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 部分

“蚩芒將軍?!您是來救我們的嗎?實在是太及時了!哪吒那傢伙現在動彈不得,只要您出手……”完全忘記了自己剛纔還在逃跑,此刻光頭軍官又是戰意四起的轉過了身去。

“動彈不得?你說他嗎?”蚩芒看向了哪吒的方向。

只見幾道紅光閃過,那緊密包裹着哪吒與老人的靈絲斷成了無數的碎片,無力的向着大地落去。至於那還有一口氣在的老人此刻真正的窒息了……緊抱着哪吒的他跟隨着紅光變成了大小不一的肉塊,噴涌着黑血的四濺開來,死得無比慘烈。

“弄髒衣服了,真煩。”鬱悶的擦拭着身上的黏稠黑血,哪吒後悔讓敵人靠着自己太近了,輕鬆的他看都未看新來到的人影。

“真是個怪物……幸好沒有聽那老頭的話攻擊。”抹去了頭頂的冷汗,光頭軍官得意的自語着。似乎沒有攻擊哪吒的自己可以活上更久了?他當然有這樣的幻想,畢竟身後的蚩芒將軍在妖獸鐵騎所有魔神級將軍裡是最溫柔的,總是禮貌的照顧着手下,帶兵如子都不誇張。

可是,光頭軍官並沒有慶幸上多久,那擦拭汗水手還未放下,他已停止了呼吸。

只見蚩芒是那麼輕易的用一隻手掌,貫穿過了這光頭軍官的胸膛,甚至將這魁梧的大漢給提離了地面。

“大人……爲什麼?!”顫抖的扭回了頭去,光頭軍官用抽搐的聲音問着,是那麼的難以置信。

“死在這裡就好……如果你再靠近城門一步,妲己大人會讓你死得更慘……還是死在這裡吧,至少我不會折磨你的靈魂。”這是屬於蚩芒的“溫柔”,用最快的速度從光頭軍官的身軀裡抽回了手臂,又用最自然的動作接過了光頭軍官已經用不上的黝黑關刀。蚩芒看向了哪吒的所在……

“死了嗎?還說看下妲己是怎麼折磨那傢伙的,你讓我的遊戲變‘無趣’了。”終於,哪吒也注意到了這前來的男子,不爽的抱怨着,如同被搶走了什麼“玩具”一樣。

“來到這裡的每一個人都是爲了戰鬥前來,大家都抱着死在這裡的覺悟……”輕擡起還帶着黑血的手臂,蚩芒嘆息的取下了頭頂的黑龍頭盔,露出了清晰的臉龐。帶着女性的柔美,卻擁有着一米九幾的挺拔身軀,一頭黑色的捲髮並不長,安靜的帖服在蚩芒的耳邊。一雙鮮紅的瞳孔如寶石般明亮,證明着他非人的事實,用嬌嫩的脣繼續地說着,“請你收起玩樂的心,認真點好嗎?就算是對那些認真被你殺死之人的敬意,你也該‘認真’點……”

“那要看有沒有夠資格讓我認真的傢伙存在了……妲己行,子涯先生行,包括那個該死的姜來也行……你呢?你配看見我‘認真’的姿態嗎?”哪吒在嘲笑,體內靈動在奔涌,是匯聚的徵兆。

“我會努力看看的……可能辦得到?”蚩芒的話語沒有在九尾大人面前來的自信,不過他依舊是單手緊握着戰刀,向着哪吒走來。

此刻,城樓之上的妲己也是頗有興趣的看向了兩人所在的位置,就像看着期待的舞臺劇終於拉開了序幕一般。

“那麼,先來測試你的力量……”拖行着戰槍,哪吒獰笑上前,並不慌張,扭動身軀,積蓄力量。

奇怪的是面前的蚩芒也是一樣,完全模仿着哪吒的動作,沒有任何偷襲或逃避的念頭,如同接受了哪吒的測試。

“來啦!”哪吒平靜的向前揮舞起戰槍,蚩芒配合着哪吒的節奏同時揮出。

黝黑的關刀與鮮紅的戰槍在兩人身前的半空交集……

“當!!!!!!!”嘹亮的金屬撞擊之聲響徹雲霄,震得四周還在交戰的人羣耳膜刺痛。

兩股相對的風壓向着兩人相對的一側刮出,大地之上被風撕裂開了長達百米,縱橫交錯的裂痕,如同地震剛剛過去一般。

不過更爲驚奇的發現是,在與哪吒的正面交鋒中,蚩芒並未露出絲毫敗態,鮮紅的瞳孔平靜的不容許退讓。

“力量合格,還算不錯……”哪吒滿意的點着頭,沒有追擊,握着戰槍向後退出了數米,體內的靈動凝聚着更快,“接下來便是測試速度,戰場可不是光有‘力量’便行……”

提醒之後,只見哪吒腳下的風火之輪開始旋轉,與大地摩擦出了絢麗的火光,鮮紅的火焰圍繞着腳邊燃燒了起來。

“嗖”的一聲,在聲音傳到他人耳膜中之前,哪吒消失在了大地之上,不留一點痕跡。

也是在哪吒消失的同時,平靜的蚩芒猛然向着一側發力跳去,身體用一種詭異的姿態側向扭曲着。

剎那之後,哪吒再出現時已來到了蚩芒身後十米開外,手中的的戰槍縮於身前,槍頭一側刃口之上,附着着詭異的鮮紅血跡。

“速度很不錯,本來這一槍是貫穿心臟的,結果卻只傷到了你的臂膀。”哪吒稱讚的同時回頭看向了那略有些狼狽落地的蚩芒,只見他的右肩部位的龍型鎧甲炸裂出了一道清晰的口子,鮮紅的血正從內流淌而出。稱讚過後,哪吒立刻又是充滿了困惑,“不過能跟我解釋下嗎?你的血……爲什麼是紅的?我不記得妖怪也有流淌着和人類一樣顏色的血?而如果說你是人類……爲什麼身上每一處都透着妖魔的臭味?太矛盾了,無法分析……”

“我不是人類……”站直了身子,拍了拍鎧甲上的塵土,蚩芒如無事人般的述說,那肩膀上的傷口也是在話語之間已經癒合,奇快無比。這不是人類或者一般的修煉得道者可以辦到的,“同時,我也不是妖魔……你的問題很難,其實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麼?可能……我就是更接近妲己大人,超越了人類,妖魔與神的新物種吧?”

“不管你是什麼,我現在很興趣要你性命了……”哪吒看不慣除自己以外任何人的囂張。

“你對我的測試結束了嗎?那麼是不是該你來接受我的‘測試’了?”如垃圾一般的拋棄了手中的關刀,蚩芒空手立於天地之間,鮮紅的瞳孔在化爲烏黑的色彩,失去了所有的情感,“你確實很有力量,而速度更是無人可匹敵……你擁有那麼不可一世,將戰爭當成遊戲的資本……既然如此強悍的你,能從我的手上救多少的人呢?”

