龜茲國王明示暗示指望劉燁等人即刻離開,他認定這場洪災是神的懲罰,究其原因就是劉燁對神的不敬。只要她走了,災禍自然就能停止,龜茲很快就能恢復往日的安定祥和。
但對於劉燁來說,如果她離開,就等於承認自己是災星,巫女心懷叵測的打壓她也只有認虧的份兒。其實,自己受點委屈倒不算什麼,劉燁納悶的是,巫女爲什麼處心積慮趕她走,她的存在又能影響到誰呢,難道巫女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這麼一來,劉燁更不能走了,她不僅要爲自己討個說法,也要爲那些被矇在鼓裡的人查出事實真相。
“解憂可以離開,但,不是現在。”劉燁鏗鏘有力地表明態度,不待國王發難,繼而又道,“三個月內,解憂便可平息這場災禍,安撫民心,一切迴歸常態。”
師中不解地看她,國王也是瞠目結舌訝異不已,三個月?三個月能有什麼改變?在物質資源匱乏的西域,老百姓說白了就是靠天吃飯,這場洪災淹沒了七成以上的莊稼,還有死於洪水的牲畜更是數不勝數,損失豈止一個慘字了得。就算現在老天不再下雨,派遣官員奔赴各地抗洪救災扶持民衆,誰也不敢說三個月內就能擺平。
國王和衆臣商議的結果至少一年能恢復如常就不錯了,全國上下節衣縮食救濟災民,再怎麼說也得一年才能緩過勁兒來。劉燁這番豪言令人難以置信,但也確實令人心動,國王被她的話震住了,想了想又覺得實在不可能,只當成是劉燁意氣用事,爲了挽回面子隨口說說罷了。
“三個月?哼!”國王搖搖頭,冷笑道,“別說是三個月,就算再加上三個月也成啊!公主有這等豪氣確實叫人刮目相看,不過,本王奉勸公主一句,與自己的面子相比,萬千百姓的着落更重要。”
劉燁料到他會這麼說,而她也早就想好對策,坦然迎向他挑釁的目光:“陛下,給解憂三個月的時間足矣,既然現在陛下也想不出什麼好法子,何不交給解憂試試看呢!三個月能使龜茲變回原樣,只怕是神也不敢承諾吧!”
國王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盤,三個月對他而言不會改變什麼,交給劉燁去做未嘗不可,只是毫無條件交給她可不行,最起碼要難爲難爲她,免得她太過囂張。居然敢跟神比高下,這女人着實囂張。
“既然公主這麼有把握,本王再不答應爲免不近人情。只不過,百姓生死存活的大事不是試試看就行的,萬一有個閃失誰來負責呢?本王放着朝中大臣不用,不請神靈庇護,只求公主想方設法解救災民,從未聽說公主還有這種才能,若是答應了你,治得好還好說,治不好豈不就是千古罪人。這種傳聞要是散播開來,你想本王的王位還能坐得穩嗎?”
劉燁淡然一笑:“陛下有什麼條件,儘管說吧。”
“好,公主是明白人,本王也就不再拐彎抹角。本王可以給你三個月的時間,也能給你王族的權力調遣當地官員,由你全權負責。三個月後,如果不見成效,請公主履行承諾賠償龜茲所有損失,並且在神壇懺悔三天三夜,乞求神的原諒,保證終生皈依,向西域各地以及大漢宣揚神的恩澤……”
師中兩道眉毛擰成一團,僅是賠償所有損失這一條就很不公平,誰能保證三個月內一定可以恢復原狀。
“公主願意四處奔波視察災情出自真心,你卻故意刁難得寸進尺,陛下,奉勸你不要欺人太甚。”師中忍無可忍,阻止他繼續提那些荒唐的條件。
國王瞥了劉燁一眼,得意地笑道:“本王可不是強迫你們,這兒是龜茲國,不是大漢王朝也不是烏孫國,本王願意放權給公主,也是一片真心哪!本王總得給百姓一個交代纔是,怎能任由你們興風作浪!公主要是有這個能耐,本王歡迎之至,如若沒有,那就不必留下來逞能了,儘早離開算了。”
劉燁略作思量,說道:“解憂答應陛下的條件……”
“公主……”師中爲她着急,國王提的條件太不合理,三個月後萬一不能完成任務,哪來的錢財賠償龜茲所有損失。
劉燁揚手示意他閉嘴,擡眼注視着國王:“陛下,解憂若是當真做到了呢?”
