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明顯地一愣,然後很快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第一讓趕忙掏出手機給溫婷打電話,不一會兒溫婷就和重鳶一起跑了過來。
“你說什麼講日語的小子,在哪兒啊?”溫婷說着,就注意到了第一讓身旁的粉白色頭髮的少年,“誒~~~?他嗎?”
重鳶也看到了那少年,一下子就愣住了。
少年精緻的臉龐上綻開微笑:“またお目にかかりましたね(譯:又見面了呢)。”
重鳶同樣聽不懂日語,不知所措地看着旁邊那兩人,溫婷雖然是學日語的,但……竟然也聽不懂,和那少年湊在一起比比劃劃半天,好容易才弄懂了他的來意。
“他叫こおり,也就是冰,冰天雪地的冰,”溫婷解說起來,“是不久前移栽到這邊的櫻花的花妖,纔來中國不久,還不會說中文。”
第一讓深表懷疑地問:“你不是學日語的嗎,怎麼剛纔說聽不懂他說什麼?”
溫婷一跺腳,怒道:“他說的是自謙語,不是日常用語,我沒反應過來不行嗎?”
第一讓忙舉手投降:“行行行你說什麼都行,那然後呢,這位日本朋友來幹什麼?”
溫婷又瞪他一眼,這才說:“他說前幾天他剛坐船來到中國,天氣太熱,中暑了很難受,有一位好心的姐姐來照顧了他,那位姐姐身上有杜鵑花的香味,所以他身體剛好,就迫不及待地過來道謝了。”
重鳶和第一讓都恍然大悟地點點頭,重鳶靦腆地一笑,輕聲說道:“你初來乍到,我盡點地主之誼也是應該的。”
溫婷:“……”內心開始咆哮大姐求放過啊初來乍到也就算了地主之誼這要怎麼翻譯啊我才大二好嗎?
與這邊的水深火熱不同,在光球之海的另一邊,朱槿忙着和來參加舞會的低級妖怪喝酒,唐小棠明早有課,怕喝多了頭疼,只喝了小半杯就到一邊乘涼去了,夏秋之交的金色十月即將過去,浩瀚的星空此刻看起來格外深邃,伴着花香的風,令她感到無比的心曠神怡。
“我可以站這兒嗎?”黃綺回搖着一瓶本地妖怪自釀的米酒走了過來。
唐小棠不禁好笑:“站就站唄,還問可不可以,我要說不可以那你還能傷心地滾走嗎?”
黃綺回也笑了,和她面對面站着,隔了一米多遠,問:“之前的事告一段落了,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接下來?唐小棠想了想,模棱兩可地說:“老實說,沒打算過,反正肯定要先念書啦,師祖叫我拯救上神什麼的,也不可能急於一時吧,還要幫顓頊大人辦相親大會,爭取給他娶個嬌妻美眷,哦對還有千千,等有空了和老師商量一下到底怎麼處置她……”
呱啦呱啦說了一大堆,黃綺回只靜靜地聽着,沒有插嘴,等她把應承了大家的各種瑣事羅列完了,才說:“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
“以後?”唐小棠先是不明白,繼而懂了,他說的是自己作爲一個凡人,陽壽耗盡以後該怎麼辦,“不……不知道呢,在無量深淵的時候女媧娘娘第二次給我長生的草,我沒要,我覺得……不該要,一定還有其他的法子延長壽命,或許不能像老師那樣活幾千歲,但至少還活着的時候珍惜過,死了也就沒有遺憾了,不是嗎?”
在遇到水生奶奶之前,唐小棠承認自己一直還抱有日後再找女媧討一棵草吃的心,但去過女幾山後,她忽然就看開了,人的壽命就是那麼長,不可能和神仙妖怪相比,狴犴原本可以像他五哥狻猊那樣,分自己一半的修爲給妻子,兩人一起長生,但他沒有這麼做,狴犴的長生形式和別人不一樣是一個原因,另一方面,唐小棠想或許他怕和水生奶奶在一起久了,也變成狻猊和潁陽公主那樣,同牀異夢,還是讓愛自然萌發、自然凋謝比較好,人雖然死了,但子孫後代的血脈中,卻延續了祖先的愛。
活得太久,說不定並不是一件好事呢。
“你能這麼想就好了。”黃綺回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
唐小棠奇怪地看他一眼,拿不準他什麼意思,正要追問,就聽他又說:“我也認真想過了,做人不應該鑽牛角尖,你和朱槿之間根本不可能插得進任何人,就算這次你沒能救活他,大概也不會……”
這些事,兩個人心知肚明,但從來都沒有挑明瞭來說,黃綺回賣萌耍癡是一等一的行家,今天晚上卻一反常態不裝了,唐小棠知道他一定是做了某個決定。
果然緊接着黃綺回就說:“讓哥勸我……不要在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唐小棠點頭表示認同。
“最好是嘗試一下割腕、服毒、跳樓等多種方式。”
唐小棠:“……”
黃綺回咧嘴一笑,燦爛如星光:“他是對的,所以我想以後說不定還會有更多、更好、更適合我的人出現,以後……我們還是好朋友。”
他的這一番話,令唐小棠胸腔中涌起滿滿的感動,面前這個被無數少女追捧寵愛的青年,爲了不讓自己左右爲難,而主動選擇了退出,這一次不再像上回勒索大餐那麼欲蓋彌彰,藕斷絲連,黃綺回的表情顯得很堅定,彷彿過了今晚,就要同這段無果的暗戀徹底說再見。
“我們,”唐小棠鼻子微微發酸,“一直都是好朋友不是嗎?”