“你想幹什麼?”哪吒笑不出來了,他能感受到不遠處蚩芒的靈氣改變,龐大的靈壓被其竟用可怕的姿態壓縮融合着。能辦到讓靈氣以如此細膩狀態在身體內遊走的,哪吒只認識三個……

一個是子涯,一個是妲己,另一個便是姜來那混蛋……

“來到戰場的戰士能做的通常只有兩件事情,一便是殺死敵軍,二便是拯救友軍。其實算起來這兩件事其實就是一件事情……畢竟殺光了敵軍,友軍自然便被拯救了……你覺得呢?”蚩芒說話之時,已是擡起了一手,五指極限的擴張,掌心對向了那還在相互廝殺的戰槍團士兵與妖獸鐵騎的殘餘。

“我想起來了……”突然,城樓之上,妲己自語的說了起來,如同想起了什麼非常有趣的事情,“怪不得說蚩芒這個名字怎麼這麼熟悉來着?原來他就是我兩百年前撿到的那個孩子,蚩芒這個名字還是我給他取的啊……想不到一段時間沒見,已經長這麼大了,真是歲月催人老。”

“兩百年前還是孩子?妲己大人,能成爲黑龍鎧甲將軍級的不是都應該爲修煉滿千年的魔神嗎?”一旁的一位黑龍將軍疑惑的詢問起來。

“那是對妖怪的要求,蚩芒纔不是那麼低劣的生物。”妲己毫不在乎的說着,無情打擊着身邊衆多的妖怪,雙眼如同發亮一般看向了那戰場中的男人,“當然,他也不是人類……因爲人類是無法在我撿到他的地方生存的……你聽說過一個叫‘屍枯谷’的地方嗎?”

當妲己旁若無人的說出這個陌生的地名時,就是在場的其他黑龍鎧甲將軍們都是一同的顫抖起來。

因爲對於現世的天神,人類,妖魔來說,那裡都是絕對禁忌的存在……

屍枯谷位於兩座高聳山脈之間,綿延百里,最寬之處寬達百米,最窄之處僅容一人側身經過。

要說有什麼同樣的地方,那便是整條峽谷終年籠罩在陰溼恐怖的濃霧之中,頭頂上能看見的天空,也只有像線段般狹長……

之所以說這裡是人神魔皆害怕靠近的存在,只因爲在遙遠的遠古,那著名的蚩尤大軍便是葬身於此。

黃帝依靠事先設計好的埋伏在此天險,擊殺了蚩尤百萬大軍,更是揮舞着軒轅之劍斬殺了魔界的三魔王之一的蚩尤。

不過這並不是惡夢的結束,對於一些人來說,只是惡夢的開始……

當黃帝大軍消滅了蚩尤的大軍時,發現了衆多蚩尤大軍裡的子嗣。他們並非妖魔,而是殘忍的蚩尤族人**普通人類所產下的可憐生命。這些孩子絕大多數靈動更接近人類,並沒有強大的力量與殘暴的個性。不過當然也有一些傾向妖魔化的孩子,具有着得天獨厚的靈動天賦……而區分他們的方式便是,擁有鮮紅瞳孔的爲普通的孩子,漆黑瞳孔的則爲妖魔化的子嗣。

黃帝處決了所有黝黑瞳孔凝視自己的孩童,卻放過了那些擁有鮮紅瞳孔的蚩尤族後裔,並用神力封閉了峽谷兩端,讓這些孩子在這峽谷之中安家生活,並給他們訂下了規則,如以後族中出現了擁有烏黑瞳孔的孩子,一定要在出生的時刻便立即斬殺……

可惜,屍枯谷並不是一個適合安居樂業的地方,衆多被斬殺的蚩尤族冤魂盤踞於此,數千年不散,詛咒着一切靠近的生靈。一般的鳥獸根本無法在此生活,樹木也無法開花結果。

蚩尤族後裔過的是生不如死的可憐生活,可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堅持傳承到了蚩芒着惡魔的降生……

蚩芒並不是天生就偏向妖魔化的孩童,在10歲之前,他的瞳孔依舊是鮮紅的色彩,哪怕成年之後,也能保持哪吒所見的鮮紅之色。可當自身受到威脅之後,情況也就完全不同了。

瞳孔會變色,身體也將發生異變,封印在體內的靈動將用一種開閘的方式奔涌而出。

“回想起見面的那天,真的是挺有意思的,本來只是好奇想見見人神魔皆懼怕的地方會是怎樣?可當我經過蚩尤族後裔在山谷中建立的村莊時,卻看見了無比‘美麗’的一幕。”說到這裡,妲己都是欣慰的笑了起來,“一個不過十歲的小孩,赤腳的立於村莊的中心,沐浴在由頭頂峽谷縫隙灑下的點點陽光中。

手中握着一把尖銳的岩石,全身上下都是鮮紅的血,一些血跡甚至凝固成了塊狀,而在四周堆砌着的卻是如山丘般高聳的屍體……你們是不能想像的,一個十歲的小孩在屠殺了數百人後還能面無表情的享受陽光?當時的他好耀眼,所以我給了他新的名字‘蚩芒’……”

“不過是屠殺數百人而已?哪怕在這裡的任何一位屠殺過的何止萬人?”很顯然聆聽着妲己述說他人身世的黑龍鎧甲將軍,並不願意認同他人的強大。

“所以說妖怪比較低劣了,無法瞭解感情的你們,擁有的只是強大的軀殼……而弱小的人類卻又沒力量保護自己強大的心……結果,還是將兩者強大部分相互結合,才能衍生出像蚩芒這樣有趣的怪物……”妲己嘲笑着身邊之人的無知,“聽着,你們可能可以屠殺萬人,甚至屠殺同類連眼皮也不眨一下。可作爲了解感情的生靈,當時只有十歲的蚩芒屠殺的卻是朝夕相伴的朋友與親人……

屍體堆砌的山丘裡有他的母親,他的玩伴,他的老師,甚至他已蒙朧的愛情……

全都死在了他的手中……特別是當我問他爲什麼這樣做時,他給了我一個最單純的回答,所以我才帶他離開了那封閉的峽谷……

他說,‘因爲他們想殺我,所以我殺光了他們……’”

