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有日光鳥,水裡有海龍珠,封印空間裡培養仙草的基本要素算是齊備了,時間步入十二月的時候,橘柔草已經長成了一小片,而且結滿了種子,未來三個月內完全可以獨立開闢一片苗圃,朱槿再也不用爲偷吃而被打手背了。
“還是得好好規劃一下才行啊。”唐小棠揮着小鐵鍬,對着面前雜亂無章的苗圃比比劃劃。
剛開始種的時候條件有限,加上對空間活性的認識不足,沒有很好地把仙草區分開種,於是現在就出現了七八種仙草混着長的狀況,從觀賞角度說,倒是有種凌亂美,但從經濟實用角度說,就不太好了。
小日光鳥在慢慢長大,照亮的區域也越來越大,大片的空地其實都可以開墾出來,再扎點籬笆什麼的作區分,說不定還要修幾條人走的道兒?
完全沒有打理農田花園經驗的唐小棠興致勃勃地花了好幾天時間,畫了一張規劃圖,拿給朱槿看。
朱槿對這種事興趣缺缺,隨便看了一眼就扔開:“弄這麼詳細做什麼,反正也不可能種一輩子,隨便一點得了。”
唐小棠的熱情被打擊了,默默彎腰撿起那張規劃圖,折起來放進外套口袋。
“幹什麼幹什麼,又一臉被欺負了的樣子,”朱槿嘴邊叼着一根魷魚絲,不耐煩地問,“行行行,你想怎麼弄就怎麼弄,要我讓開嗎?”說着就要從地上爬起來。
唐小棠抱着膝蓋坐在他對面,懨懨地問:“不可能種一輩子是……什麼意思?”
朱槿眉毛一挑,鄙視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這裡能種得活仙草,是因爲有我逸散到封印裡的妖力,這玩意兒可不像泉水可以無限再生,耗光了就沒了,當然不可能種一輩子。”
“等這裡的妖力都耗盡了,封印就會消失嗎?”
“不知道,沒人知道。”
“那妖力恢復以後,老師有什麼打算呢?”
朱槿皺着眉,一指搔颳着腦袋上的兔耳朵:“還沒想好,到時候再說,還要好幾年呢,慢慢想也來得及。”
唐小棠不做聲了,點點頭。
還要好幾年,聽起來好像挺長的,但即使是對她來說,幾年的時間也是轉瞬即逝的,也許唸完書就過去了,而對於近乎四千歲的朱槿而言,幾年與人類的幾天無異,更是微不足道。
幾年後這個封印裡的妖力就會被耗盡,再也不能生長仙草,到那個時候老師的妖力應該也會恢復得差不多,自己不需要再爲他當牛做馬,於是兩人好聚好散,從此各走各的路?
雖然還沒有發生,唐小棠卻感到有種前所未有的茫然之感。
老師離開以後,自己又該做些什麼呢?
“丫頭,喂,丫頭!”
唐小棠從不着邊際的遙想中清醒過來,眨眨眼問:“怎麼了,老師?”
朱槿伸出兩指去掐她的臉:“幹嘛一張死魚臉,高興點不行嗎,不是一直都嘻嘻哈哈的麼,怎麼今天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誰欺負你了?”
唐小棠搖搖頭,笑容轉瞬即逝,又是一臉茫然。
朱槿眼珠轉了轉,摸着下巴打量眼前這雛雞般的小丫頭,想了一陣,突然福至心靈一般悟了:“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戀愛了!”
“……”唐小棠無語地轉頭看他,“老師,春天還沒到呢。”
朱槿卻跟沒聽到似的,興高采烈起來:“你有喜歡的人了,對吧對吧?雖然有點晚了,但每個人都有情竇初開的年紀,容易瞎操心,還喜歡胡思亂想、患得患失,結果不敢表白,初戀就爛在心裡。嘖嘖,喜歡上誰了,跟老師說說?老師是過來人,還可以給你參謀參謀。”
唐小棠滿頭黑線:“老師你還是吃你的魷魚吧。”爬起來拍拍拍屁股就走。
朱槿八卦之心不死,追出了封印,跳起來掛在她背上:“說說,說說,怎樣一個人,讓你這麼魂不守舍的?”
唐小棠不理會,這時桌上的手機響了,鈴聲特別,是唐秋哲打來的。
又、來、了,兔子的臉頓時拉得老長,爪子一鬆,落地回窩。
每次唐秋哲打電話來,唐小棠都要和他聊上半個多小時,兔子就想不明白了,那傢伙身爲唐家現任家主,又要幫着父親管理仙草生意,不是應該很忙嗎,怎麼會對唐小棠這個一表三千里的遠親這麼有耐心?
這可絕不是誇張,唐小棠的祖父和唐秋哲的祖父是堂兄弟,而他們的爺爺還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血緣關係真是遠得不能更遠了。
兔子蹲在窩裡,聽着唐小棠愉快的聲音,再看她陰轉晴的臉,心裡就老大的不高興。
……喂喂,難道這丫頭喜歡那個小白臉?