黃綺回微笑着緩緩點頭:“……嗯!”
在一片歡聲笑語的喧囂聲中,突然傳來了樂曲聲,曲子充滿東瀛風情,奏樂的彈撥樂器更是陌生,一時間所有妖怪都好奇起來,發出噢噢的驚訝聲,到處找奏樂的人。
黃家世代傳承鎮魂曲,對樂器自然十分熟悉,黃綺回耳朵一動,疑道:“三味線?怎麼會有人彈這個?”唐小棠也很快反應過來,說:“會不會是新來的那個櫻花花妖?”
唐小棠猜得不錯,彈三味線的正是櫻花花妖冰,而且據溫婷的轉述,這是一首求愛的歌!
冰坐在舞臺邊的臺階上,懷抱三味線,邊彈邊唱,至於唱的什麼,溫婷抓狂地表示那已經是和歌的範疇了她還沒學過不幫翻譯,但光是看少年那含情脈脈的眼神,也已經能夠讀出歌曲中濃濃的愛意了。
重鳶兩手捂着嘴,全然沒想到自己那天一個情不自禁的舉動,竟然贏得了這位來自異國他鄉的美少年的心。
她本想,若是櫻花也有靈性,能代她關照這校園裡的大小花妖是再好不過了,畢竟唐小棠再有一年就要搬回本部念大三,朱槿自然也是要跟着走的,不可能時時照拂着她的這些姐妹們。
在內心深處,不得不說,她也有想要見識一下,如果有、那會是怎樣一個人將會取自己而代之,甚至抱有一些怨懟的情緒。
但心中的悲傷也好、怨恨也好,在那天見到他——漂亮得如同瓷娃娃般的異國美少年的一剎那,全都消散了,少年虛弱得令人充滿憐惜,看上去是那麼的純潔美麗,有如天使,重鳶心想,這樣美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壞人呢?被這樣美的一個人所取代,大概……也是一種幸福吧!
非但不是結束,反而是新的開始。
自那天起,無論寒暑晴雨,Z小區裡總能看到一對身着奇裝異服的甜蜜小情侶共撐一把油紙傘,走在河渠邊,小路旁,山坡上,樹蔭下,用日語和中文磕磕絆絆地交流,惹來無數人羨慕的眼光。
對此秦萌萌羨慕得口水長流,抓着唐小棠的胳膊使勁搖晃:“小~~棠~~你怎麼會認識他們的~~那個穿和服的哥哥長得好~~帥啊,和他在一起那個美女姐姐又是誰,你又吃獨食了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
唐小棠簡直要被她晃傻了,這妞一亢奮就搖她,這習慣也不知道是怎麼養成的,剛纔不過是恰好在岔路口和重鳶他們碰見了,打了個招呼,就被秦萌萌怨念了。
“餵我說,你不要太囂張了!”朱槿走在唐小棠另一側,見狀眼紅地叫囂起來,“爺雖然不打女人,但惹毛了爺管你是男是女照揍不誤!”
秦萌萌雖說不知道他的厲害程度,但想想對方是個妖怪,還是個起死回生的妖怪,心裡總有點發憷,悻悻地鬆了手。唐小棠見狀就笑道:“老師這是吃不到葡萄嫌葡萄酸,別理他。”
這話不假,朱槿過去做兔子的時候沒事兒就愛扒拉在唐小棠肩膀上,揮着一對毫無殺傷力的爪子去揉她的臉,現在寄居在玩具裡,還被女媧下了咒,連這唯一的消遣也喪失了,狐生頓時了無生趣。
朱槿自然是不會這一茬的,只是扶了扶帽檐,一本正經地說:“找個時間去大澤,看少昊有沒有辦法解掉這破咒。”
唐小棠心裡樂不可支,面上只笑着點點頭:“好,前兩週作業太多,這週末去,我還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到時候自己去收。”
朱槿好奇起來:“什麼大禮?”
唐小棠故意賣起關子:“去了你就知道了,不過作爲交換條件,你——在幻世有沒有認識的單身女妖女仙什麼的,最好樣貌端正、品行良好、善解人意,有沒有?”
“……沒有,你要幹嘛?”朱槿越發莫名其妙了。
“那你的狐朋狗友們有沒有合適的女徒弟,或者兄弟姐妹之類的?”
朱槿抓耳撓腮了:“你先說到底要幹什麼,給黃家那小子找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