回到戰場之上,回到蚩芒的視界內,用烏黑的瞳孔,蚩芒所見的一切都是用靈動堆砌起來的生靈,不同的是,這雙瞳孔甚至能看清靈動遊走的脈動,所以也就能夠輕易的切斷它。

“你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蚩芒平靜的詢問着,就像詢問着朋友一般。

“大家快閃開!”哪吒看向了還在廝殺的戰團,放聲的咆哮着,甚至一絲冷汗滑過了額頭。

“連接……”相比之下,蚩芒說話的語調是那麼的輕柔。

同一時刻,由蚩芒擡起的指尖,射出了無數條纖細如絲的細線,纖細到肉眼都難以捕捉,只有在靈動的世界才能看見那無數在陽光下閃閃生輝的線段。

射出的絲線連接進了每一位戰槍團員的軀體之中,一些修爲高的傢伙還會爲之一顫,修爲低下的甚至都覺察不到身體已被侵蝕,對於妖獸鐵騎的廝殺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着。沒有人看見了哪吒那張緊張的臉龐,也沒有人聽見了他的提醒。所以,一場鮮血的惡夢也就發生了……

真的好神奇,明明就是一個陰暗的世界,連呼吸進體內的空氣都如同要凍結起血液一般。

可只需要擡頭看天,由那彷彿裂開的“天空”縫隙間,滲透進來的刺眼光暈。只需要站在它的下面,冰冷的身體也會變得溫暖起來。

和灼熱的火焰不同,它不會傷到任何人,也不會成爲只有少數人才能享受的“特權”。它將溫暖無私的賜於所有站在它之下的生靈,讓所有的人平等的享用。

不過已經沒有人和自己分享了,在蚩芒的身邊堆砌的只有一具具正在失去溫度的屍體而已。

血從屍堆下被擠壓的流淌出來,一直流到了蚩芒**的幼嫩小腳邊。可是已冰涼的液體無法給這隻有十歲的小孩溫暖……

“看來以後沒人會給我做吃的了……”用還帶着童真的聲調平靜的述說着,蚩芒嘴角自然的運動卻震落了臉龐上凝固的血之軀殼。

那一雙如同被詛咒了的漆黑瞳孔,看着的正是面前不遠處衆多屍體之中,正仰對自己的媽媽。

媽媽的咽喉斷了,甚至能看見暴露出的森白頸椎。因爲可以用來殺戮的工具只有一塊稍微鋒利點的石頭,所以蚩芒無法將傷口切得更加整齊,減少一下媽媽的痛苦。

接下來該如何?未來會是怎樣?在一個只剩下自己的世界,人到底該如何生存?

在殺戮的時刻,蚩芒根本不懂得思考如此複雜的問題,只有十歲的孩子完全憑藉着本能殺死了所有的親人,爲的同樣是“生存”……

就像冥冥中命運的安排,穿過陰森被濃霧籠罩的峽谷,那宛如神明般聖潔的九尾來到了這茫然小孩的身前。那美麗的容顏是蚩芒從未見過的,哪怕只有十歲,蚩芒的心卻因爲來人狂跳着,在鮮血掩蓋下的小臉紅了起來。

“爲什麼殺死他們?”掃視過了四周堆砌在一起的屍體,九尾的臉上帶着些許的驚訝,可卻沒有絲毫對蚩芒的恐懼,感覺是那麼的溫柔。

“因爲他們想殺我,所以我殺死了他們……”平常格外害羞的蚩芒,沒有發現自己是那麼渴望着與九尾交談。

“真是簡單又無比正確的答案……”九尾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笑得格外甜美,“那麼現在呢?你打算怎麼辦?一個人繼續在這裡生活下去嗎?”

九尾示意的張開雙臂,指的是這地獄一般的環境……

“不知道,我想離開,可老師說我們是受三界唾棄的生靈,沒有資格活在陽光下的世界裡……”蚩芒理所當然述說的,便是蚩尤族羣傳承下來的“祖訓”。

“傻孩子,這世界上哪有被唾棄的生靈,誰都有資格活在陽光下,只要他們都有像你這樣努力也想活下去的‘信念’。”九尾欣慰感嘆之時,看向了四周已全部冰冷的屍體,如同看着世界上最美麗的圖畫一般,享受着血的氣息,“當然,如果有誰唾棄你,你也只需要割下他們的舌頭,自然他們就辦不到唾棄了……怎樣,想跟我來嗎?去到那個天空不再只是一道裂縫的世界,成爲讓所有人都敬畏而不敢唾棄的生靈……”說着,九尾向着屍體山丘中的小孩伸出了自己溫暖的手。

蚩芒笑了,用顫抖的步伐踏着同族人的鮮血走到了九尾的身前,握住了那隻比媽媽更溫暖的手……

蚩芒永遠記得那溫暖的感覺,就像第一次沐浴在陽光下一樣……

“今天……陽光也很溫暖啊……”戰場之上,蚩芒擡頭微笑的感嘆着,那擡起的手掌之間,無數連接着衆多士兵靈動的絲線在隨着風微微晃動着,演奏起非凡人可以欣賞的樂章,“收縮……”

在蚩芒一聲再平靜不過的命令聲後,只見其掌心上的纖細絲線閃動起一道道銀色的光澤,向着絲線的另一端加速流動。

不過也是在蚩芒命令下達的同一時刻,身前十米開外,本不該出現在那裡的哪吒出現在了那裡。半空之中的他保持着揮舞戰槍的姿態,而無數本連接的絲線由他所在的位置斷裂成在兩段,向着天空飄舞着,如同被風撫起的美女髮梢。

再看這西周大將的臉龐,已沒有了任何高傲的玩笑姿態,也不再是猙獰,如果硬要說讓人感受到點什麼的話,那就是無聲的恐怖……

“不管看幾次,真的好快啊,感覺連光都能被你斬斷一樣……”放下了擡起的手掌,蚩芒由衷的佩服,不過卻沒有任何敗色,“本來我是想連他們的靈魂一起毀滅的,結果因爲你的干預,我只殺了他們的肉身而已……”

就在蚩芒說話之時,那在哪吒身後廝殺的戰團突然陷入了死靜。數萬的戰槍團團員,本還完全按照哪吒的吩咐,用合圍蠶食戰術消滅妖獸鐵騎中。可突然,他們停止了怒吼,停止了衝鋒,停止了刺殺,甚至停止了心跳。

莫名其妙的反應搞得幾位本已被分離出來的鐵騎士兵楞住了,本以爲自己必死無疑的他們嘗試的斬殺了面前不動的人影,竟都沒有絲毫的反應。

這完全靜止下來的西周戰士們全都是面容蒼白,瞳孔,鼻孔,口腔,雙耳中不斷的流出了鮮血。戰士們無力的倒在了大地之上,安靜且莫名其妙的死去了。

所有士兵的內臟已同一時刻破滅,如果此刻打開任何一位戰士的胸腔,鮮血將如同炸裂開的水花般噴涌而出。

在這茫然的戰場上,一下子只剩下了錯愕的兩千多名妖獸鐵騎士兵,相互的張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是你……將靈動打進了他們的軀體……”屹立於蚩芒面前,哪吒的臉龐被太陽的陰影打造的鐵青。

