兩手擱在膝蓋上,像個厚顏無恥的流氓一般,似笑非笑道:“叫喚啥呢,小狐狸不聽話,大狐狸都這麼舔毛,舔着舔着就乖了。”
唐小棠覺得自己的血管都要爆掉了:“胡說八道!”
朱槿一臉認真:“真的,因爲如果舔幾下還不聽話,那麼大狐狸就會把小狐狸吃了,不然叫聲引來老虎啊狼啊什麼的,一窩都得死。”接着招招手,“過來。”
唐小棠發毛地看着他,生怕過去又被舔。
“過來,不逗你了,”朱槿正色道,“你遇到的應該是地縛靈,要不除掉,以後天天跟着你,過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