國王心下一驚,自己提的條件那麼苛刻,反過來她提出的條件應該更苛刻。只是,她真有能耐完成不可能的任務嗎?國王想了又想,還是認定她必輸無疑。
“那麼,你有什麼條件?”國王有恃無恐地問她,心想這回賠償金算是有着落了,大漢王朝不是有錢麼,那就讓他們掏點出來支援龜茲得了。
“如果解憂做到了,請陛下拆除龜茲所有神壇,驅逐所有巫女,並與大漢結盟。”
劉燁的條件果然夠苛刻,從某種程度來說,比國王更過分。龜茲信仰神靈已久,國王自詡是最虔誠的信徒,若是叫他下令拆除所有神壇,驅逐所有巫女,那簡直比要他的命還狠。國王氣得咬牙切齒,暗罵劉燁蛇蠍毒婦,轉念一想她又不可能成功,他有什麼好氣的。給她三個月時間又如何,就算給她三年也不見得有成效。
“一言爲定!”國王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敢冒犯神靈的人,定會叫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三個月後還請陛下信守承諾!”劉燁當着國王的面,飛快地在羊皮捲上寫滿他們打賭的條件,並要求他蓋上國印。
好狡猾的女人!國王暗自腹誹,當即拿出國印用力按下去,願賭服輸,他豈是翻臉不認賬的小人!這兒是他龜茲的地盤,說是放權給她,背地裡搞點小動作她又能怎麼着。區區一介女流,給她點顏色還想開染坊了,是輸是贏,三個月後見分曉,到時候看她還能不能笑得出來。
回寢宮的路上,師中心事重重,他相信劉燁是有能力的人,但這一次,聰明反被聰明誤,她確實不該這麼衝動。
看出師中的心事,劉燁也不急着辯解,等他們走到僻靜的角落,才安慰道:“師大人,你也認爲我會輸嗎?”
師中搖頭:“不是認爲,而是明擺着的事實。龜茲受災嚴重,一年時間都未必夠,更何況三個月呢!即使是在大漢,也沒人敢輕許三個月的期限,西域物資匱乏,鄰國自顧不暇,誰會自願支援,總不能讓烏孫和大宛都跟着節衣縮食吧!聽說各地農田被淹,糧倉也都泡在水裡,災民吃頓飽飯都是個難題,何談重建家園恢復如初!”
“重建家園不一定要靠農田和糧倉啊!”劉燁莞爾笑道,東瞅瞅西瞧瞧,確定沒人偷窺又道,“我跟你說過,我是從兩千年後穿越來的,你還記得嗎?”
師中看她一眼,苦笑道:“這種時候,公主還有心情說笑,就算你是兩千年後的人,那又如何?”
劉燁勾起食指輕輕敲了下他的額頭:“聰明如你,這會兒怎麼犯糊塗了呢,我是兩千年後的人,自然知道兩千年前發生過什麼事呀!”
師中身形一顫:“你、你都知道?那麼,你自己的事情也知道了?”
“天機不可泄露,有些事情知道也不能說,說了就會天下大亂。”劉燁故弄玄虛地說,看那師中驚慌失措的樣子,拍拍他的肩膀又道,“其實,關於這段歷史,史書上也只是寥寥數筆,解憂的人生究竟是怎樣的,只有經歷過才知道,不是麼?”
“龜茲這場災禍,史書上壓根就沒記載,提也沒提還有這種事,我也是親身經歷才知道。所以,我有什麼好說的呢,告訴你結果又有什麼意義,只不過平添煩惱罷了。煩惱由我一個人承擔就好,你就不必了。”
師中回味着她說的話,穿越之說雖然不可思議,但他願意相信她,且不說解憂公主將要什麼命運,眼下三個月之約就是很棘手的問題。
“你不知道龜茲發生過這場洪災,爲什麼要跟國王立約呢?萬一……”師中沒能說下去,他不想給劉燁施加壓力,劉燁惹出的麻煩他願意獨自包攬,爲她去死都不怕了,還怕這些麻煩嗎。
“沒有萬一。”劉燁向他保證,“相信我,有你們在,我不會打沒有把握的仗,輸的那個人一定是他。走吧,我們回去收拾行李,路上我再跟你詳談,你自然就明白了。”
三個月一晃而過,師中可不想浪費一分一秒的寶貴時間。兩人回到寢宮,遠遠地就看見清靈,她躲在院外的樹叢裡,惶惶不安地東張西望,不停地咬着大拇指。
清靈在極度緊張的情況下,總會不由自主地咬手指,師中要求她改之後,已經好久沒這樣了。清靈緊張到咬手指,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劉燁和師中很有默契地繞到清靈身後,清靈會武功,卻沒察覺身後有人,師中輕拍了下她的肩膀,而她居然驚叫出聲。
師中連忙捂住她的嘴巴,清靈看清楚眼前的人,點點頭表示自己不會再叫。師中放開她,清靈直直地盯住劉燁,胸膛劇烈起伏,蒼白的脣顫抖個不停。
“清靈,出什麼事了?”劉燁柔聲問道。
“不得了,不得了……”清靈艱難地重複這句話,冰涼的手拉住劉燁的手腕,“剛纔我看到龜茲巫男,他、他竟然跟左賢王長得一模一樣……公主,左賢王究竟是死了還是怎樣,他怎麼會變成巫男……”
師中看向劉燁,劉燁怔怔地看着寢宮的方向,會是他嗎?翁歸靡回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