“這是九尾大人教給我的第一種‘生存’方式,先用肉眼無法識別的靈動絲線在敵人與自己之間形成橋樑,然後將自己的靈動輸入進對方的體內,不需要很多,只需要些許最接近對方靈元姿態的靈……連對方自身也無法識別出這爲外來入侵的靈動,一小股的靈動此刻便能按照我事先設計的命令行動,帶動着敵人自身的靈動猛然加速。”蚩芒毫不掩飾的述說着自己招式的原理,如同在和哪吒做着技術上的交流,“常人,甚至一般的妖怪都會因爲承受不來自身靈動的突然改變,最終內臟破裂的死去。至於還未停止的靈動則會繼續圍繞着靈元運動,直到將這生命的本源徹底摧毀……

不過這卻是相當麻煩的‘生存’方式,不管是開始的‘連接’也好,還是後來的‘收縮’也好,雖然不會消耗自身多少的靈,可卻會浪費不少的時間。如果遇見厲害的傢伙,都可能出現輕鬆的掙脫開連接的線,或者直接識別出入體的異靈,抵消掉的狀況。

換句話說,這是隻能用來欺負弱小的招式……但九尾大人很喜歡這樣的‘生存’方式,因爲不會弄髒自己的手,而且每一個死者都看成是他自己的‘殺死’了自己,相當有趣。

至於我也喜歡這樣的招式,因爲目前能使用它的只有九尾大人和我,畢竟這是必須完全掌握敵人自身獨特靈動模式,才能模仿侵蝕對方的技能。九尾大人聽得見所有人的心聲,所以辦得到。至於我……”說到這裡,蚩芒輕輕點了點自己的眼睛,依舊烏黑髮亮,“這雙瞳孔化爲漆黑時,我似乎能看穿所有生靈的軀體,看到他們本身靈動流淌的模樣。和你們用靈感去感受到的世界不同,因爲我是確實用肉眼‘看’見了你們的靈。比你們模糊的感覺要清晰上數百倍……

想知道你在我眼裡是什麼樣子嗎?你的靈元鮮紅得發亮,如同在燃燒一般。由它衍生出了無數蜿蜒崎嶇的鮮紅經脈,相互交錯,形成了一個沒有肌肉,沒有皮膚,沒有內臟的純靈動的生靈姿態……”

“那麼你看得見嗎?我有多麼的想殺了你?”哪吒冰冷的發言牽動的就是體內那顆鮮紅靈元的跳動,“雖然我並不是多愁善感的笨蛋,也不會將子涯先生以外任何人的生命看得何等重要……但你剛剛殺死的人,確實都是叫我長官的人……而你就在我的面前殺了他們,就好像你在嘲笑我的無能一樣……所以,你要爲他們償命……”

“哪跟他廢話那麼多?!大家一起上,殺了哪吒回去領賞!!!!!!”一名好不容易撿回性命的妖獸鐵騎軍官呼喊了起來,高舉着帶血的關刀衝了上去。

可能在他看來,一個人的哪吒遠比那些應接不暇的戰槍團士兵來的好對付。

在這軍官的號召下,兩千多名從錯愕中反應過來的黑甲士兵,全是手握兵器的撲向了哪吒的方向。

而哪吒卻連轉身正視他們一眼的動作都沒有……

“大人說話,小朋友都閉上嘴……你們吵死啦!”哪吒已煩躁了身後越來越近的叫喊聲,妖怪們的吶喊聽上去是那麼的刺耳,“三千頭,六千臂……”

就在哪吒發牢騷之時刻,不遠處看穿了哪吒的蚩芒不自覺的一個顫抖,因爲看見了哪吒的靈元那異樣的驅動。

猛然間,完全是憑空誕生,三千名與哪吒一模一樣的戰士出現在了哪吒的身後,一字排開全都手握紅纓戰槍的姿態,威嚴的如同一羣天神……

古怪的異變,把剛纔還得意忘形的妖怪們給嚇蒙了,呆立在了原地,停止了煩人的呼喊。

不過哪吒要他們停止的不光是口上的喊叫,就是他們的心跳,呼吸都會讓哪吒覺得彷彿噪音一般……

所以,三千名哪吒的影子們前傾着身軀,拖行着戰槍衝了上去。

不再有什麼合圍蠶食的戰術,也不再有任何的花招。揮舞着戰槍的一個個“哪吒”就像在屠殺着畜生一般奔跑着,追趕着,刺穿着。將一隻只妖怪變成了屍體,而這些屍體連讓他們步伐減慢半分的能力都辦不到。

不過短短的一分鐘內,剛剛還在慶幸自己活下來的妖獸鐵騎士兵被同一個人殺死在了這裡。直到最後一隻無奈的妖怪倒在了大地上,衆多全身帶着黑血的哪吒分身也是自然的消失不見,如同從沒有出現過一樣。

放眼望去的戰場之上,妖怪與人類的屍體交錯的躺着,除了哪吒與蚩芒還站着,其他的都死了。戰場顯得好安靜……

“好了,這下大家扯平了,我們可以站在同一個出發點的殺死對方了……”蚩芒沒有生氣,哪怕哪吒殺光了自己的同伴,他還是一樣的平靜自然,所以才讓人覺得他是無比的冷酷。

“別開玩笑了,不過是羣骯髒的妖怪,怎麼和人類的性命等價來計算?”哪吒在鄙視,嘴角又一次浮現出了猙獰的笑,“現在我只是在獵殺,獵殺低等的蛆蟲而已……”

“隨便你高興,反正最後還是要殺了你就是啦……”蚩芒毫不理會哪吒的羞辱,或者是他根本不瞭解蛆蟲是什麼東西?他只想快點演繹一場,讓妲己爲自己怦然心跳的“戲劇”,這是他的榮耀。

可惜,在城樓之上,本還是一直注視着戰場上所發生一切的妲己,突然由座位上站起了身來。

如同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一般,向着城樓的另一邊走去,來到的是屬於城牆內側的邊緣。妲己看向得也是已陷入混亂的朝歌城內,似乎這裡即將發生什麼比城外更精彩的故事?

只見此刻的朝歌城內已充分感受到了戰爭帶來的衝擊,那衆多穿透過防禦壁落進了城內的麒麟炮彈摧毀了大片的房屋。碎片點燃了一切接觸到的東西,大火如蔓延開來的病毒,開始告訴人類自己的可怕。從偌大城池四處升起的濃郁黑煙飄向了天空,可惜哪怕形成了黑色的雲,它們也落不下雨來。

朝歌的街道混亂已不足以形容,慘叫的人們在倉皇的逃跑着,卻不知道該逃去何方?

與父母走散的孩童坐於街頭哭喊着,在人與人奔跑的腳步間不知道還能活多久?

