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嗚嗚嗚地轉了一陣,然後指向了正前方百丈高的山崖。
“唉,看來是得繞路了,”唐小棠抓抓頭皮,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夜裡十一點,於是說,“算了,今晚就在這兒睡吧,明天再走。——小悅?”
不遠處山坡上,小悅正蹲在一棵樹下窸窸窣窣不知搗弄什麼,聽到叫自己名字,就招招手讓她過去。
唐小棠好奇地湊上前:“你在幹什麼?”
小悅兩手刨地,從泥裡小心地捧出一塊足有紅薯那麼大的莖塊,遞給她:“給你。”
唐小棠拎着那莖塊的三五根細長的葉子將它提在手裡:“這是什麼玩意兒,仙草?能吃嗎?”
搖了搖,那莖塊突然“嘰”的一聲開始拼命掙扎,唐小棠嚇得跳起來,手一鬆,被它給跑了,小悅“哎”了聲,想追,又怕丟下唐小棠會出事,只好哭笑不得地說:“好容易逮到一隻,又給跑了。”
小悅指着地上的土坑說:“它叫鑽地龍,可以算是仙草吧,會動的,白天漫山遍野地跑,夜裡會找棵樹,在樹根邊睡覺,如果哪天看到有草在地上跑你可別嚇到哦。”
唐小棠忍俊不禁:“我有那麼膽小嗎?”
小悅似笑非笑地反問:“那剛纔是誰把鑽地龍放跑了?”
唐小棠立刻裝作沒聽見:“睡覺了睡覺了,走吧,回封印裡去。”
六月二十三日,第三學期開始了,唐小棠上完早晨一二節的新聞聽力課跑路,小悅打開月亮橋上的幻世入口,陪她一同開始了尋回崆峒印碎片的冒險之旅。
封印的利用價值再次體現了出來,別的驢友出門探險,總要大包小包背無數,吃的喝的,帳篷手電登山繩,少一樣都不行,而唐小棠空間在手,萬事不愁,早三天就在封印裡架好了帳篷鋪好了牀,吃的喝的更是囤了一大堆,甚至還買了一個小小的煤油爐,架上鍋就可以隨時燒熱水用了。
野外生存能有刀槍本來是最好的,但考慮到這些都是管制品,而且對妖怪還未必有用,唐小棠明智地選擇了另一種防身道具——電棍,還是秦萌萌偷偷從家裡給她摸出來的,遇上不講理的妖怪,抵着肚子一摁開關,噼裡啪啦直接電翻,傷人不見血,實乃幻世之旅的必備良品。
司徒嫣走前給她塞了一大堆各種符紙,還教了她基礎的畫符技巧,加上唐小棠身體裡本來就有一點點來自朱槿的妖力,每一段旅行結束時都可以記錄下位置,下次就不用重頭再走了。
唐小棠只選修了週一上午的專業課,其餘的一概不理會,反正她才大一,學分不夠大不了以後辛苦一點,其實要不是新聞聽力屬於專業強制必修的“選修課”,她也會毫不客氣地翹掉的。
於是一週一個輪迴,暑假到來之前她都得定時返回現世上課,順便補充給養。
用煤油爐燒了水洗臉刷牙後,唐小棠鑽進帳篷的睡袋裡,封印裡不颳風不下雨,常年溫度適宜,但她還是有種冷的錯覺,把被子裹得緊緊的,見小悅漆黑的身影投映在帳篷壁上,忍不住問:“小悅你不用睡覺嗎?”
小悅淡淡地答了句:“不用,你睡吧,我守夜。”
“不用守夜吧,又不是睡在荒郊野外。”
“封印的缺口至今也沒堵上,難保不會有人闖進來,”小悅的身體在封印中只有淡淡的黑霧,看不到表情,卻能從話語中聽出絲絲的溫柔,“崆峒印碎裂,只要手裡有碎片,任何人都能都穿梭於荒世,不能掉以輕心。”
唐小棠唔了一聲,也就隨她去了。
倒是提到穿梭荒世,令她想起了霸下,朱槿曾說過因爲霸下是神龍子嗣,所以能通過荒世進入封印,再聯想到盤古那天所說,崆峒印崩碎之日恰好也是神龍隕滅的日子,神龍死後一分爲九,即後世的龍之九子,霸下正是其中之一……這裡頭怎麼嗅着有種奇妙的契合味道呢?
“哎,小悅,我猜霸下君身上就有崆峒印的碎片。”唐小棠在被子裡蠕動。
小悅問:“何以見得?”
唐小棠眨巴着眼說:“因爲崆峒印碎掉的時間恰好是神龍死的時間,也就是霸下他們哥兒九個誕生的時間,然後霸下又能通過荒世進入封印,這不是太巧了嗎?你以前知不知道神龍本尊有沒有這個能力,我是說,像師祖、女媧他們一樣想去哪兒就去哪兒的能力。”
小悅靜了一會兒,答道:“神龍和盤古大神一樣,是開天闢地之初就誕生的至高尊者,他們既不存在於幻世,也不存在於濁世,我們所看到的聽到的,都只是他們從荒世投射出的影像而已,所以他們可以同時存在於無數個時間空間節點上。既然沒必要現真身,那也就沒必要擁有崆峒印那種任意穿梭的能力,我想大概是沒有的吧。”
唐小棠點點頭:“那就對了,我猜神龍之死和崆峒印碎裂之間可能有點聯繫,不如我們先去找霸下?首陽山在哪兒,你認得路麼?”