掛了電話以後,唐小棠要去圖書館自習,兔子沒法跟去,就在宿舍睡覺,唐小棠給它留了晚飯——洗好切好用保鮮膜封起來的一盒水果,就和司徒嫣一起出門了。
十二月的Z市海濱已經漸漸有了涼意,層層秋雨過後,出門已經需要穿毛衣外套,倆姑娘迎着風騎自行車,眼睛都被吹得睜不開,只好下地推行。
“快到聖誕節了,你想好怎麼過了嗎?”司徒嫣隨口問道。
“聖誕……放假不?”唐小棠沒想過這個問題,傻乎乎地反問。
司徒嫣忍俊不禁道:“我們放,你們不放。”唐小棠欲哭無淚了,不過司徒嫣很快又說:“長琴大人恨洋人恨得要死,不準家裡人過聖誕節,當初我要念英語專業,也是和她爭了好幾個月她才同意的。”
唐小棠笑了:“還‘洋人’,這都什麼年代了……”
話沒說完,視線被四號樓和圖書館之間迴廊上一道金色的影子吸引走了視線。
那影子整個金燦燦的,好像反射着太陽光輝一樣,讓人很難注意不到,唐小棠眯着眼看過去,只見下課的學生們抱着書本熙熙攘攘走過迴廊,卻沒有一個注意到那團詭異的金色。
從圖書館前的停車場到迴廊還是有很長的一段空間距離,唐小棠視力一般般,實在看不清那到底是個人還是什麼儀器——畢竟在路上見了太多搞測繪的同學,還有猥瑣的怪蜀黍專門架着單反拍過期蘿莉的,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
司徒嫣鎖好了車,也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
“金色的,是個妖怪?”她的視力比唐小棠稍微好一點。
Z校區內有個幻世的入口,妖怪和人類交混生存並不奇怪,於是倆姑娘都沒多想,抱着書進去自習了。
到了吃晚飯的時間,司徒嫣提議去南區食堂嚐嚐布丁,唐小棠滿口贊成,火速收了書本出圖書館,到鎖車的位置去,卻不見了自行車。
“車被偷了?”唐小棠看着眼前停放得密密麻麻的自行車,和原本應該鎖着自己車的位置上、不知爲什麼會停放着另一輛陌生的車,老舊得都生鏽了,坐墊也破了,只覺得不可思議。
司徒嫣取了車過來,聽她一說,同情地拍拍她肩膀:“看淡點,沒丟過幾輛車,你都不好意思說你在X大念過書,尤其是Z校區這邊,偷車、翻新、出售產業鏈一條龍,沒本的生意隨便做,根本管不了。”
唐小棠簡直要哭了:“怎麼會這樣!”
司徒嫣拍拍後座:“上來我帶你吧。”
唐小棠把書放進她車籃,爬上後座坐好,猶不甘心地問:“學校不是有保安嘛,連車都看不住?”
“可不是這麼說的,你想想,要是你是保安,看到一個學生模樣的人蹲在自行車邊鼓搗一陣,然後推走一輛車,你覺得他是取車呢,還是偷車呢?”司徒嫣到底是磨練了一年,不僅淡定,而且很能替保安大叔着想,她這麼說了,唐小棠再怎麼覺得晦氣,也只能聳聳肩認栽。
南區食堂的布丁味道不錯,多少緩解了唐小棠的鬱悶情緒,吃飽喝足後,她又用飯盒打包了一份打算帶回去給兔子,免得那天說漏了嘴提到有布丁,那吃貨一定又要叫喚。
司徒嫣看着她刷卡接飯盒,打趣道:“朱槿大人把你呼來喝去的,你還對他這麼好,吃什麼都不忘了他,到底爲什麼啊?”
唐小棠提着飯盒朝她走過來:“不爲什麼,我樂意而已。”
司徒嫣笑了,說:“你就是個抖M。”
“抖什麼?”唐小棠腦袋上冒出個大問號,司徒嫣卻笑笑不再說,下樓去取車。
誰知吃飯這短短半小時的功夫,她的車竟然也不見了!
這回連司徒嫣也震驚了:“不是吧,小偷難道盯上我們了?這算怎麼個事兒啊。”
唐小棠剛纔下車後就先上樓佔座了,沒看到她停車,這會兒見她也找不到車了,想想從南去到北區一公里還多的路,就有種想去死的心情,說:“你再找找?也許不是停在這裡,停在那邊了?你記錯了?”
司徒嫣氣鼓鼓地叉着腰:“不可能,我就停這兒的,旁邊這輛車我還記得呢,坐墊上寫了個SB,這都能記錯的話我就是個SB!”
唐小棠啼笑皆非,抱着兩人的書湊過去:“要麼是你記錯了,要麼就是被偷了,咱們倆今天真倒黴,得走着回去了。”說着將手中的書放在旁邊一輛車的後座上。
這時她注意到司徒嫣面前那輛車——那輛取她的車而代之的陌生自行車。
老舊得生了一層鏽,坐墊也破了,一邊腳踏板斷了一塊,車身上天藍色的油漆剝落得所剩無幾,鏈子還掉了。
這樣的車一看就是廢棄了好多年,風裡來雨裡去報廢了的。
可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輛車和剛纔在圖書館前停在自己車位上那輛好像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