失去了妻兒的男人呆立在燃燒的彷彿前,面如死灰……

如果說今天之前的朝歌還是一座吃人不動聲色的地獄,那麼現在這地獄終於讓死去的人看見了自己如何被殘殺的過程……

就是在如此混亂的街頭,許哲打頭的馬隊在全速的奔馳,可捲起的塵土也不足以掩蓋身邊發生的慘劇……

衆多坐於馬車上的孩子,家丁,以及軒然,都是透過狹小的窗口看着外面發生的一切。所有人都在慶幸,他們此刻是在逃離的馬車中,而非這地獄的大地之上。

害怕的孩子們緊緊的靠在了一起,許多人的眼眶中滿是淚水,可懂事的他們卻沒有哭出聲來,努力的吸着鼻子,努力讓自己不給大人們增加更多的麻煩……

而帶頭衝向東門的許哲比誰都清楚的看着周遭的慘狀,他也在努力的告訴自己不是神,他無法拯救所有的悲劇,也無法拯救更多的人。

他只能緊緊握着繮繩,讓身下的赤雪戰馬跑得更快,連脖子上的圍巾悠長的兩端都在身後漂浮了起來,希望周遭的慘狀會因爲自己的奔跑而減少一些吧?

突然,在穿越過一片平房寬闊街道之時,打頭的許哲緊鎖的眉頭一顫。原本近乎趴撫於馬背之上的許哲竟坐直了身子。

同一時刻,就在許哲身前,一條埋於地面下的鐵鏈被兩端繃緊的拉起,頃刻出現在了許哲的眼前,高度正好是咽喉部位。

“小心!”緊隨其後駕駛馬車的霄叫喊了起來,可許哲卻已是一頭撞上了鋼鐵的鎖鏈之上……

等等,仔細的看,許哲擡起了一手先一步的抓住了黝黑的鐵鏈,是那麼自然的被帶離了馬背,懸於了半空之中。

“不要停下來!”這是許哲的命令,只見懸於半空的他竟是藉着鐵鏈轉過身去,拉扯着鐵鏈做奔跑姿態。邁出步伐正好落於了後方馬車頂端。

本爲封鎖的鐵鏈硬生生被許哲拖高了半米,從駕駛馬車的同伴頭頂呼嘯而過。

“你怎麼辦?”當許哲放行過第一輛馬車,發勁跳躍向天空之時,第二輛馬車上的秦淮緊張的問起。

“我馬上會跟上來的,絕對不能停下馬車,否則一切就完了。”又是那麼自然的落於了第二輛馬車之上,牽扯着鐵鏈的許哲就如同舞蹈者一般。

“讓我來殺了這羣王八蛋啊!”第三輛馬車上大熊叫喊了起來,早已煩躁了純馬伕的工作。

“你給我乖乖呆着!別給我亂動!”跳躍起的許哲踏着大熊的肩膀,將其又按回了原位之上,“小杰,低頭!”跳躍到了半空之中,牽扯着鐵鏈的許哲呼喊着。單人單馬的小杰也是反應迅速的後仰近乎躺在了馬背之上,是看着曲身成一團的許哲與鐵鏈從頭頂躍過。

“放心吧,哪怕你死在了這裡,我也會帶着大家安全的出城的……”在交匯的瞬間,馬背之上的小杰悠哉的述說道。

“你不行……這麼麻煩的‘工作’只有我最適合。”半空中的許哲拒絕了對方的好意,不願推卸責任。

“那麼就快點回來吧!”這是小杰的忠告,重新恢復坐姿的小杰策馬揚鞭,又是一輪加速,衝向了已無許哲守衛的馬隊前端。

看着所有的同伴都安全的通過了,隱藏在圍巾下的許哲嘴角微微地笑起。

可笑容只維持了剎那,當許哲掃視的目光看向鐵鏈兩端之時,目光又變得冰冷起來。

“你們要給我藏都什麼時候……出來!”宛如千斤巨石,手中緊握着鋼鐵的鎖鏈,半空中的許哲猛然落向大地。轟隆一聲,沉重力道甚至震裂了腳下的大地……

同樣,沉重的力道硬生生將鐵鏈兩端埋伏的士兵給扯了出來。

只見鐵鏈兩端的牽扯着數位膀大腰圓的大商士兵,從兩側屋頂之上給拋向了天空。

相同的力道卻是相對的方向,還緊握着鐵鏈不放的士兵們在半空中慘叫,然後一頭撞向了對面飛來的同伴,雙雙昏迷的墜落在了許哲面前的大地之上。

“要快點了。”丟棄下了手中的鐵鏈,許哲看向了遠方,此刻馬隊已來到了數百米開外。完全沒有時間喘息,身體前傾的許哲發勁奔跑追了上去,速度之快如同一道光影,比戰馬更快。

不過早已埋伏在街道兩旁的士兵卻已經露出了自己的兵刃來……

“妲己大人的命令,擊殺一名西周Dang羽賞良田百畝!兄弟們上啊!!!!!”不知道是從哪裡傳來的咆哮。那馬隊兩旁的平矮房屋屋頂之上,唰唰唰猛然站起了數十名手握大刀的大商士兵。

貪婪讓他們也遺忘了什麼叫恐懼,呼喊的他們奔跑的一躍而起,高舉的大刀向着馬隊就是劈斬而下。

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只見半空中的衆多士兵莫名其妙的失去了平衡,狼狽的如蒼蠅一般墜落在了馬隊兩旁的街道之上,未觸及到馬隊分毫……

仔細看去,這數十名士兵的頭頂之上都被一隻同樣的黝黑匕首貫穿,當場死亡。他們的表情告訴着別人,他們根本就沒覺察到自己已經死了,還保持着貪婪的笑容。

“小杰!跟我換位置,我也要殺人!!!”最後方馬車上的大熊不幹的抱怨起來,要知道他可是看着小杰飛速投出了刀刃解決了對手,大熊已是心癢難奈。

“別廢話,漏掉了一個!霄!小心!”回過頭來的小杰無比緊張的叫喊着。可當他看向霄所在的馬車之時。那他擔心的女人此刻卻是如蜘蛛般趴撫於馬車頂端,單手握着繮繩,單手抽出了腰後的柳葉彎刀,貫穿過了身下正抽搐死去的一名刺殺者。

“小杰,你叫起來的樣子好像女人。”霄嘲笑的說了起來,似乎完全遺忘了剛纔自己差點死去的危險,“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關心……”