“認得,明天帶你去。”
唐小棠心滿意足地睡了。
與此同時,相隔數千裡的另一座山頭上,黃綺回正冒着大風大雨搭帳篷。
那天在醫院門口,他給家裡六叔打了電話,詢問活人往返陰曹地府的辦法,六叔沉吟了片刻,指點他到大澤去拜見鳥皇少昊,求借伏羲琴。
任何一個家族都難保不出一兩個離經叛道的人物,黃家六叔正是這樣的人,他對陰陽術興趣寥寥,反倒是熱衷於鑽研上古時期的歷史神話,是個十足十的學者,早在黃綺回上小學的時候就被趕出了家門,現在一個人住在H市,找了個大學老師的工作做着,每週上四五節課,再不時開幾個講座,剩下的時間就是寫論文,倒也過得優哉遊哉。
物以類聚人以羣分,黃綺回也是個不安分的主,所以和六叔多少有些聯繫,爲此沒少被父母責備。
六叔說活人要想進地府而又不喪命,必須有伏羲琴保駕護航,但伏羲琴作爲上古十大神器,哪裡會是想要就能拿到手的,萬幸天下陰陽師追根溯源,都是少昊的門徒,只要能找到大澤,向少昊陳情懇求,說不定能得到少昊的幫助,借到伏羲琴。
但面子這種東西不是你以爲有你就真有的,黃家雖然是碩果僅存的一脈陰陽師,但要論和少昊的關係,那真是遠到天邊去了,少昊未必會願意插手這麼一件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事。
死馬當活馬醫,黃綺回謝過六叔之後,又和第一讓通了一次電話,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他,然後就收拾東西動身了,連招呼也沒給唐小棠她們打。
露宿野外,人多永遠比人少好,行李可以背更多,守夜也方便,像黃綺回這樣孤身一人上路的奇葩,實在不太多。
大澤又名大壑,是五帝之一少昊的領地,從甘山上放眼望去,幾百裡丘陵綿延起伏,沼澤廣佈,植被繁茂,正是鳥類棲居的絕佳之所,少昊素有鳥皇之稱,所轄各族也都以鳥命名,手中更是持有伏羲琴,每逢月圓,少昊鳴琴鼓瑟,整個大澤的鳥兒都會前來朝拜。
直接傳送到大澤的符籙沒有,有也沒人敢賣,黃綺回花光了上個月做模特賺的外快買了一張傳送到青丘山南的傳送符,又買了帳篷什麼的,決定徒步從青丘山走到大澤去。
可惜天公不作美,他傳到青丘山的時候恰逢雨期,綿綿不絕地下了一個白天不說,到黃昏時候還颳起了大風,整個山頭的樹都發出“嗚——”的怪叫,泥流從上往下淌,簡直無從下腳,好容易找到個可以安營紮寨的地方,趕緊停下來搭帳篷避雨。
帳篷帶天窗,風大蓋不嚴,外面下大雨,裡面下小雨,黃綺回撐着一把傘蹲在水裡,憋屈得要死。
“黃綺回——!”風雨中傳來有人大聲叫他名字的聲音。
一定是聽錯了,黃綺回從揹包裡摸出一塊壓縮餅乾,一角放進嘴裡咬,咬不動,越發使勁兒地咬。
“黃綺回——!”那聲音還在繼續,夾雜在萬樹招搖的嗚嗚聲中,含糊不清。
大概是某種妖怪在作怪吧,黃綺回不理會,繼續咬那劣質的壓縮餅乾。
“黃二缺——!”
黃綺回猛然一驚,壓縮餅乾被掰斷了,“噔……”的一聲磕得他滿眼冒金星,連忙拉開帳篷鑽出去,頂着大風喊:“讓哥!”
大雨織就的簾幕在狂風中擺盪,天地間白濛濛的一片,黃綺回努力朝聲音的來向看去,只見山脊坡上有一個白色的影子晃了晃,趕緊將手裡的紅傘朝那邊揮舞:“這邊——!”
過了十來分鐘,一個披着雨衣、兩腳沾滿淤泥的人淌過山谷中的洪流,朝他所在的這塊地勢相對平坦的宿營地爬上來,黃綺回伸手拉了他一把,把他往帳篷裡推:“外面雨太大,進去躲躲……”話還沒說完,顴骨上捱了一記重拳,整個人滾飛出去。
“你長本事了是吧,啊?一個人就敢來幻世,是不是嫌死得不夠快,信不信我立馬揍死你!”來人身高和黃綺回不相上下,卻比他強壯得多,更是練家子,一拳過去黃綺回半邊臉馬上就腫了起來。
黃綺回捂着臉從泥水裡爬起來,哭喪着臉哀嚎:“打人不打臉!老子還要靠臉吃飯,第一讓!你他媽存心的吧!”
第一讓拗着拳頭咬牙切齒:“對!我就是故意的!反正你也活膩了跑來這裡找死,這張臉我早就想揍了!”
在這劍拔弩張的當口,一棵碗口粗的樹耐不住狂風的摧殘,含恨折腰,嚓的脆響聲中滾落下山谷,瞬間被泥流衝出去幾百米遠,沿路磕得七折八彎。
黃綺回:“……”
第一讓:“……”
黃綺回遲疑道:“要不還是進帳篷裡說吧。”
——
略遺憾吶,大家都沒有猜到春華姐姐的身份,我說已經能猜的時候,條件確實是已經夠了的,和唐由心同樣的時代,魏晉,嫁了個開國之君,生了三個兒子過的卻一點兒不幸福,這三個條件組合起來,在那時候,只有張春華一個。其實我不是春華黑(我會告訴你們我很欣賞這個女人麼?),但在本文中,我確實把人家黑的夠嗆,咳咳……第四卷是小糖糖的奮鬥史,大概會有九個故事,關於龍之九子更多的詳細信息文中不會贅述(不然不成騙字數了麼),感興趣的親請自由地百度之,第四卷完結後纔會整理道作品相關當中去。
哦,我好像說的太多了,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