或者對於習慣了危險的霄來說,敵人的攻擊還沒有小杰那緊張的表情來的有趣。

“切!下次‘故意’放兩個好啦!”不雙的小杰臉紅的回過了頭去,看向了前方,可惜面罩下的他臉紅都不會被人覺察,就像此刻他臉上升起的茫然……同樣不會被人覺察一樣……

小杰看見的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

就在這奔馳的馬隊百米開外,寬闊的街道已被大商的士兵封堵住了。密密麻麻數百人成三排的對向了馬隊……

第一排爲臥姿,第二排爲單膝跪姿,第三排則爲站姿。在他們的手中全都舉着的,是已拉滿弦的弓弩,而瞄準的也就是正在接近的人……

“射手隊準備,擊殺西周Dang羽,絕不留情……”就在衆多士兵組成的梯形防線中,一位身披單薄輕甲,臉帶純金屬面具的男人冰冷下令道。

“可是……他們裡面有妖獸鐵騎的總兵長秦淮大人啊?”一位弓弩手擔憂的輕聲疑惑問着。

“那麼,就連他一起殺了,如果有人遲疑我的命令……我就讓他的身上全都插滿自己的箭……”鋼鐵面具的男人陰森的提醒着各位……

“發射!”伴隨着一聲冰冷的命令,百隻高舉的弓弩同時的發作,密密麻麻如雨點平行滑過天際的箭只傾泄的迎面射來。

空氣凝重的如同已經無法呼吸,面對着百米開外一百多人的弓弩防線,與狂暴的箭雨,有多少人還能保持心情的平靜?

“看來姜來的工作還真是複雜的‘工作’……以後再也不搶別人的飯碗了……”領頭的小杰嘴角抽搐的抱怨着,可他並未膽怯也沒有逃避,勒緊了繮繩停下了馬蹄。

他當然記得許哲說過的話,馬隊不能停。但可惜,小杰並沒有許哲那麼強大的力量,能爲大家做的事情也是隻有……

將高頭大馬側停於馬隊之前,小杰爲馬隊建起了人體的盾牌,連自己的身軀也算在了盾牌的構造材料之中。

也是在小杰停馬的瞬間,隨後的馬隊全都勒住了繮繩停下了馬車來

“小杰!幹什麼?!”緊隨其後的霄不再笑了,呼喊的臉上只剩下了惶恐。

“閉上眼睛,不要看啊,變成‘箭豬’的模樣並沒什麼有趣的……”還是開着習慣的玩笑,小杰不再去理會飛來的箭雨,取下了臉上的皮革面罩,回過頭來遺憾的微笑着。

呼嘯的風聲傳過耳邊,自己要死了吧?小杰本能的閉上了眼睛,不是害怕,只是不想看見同伴們爲自己悲傷的表情,那樣自己死了也不會安息的……

可是,就在嗖嗖的風聲已傳到耳邊之時刻,猛然,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所有的聲音消失不見,耳邊只剩下了自己的呼吸聲。錯愕的小杰睜眼上下打量起自己來,並沒有萬箭穿心的慘狀,連一絲的血,一分的痛都沒有。

“這麼快就想死了嗎?你還沒送大家出城呢……”就在小杰茫然的時刻,身前傳來的那熟悉的話語,只讓小杰緊張的心頃刻平靜了下來。

回頭看去,面前身邊距離不過一米的空氣紅憑空出現了一道湛藍的寬闊水幕,許哲就立於幕壁之後,雙手垂於身側,右手手掌之間閃動的蒙朧的湛藍光暈,與水幕招相輝映着。

強悍的是不過是面厚達數毫米的湛藍水幕,卻是將百發利箭擋於前動彈不得。

“臭小子,早點出現會死啊?差點還以爲真要掛啦!”小杰咧着嘴的的發起牢騷來,可心中卻已領情,“‘工作’還給你了,教訓那幫擋路的王八蛋!”說着,小杰已是駕馭着戰馬讓到了一邊,停在了馬隊一旁,就像許哲那匹雪白的赤雪戰馬一般,看着許哲的“表演”。

“飽和射擊!不要停!”弓弩射手隊伍之中,鐵面的男人帶着怒意的下令道。

百位射手一刻也不怠慢,無比熟練的拉弦上彈射擊。不再整齊的動作讓飛來的利箭更像是天然的雨線了。不光更加猛烈,也更加沒有止盡……

一隻只滑過空氣的利箭撞擊在了許哲支撐起的水牆面前,在這水的平面上激盪起了一圈圈美麗的漣漪,漣漪相互的交錯,融合,真如同暴雨下的水面一般。

不管身前不過一步之遙的地方在發生着何等可怕的事情,湛藍的水幕之後,許哲依舊平靜踏步向前走去。

如與身體連通的水幕也是伴隨着許哲的腳步,緩緩向前推進着。

漸漸地,水幕前插滿的箭只已近乎遮擋住了許哲的身影,可水幕後的許哲卻是毫髮未傷,就如同怪物一般,繼續靠近着。

看到如此的可怕景象,弓弩手們的動作變得越來越僵硬,一些傢伙連拉弦回位的力氣都沒有了。更搞笑的是,後排一位士兵將弓箭射進了前排同伴的屁股之上,當場引起了小小的混亂。

“夠了!!!!!!”忍無可忍,在許哲已來到封鎖道路的弓弩隊前十米的時刻,指揮的鐵面男人終於看不下去了,嚴厲停下了手下沒用的攻擊,“一羣廢物!”

“玩夠了嗎?”許哲輕輕揮一揮臂,右手掌心間的湛藍光暈消失在了空氣之中。而阻擋了已數千弓弩的水幕也是同時的消失,那堆積如山的弩箭噼啪亂響的落在了許哲身前大地之上,嘈雜的如同誰打翻了黃豆一樣。

最後竟在許哲的腳前,黝黑的弩箭堆砌起了足有三十釐米高的一道“城牆”來。

“知道阻止不了我們請讓開條道,今天……我不想殺人。”許哲用平靜的語調述說着,是在交流,多希望能用話語解決問題而不是冰冷的刀刃……

“姜來大人……久仰大名,想不到和您的見面竟會是這翻場景?”一直立於弓弩手中鐵面男子雙手握拳的走到了隊伍前來。

也就是在這男子上前的同時,封路的隊伍迅速相互靠攏隱藏起了他所暴露出的縫隙,一剎那的時間,隱約能看見這三層人牆後似乎在進行着什麼?

“我不記得認識你?”許哲疑惑了,因爲記憶裡找不到面前之人的影像,連他的靈動也陌生得很。

看看他的模樣,高約和許哲平齊,身體的消瘦更過許哲,所以顯得更加修長。一身紅底戰衣青銅輕甲的裝扮也沒讓他的身材顯得魁梧一點。最爲標誌性的裝飾品便是在他臉上那張金屬的面具了。不像許哲習慣用的只遮掩口鼻的面罩,他的面具更像就是他的“臉”。面具上沒有任何的休息,只有一對空洞,暴露出了一雙冰冷的瞳孔。

哪怕面前的他正對着自己在打招呼,許哲也是全身不自在得很。

“他是……他怎麼會來這裡?!”就在許哲身後百米開外,當看見這詭異男子出現之時,秦淮不自覺的心頭一緊,“小杰,必須告訴姜來提防那個男人……”

“那傢伙從前是你的部下嗎?多少年的妖怪啊?不用怕的,姜來傢伙幾乎是對妖怪無敵。”一旁的小杰還在有趣的開着玩笑。

“他不是我的部下……而是我的‘長官”……“秦淮說到這裡,那手中的繮繩被握得咯咯作響,“他也是第一任的妖獸鐵騎總兵長——藩江龍……是個真正能讓魔神級將領也臣服的普通人類……不過,他的性格卻比妖魔更殘暴,比野狼更狡猾……從前大家都稱呼他爲大商的‘楊戩’。”

“這麼厲害的傢伙還不是給你替換了嗎?”小杰雖被秦淮緊張的氣氛感染到了,可還是相信許哲的實力怎會敗給一個凡人?

“纔不是因爲我比他強才替換掉他的……只是突然有一天,妲己說他的樣子看厭煩了,還是死去好了。於是……藩江龍竟然就當着文武百官的面當場抽刀割爛了自己的臉。血肉模糊的他並沒有因爲妲己的命令而生氣,反倒是獰笑的反問,‘現在夠新鮮嗎?’於是他成爲了第一個讓妲己說殺卻沒死的人……”回想當天,秦淮此刻還是恐怖不住身體的顫抖,“不過從此他便帶上了鋼鐵的面具,成爲了大商弓弩大軍的總兵,直到今天……”

“聽你這麼說,那傢伙真是比妖怪更可怕來着……”看向了許哲所在的方向,小杰也暗暗擔心起來,戰意警惕,隨時準備抽刀幫忙。

回到許哲與鐵面男人交談,江龍繼續的說着……

“我只是區區大商弓弩大隊的一個總兵而已,怎有機會入姜來大人的法眼。不過姜來大人的威名可謂如雷貫耳,不管是您隻身獨闖西周總兵營,還是您皇宮前與申公豹的大比武,以及最近剛剛摧毀西周東伐大軍的事蹟,都是讓人欽佩不已。”越說越是興奮,恭維的藩江龍客氣無比,完全沒有了剛纔喊打喊殺的氣焰,“說來真是奇怪,本來我們是奉妲己大人命令,在此阻擊朝歌城內西周的奸細,真沒想到竟遇見了您?”

“如果一切真的只是一場誤會,能麻煩你把路讓開嗎?”許哲討厭面前之人的恭維,雖然自己討厭殺人,可許哲也說不清自己爲什麼好像並不介意殺了面前的傢伙?

“當然,既然是姜來大人的要求,我們又怎敢擋您的道路?”說着,隊伍前的江龍先一步讓開到了一邊做了個“請”的動作,“大家還不都給我讓開,讓姜大人過去!”

冰冷的面具下,江龍一聲命令,原本如城牆般密集的三道弓弩手人牆迅速的從中間裂開了,退到了兩旁。暴露出的除了一條寬闊的大路以外,還一副巨大的弓弩發射架……

只見本是用來攻擊西周的巨型弓弩便躺在路的中央,緊繃的弓弦之前安靜臥着的是直徑半米的木樁弩箭。

更可怕的是,弩箭瞄準的正是屹立在不遠處的許哲。

“過去吧,如果你能活着過去的話……”保持着“請”的姿態,鐵面的江龍陰森的述說着。沒有再給許哲任何支撐起防禦水幕的機會,巨型弓弩手揮舞着戰斧,斬斷了弓弦的鎖釦。重達一噸的利箭直射而出,如被髮射出的導彈一般。被它擊中,就許哲那體格一定非斷成兩截不可。

“就知道沒有那麼好說話的傢伙。”淡淡地嘆息,許哲彷彿遺忘了空氣,自然的側身而立,偏後的左腳四周圍繞閃動起美麗的金色光暈。

根本沒有思考的空閒,不過眨眼,致命的弩箭貫穿了空氣來到了面前。

“碩金,鋼鋒之足……”根本沒看面前飛來的物體,低垂額頭的許哲淡淡地述說。同一時刻,那立於大地上的左腳猛然爆發出刺眼金芒,周遭的一切都被光所吞沒,而所有的觀衆也是被半強迫性的閉上了眼睛。

不需要任何人的喝彩,許哲的反擊依舊在進行。側立於原地的許哲身軀自然開始了迴轉,發光的左腳被擡起,如鞭子一般跟隨着身體的扭曲,抽向了面前的沉重弩箭。

終於,奪目的光暈消失,所有人幾乎都是第一時間看向了許哲,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他們看到的卻是一場怪物的表演……

只見許哲揮舞起的左腿之上被一層赤金威武鎧甲所包裹,而繃直的腳背也是正撞擊上了弩箭錐形的箭頭之上。

接着,“卡啪”之聲四起,大家是看着這直徑半米的弩箭在許哲的力量下由頭端崩裂,帶着木紋的樹幹向着四周扭曲的炸裂開來,如同被硬生生撕裂的一般。

不過片刻,那足夠擊殺麒麟聖獸的武器徹底的變成了無數的木屑,散到了天空,然後如雨簾一般緩緩地落下。

即便弩箭崩裂了,許哲踢腿的風壓依舊未盡,如一團圓型的空氣炮筆直的射出,直到將那巨型的弓胬發射架也轟成了碎片……

再看許哲,他就單腳立於原地未動過分毫,擡起了華麗左腳高踢在半空中,就像一種炫耀,也是一種**的威脅……

“我不會再說第二遍……讓開……否則死……”許哲的瞳孔變得異常冰冷,殺意在侵蝕着大地。

一些不過只是與許哲對視了一眼的弓弩射手,都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之上。

“果然和傳聞的一樣……你是比妖怪更可怕的怪物……”看過了許哲的“表演”江龍也確實被震撼到了。不過他依舊是那麼自然的走到了隊伍暴露出的缺口前,充當着屏障,“可是如果是普通的傢伙,也就不夠成爲我和妲己大人交易的籌碼了……”

面具下江龍在獰笑着,身體無法剋制着顫抖,是興奮與恐懼的混合體,“其實大人說,只需要帶上你的人頭去找她,我便可以獲得從前妖獸鐵騎總兵長的位置……同時,她也會給我一張新的臉,換掉你現在看見的這張……”說完,江龍擡手取下了臉上佩帶了鋼鐵的面具,數年來第一次將真面目暴露給了別人。

當看清的一瞬間,許哲都是不由的一震,懷疑着自己到底看見的是人臉還是被毀容的鬼面?

只見一道道相互交錯的疤痕翻着紅肉重摺在一起,一張面孔上卻足有數十道長短不一的傷疤。就是將這些傷疤全都呈現在胸膛之上,都只會讓人覺得軀體是支離破碎的,那麼臉該如何去形容?

“你們這個時代已經開始流行用硫酸了嗎?”許哲莫名其妙的問起來,陌生的詞語無人可以理解。

“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既然是最後了,隨便你高興吧,就當是遺言……”重新佩帶起了鐵面具來,消瘦的藩江龍向着一側擡起了臂膀,而由後方隊伍之中,四名頭帶黑色面罩的魁梧大漢扛着一隻巨型戰弓走上前來。

看看這四位大漢胸膛上流淌的汗珠,就知道他們肩上物是何等的沉重。

戰弓流露着金屬的光澤,材料詭異呈現赤紅之色,陽光一下閃動着陰冷的光暈。弓身長足有兩米,無弦在其上,戰弓兩端爲眼睛蛇頭像,正張開着大嘴,露出了標誌型的毒牙。

接過手下肩頭卸下的沉重赤紅戰弓,江龍竟是輕易的單手舞動了起來,直直“當”的一聲落在了身邊的大地之上,震裂了地面。

看見這樣的場景,許哲更多的是困惑。只因爲面前的人並不是修煉靈者,靈動也非金的屬性……竟能有這樣可怕的力量,看來全爲後天鍛煉出的結果。

“見過我的兵刃嗎?‘赤毒’,雖然非名家打造,不過材料卻是修煉滿千年魔神的脊椎煉話而成。這是我曾經上任妖獸鐵騎總兵長時,妲己大人特別賜予的禮物。”看着身邊熟悉的兵刃,面具下的江龍欣慰的笑着。說話之間,已是擡手從這戰弓一端的毒蛇嘴中扯出瞭如蛇信般的兩根纖細烏黑絲線,區身將絲線拉扯的連接上弓身的另一端,形成最獨特的弦。

許哲完全沒有義務去等待對方,特別是那江龍手中的“絲線”讓他格外不舒服的時候……

“虛木。飛翔……”一聲低鳴,許哲平常的右腳邊閃動起翠綠的光暈,光暈如螢火蟲般集結,圍繞着許哲的腳邊旋轉,彷彿連另一邊剛鋒之足的光輝都被壓抑住了一般。

許哲是那麼自然的彎曲着膝蓋,發力跳起,身體輕如羽毛般在天空中滑過美麗的弧線,直飛向十米開外敵人的所在。

許哲在空中迴轉着身軀,那摧毀了一噸重箭羽的剛鋒之足颳起了呼嘯的風壓,直踢向了江龍那屹立着赤毒戰弓,還有江龍本人……

頃刻來到了身前,沒有等上弦的江龍站起身來,半空中,許哲要命的一腳已是橫向的踢了出去。

就是空氣都被完全的撕裂,金芒拖行出了一個絢麗的圓。

“你還真是急性子……”也不再站起,江龍冷笑的一個轉身避忌到了高達兩米戰弓之後。

而用來迎接許哲攻擊的部位並非堅固的戰弓身,竟爲那兩道剛剛上緊的烏黑弓弦。

金色的腿部鎧甲與弓弦的接觸,瞬間激盪起了絢麗的火花。許哲的霸道衝力足夠摧毀一切世上自稱堅固的物體。

可此刻,許哲無法說出由腳上傳來的詭異感覺。沉重的鋼鋒之足硬生生將弓弦向着內側牽引得近乎斷裂,就是連戰弓本身都是近乎斷裂,江龍雙手死握戰弓也無法停止弓的顫抖。

可是,哪怕一切都已經超過了抵擋的極限,許哲這天地金之靈超凝聚的招式也是無法摧毀了敵人的防線。

“別給我開玩笑啦……”已經認真起來了,半空中的許哲右腳落於了大地之上,已此爲軸,又是一股新的力道灌注進了正僵持的鋼鋒之足中。逼迫得烏黑弓弦拉扯更甚,江龍都退後了一步……

赤毒依舊未斷,就在許哲的明顯屹立着如同在嘲笑着他的狂妄……

“你到極限了嗎?”弓身之後,江龍支撐的雖爲吃力,可卻感受不到他對許哲力量的絲毫恐懼,可怕的心理素質就如同身前的弓弦一般,不容攻破,“我現在纔開始發力啊……赤毒……奏樂……”

伴隨着江龍平靜的述說,“赤毒”在異變,弓身兩端蛇首上的瞳孔亮起黝黑的光。延伸出的黑色如霧影般的靈動用光的速度灌注進了弓弦之中。

那被許哲的霸道力量壓迫到極限的弓弦猛然繃緊,接着,許哲都是錯愕的身體脫離了地面。反彈之力竟比許哲施加的更強勁,許哲瘦弱的身軀給如箭般拋了出去。

一頭撞穿了後方十米開外路邊的四套房屋,激盪起了大片的灰塵才停了下來。

沒有給其他人擔心自己的時間,最後的一套房屋一側,“轟隆”一聲牆壁被由內的一腳擊穿,許哲由內毫髮未傷般的走了出來。

“真是像怪物一般強悍啊……”看着已在二十米開外的許哲,江龍都是由衷的感嘆着。畢竟自己使用赤毒已達數年,還從未出現過襲擊者的力道通過弓弦的減緩還能震裂自己虎口的。

就像現在,江龍握弓的手中都已是鮮紅的熱血。而許哲卻是那麼輕鬆的拍着衣服上的塵土,如同剛剛只是摔了一交一樣。

不過沒有關係,反正得到血液滋潤的“赤毒”只會更加耀眼而已……

“大概弄清楚你的真身了,雖然你是凡人,但卻能駕馭靈能高出自己數百倍的神兵,有點像我的一個朋友。”許哲平靜的述說着,想起了三千年後的方向來。而在此刻,許哲的目光又注視向了自己左腳金屬鎧甲上於弓弦接觸留下的兩道淺痕。痕跡很淺,就像用指甲刀在參天大樹上留下的痕跡一樣,不夠能侵蝕進超凝聚鎧甲的“指甲刀”,也太可怕了點,“你的弓弦……和妲己有什麼干係?”

“終於發現了嗎?‘赤毒’真正的強大便在於……”話語之時,江龍是那麼曖昧撥弄起了弓弦,如同在彈奏豎琴一般,“這弓弦是用妲己大人的髮絲所製造,你能相信嗎?世界上竟能有連一根髮梢都如此美麗的人存在?明白了吧,你現在在戰鬥的可不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而是妲己大人的‘分身’。”

“你是變態嗎?拿着別人的兩根頭髮意淫個沒完……”恐懼?許哲還不至於害怕拿頭髮當寶的傢伙,身體前傾已是發勁前衝的姿態,“而更重要的是,在妲己的世界裡根本就不會存在什麼分身的概念……她的世界裡永遠都只允許有自己一個人的存在就好……”

語畢,用剛鋒之足,許哲踏步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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