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剛亮,王旭洗了一個冷水臉,剛走到院內的空地上準備練武。別院的大門卻是吱呀一聲打開,王謙揹負着雙手,緩緩出現在王旭的視線中,而開門的兩個僕人則是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並且順手關上了大門。
“叔父,怎麼這麼早就來了?”沒有昨晚那麼多旁人,王旭這才真正親熱地與他說起話來。
“呵呵,你這小傢伙,昨晚肯定沒睡好吧?我要是不來,估計你今天晚上也要睡不着!”王謙笑罵道。
聞言,王旭忍不住抓了抓頭,訕笑了兩聲。隨即又將手中的干將重新插回了劍鞘,不滿地嘟噥道:“叔父,怎麼還叫我小傢伙?我都多大了?”
聽到這話,王謙卻是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哎!是啊,時間過得真快。眨眼間你們都長大了,當年你們滿院子亂跑的樣子還歷歷在目,可如今卻已是青年俊傑,名揚天下了。倒是我們老啦!哎……”
“叔父何出此言?您正當壯年,大展宏圖之際,怎麼能說是老呢?”見王謙有些感傷,王旭立刻就笑着寬慰道。
王謙搖了搖頭,轉而笑道:“呵呵!算了,不說這些。時間不多,我們還是進屋去吧,有正事要和你談。”
“嗯!好。”應了一句,王旭便轉過頭,望向不遠處已經開始練武的典韋道:“典韋,你先練,我和叔父進屋說點事。”
“好的,主公!”典韋身形不停,嘴中順口應道。
笑了笑,王旭也不再多說,當即引着王謙走進了屋內。
“叔父!不知有什麼事情這麼急?讓您一大早就趕過來?”王旭也很是疑惑,剛剛進屋落座,便已經忍不住開口詢問。
此刻,王謙的神色也是逐漸鄭重起來,看了王旭一眼,緩緩說道:“我不早點,等會兒又沒有機會了,陛下要明天才會召見你。今天,幾方勢力都很可能正式來找你。”
聽到這話,王旭也是止不住地皺起了眉頭:“噢?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這次我爲什麼能夠升任平南將軍,而且竟然直接封了縣侯?”
“因爲上次你婉拒了蹇碩,所以大將軍這次算是回報。而且大將軍目前與蹇碩對軍權的爭奪越漸激烈,都在尋求支持。我們王家又明顯偏向了大將軍這邊,所以蹇碩非常不滿,目前兩方都圍繞着荊州的事情在爭。不過上次你的手段非常好,倒是始終給我們留下了一些迴轉的餘地。現在的朝政,要想匡扶漢室,必須要先將自己立於不敗之地。”王謙壓低了聲音道。
聽到這話,王旭頓時不滿地道:“真是太奇怪了,他們爲什麼老是用我來爭?我雖然是將軍,可是部曲並不多吧!中央主力軍、各大營主力和鎮守邊關的將領他們怎麼不爭?”
“不是不爭,而是已經爭過了,他們都已經明確表了態,所以現在並沒有什麼目標。而圍繞着你來的原因,是因爲荊州鬧騰得最厲害,你和孫堅聯合起來與王睿斗的事情,現在朝中已經無人不曉。而那王睿已經投向了蹇碩,所以大將軍急於在荊州也佔據支持,而唯一適合的人選就是你,況且我王家在士人中的聲望也是他想借助的。”王謙緩緩解釋道。
“難怪!”王旭頓時瞭然地點了點頭。但隨即卻又疑慮道:“可是目前他們這麼爭法,好像已經不只是涉足兵事了吧?爭奪地方大員,這可已經有干政的嫌疑,張讓、趙忠等中常侍那邊,難道就沒有什麼舉動?”
聽王旭問到這上面,王謙卻是陡然有些氣憤起來,不忿地道:“他們纔是最大的獲利者,就連大將軍也不得不暫時向他們示好,不過這羣閹人始終還是偏向於蹇碩。”
說着,緩緩平復了一下有些激動地情緒,才又接道:“但荀攸和袁紹他們給大將軍提的建議是隱忍,要誅滅宦官必須一步步來,慢慢地取得權力,而以三公府爲首的士人羣體也是大力支持大將軍。以目前的情況,只要穩步持續下去,誅滅宦官、匡扶漢室便指日可待。”
聽到這裡,王旭總算是比較明白了,目前的情況實在是錯綜複雜,但對王謙的看法倒是不怎麼認同。很明顯,以太尉,司徒,司空三公爲首的士人羣體渴望振興漢室,所以他們選擇了全體支持大將軍何進,希望他徹底掌權以後誅宦官、清君側。
可對於大將軍何進,王旭卻瞭解得比所有人都透徹,他雖然是皇帝的舅子,但能走到今天,也是有宦官扶持的原因。那羣中常侍的本意,是要何進爲外援,徹底掌控朝政。不過何進顯然也不傻,他更希望能自己掌權,所以兩邊的關係纔會越來越糾纏。至於衆人所期待的誅宦官,其實何進並不是很積極,他想要的僅僅是權力,並不是純粹的忠臣。只是要達成目的,就必須藉助士人的力量,所以才認同了大衆的目標而已。歷史上,也正是因爲他最後的遲疑不定,才直接導致了董卓進京。
而反觀宦官那邊,蹇碩是個新崛起的寵兒,中常侍既要控制他,不讓他擁有超越自己的地位,可同時又屬於同一陣營,畢竟都是宦官,利益是緊密聯繫的。而何進雖然在坐大以後,不完全符合他們的心意,可是卻也不與他們正面作對,反而不時示好,他們自然不會去樹立這個勁敵。畢竟大將軍的能量也很大,拼個魚死網破,也不見得有什麼好處!
想到這些,王旭心裡不由嘆了口氣。這些真正的忠君愛國之人其實都被利用了,這些權力之爭的本質,不過就是外戚與宦官交替爭權罷了。並且皇帝昏庸,豪門大族林立,大量的腐敗官員,百姓無依,叛亂頻頻,要想中興整個根基已經朽壞的漢朝,實在太難,太難!
沉凝了半晌,王旭才緩緩將腦中的雜事拋開,轉回正題道:“叔父,那目前兩邊的爭奪,誰更佔優呢?”
“這個……準確的說,在朝中是宦官佔優。因爲他們在陛下身邊,矇蔽了陛下,深受寵幸。而論地方的支持,和實際掌握的權限,那麼是大將軍佔優!”王謙頓了一下,緩緩回道。
說着,看了王旭一眼,又忍不住接道:“旭兒,今後爲了避嫌,我就不能再過來了。幾方勢力都可能來找你,你要好生應對。我只知道大將軍這邊是黃門侍郎荀攸負責和你接洽,因爲大將軍府的人都不適合,宦官那邊就不知道了。至於來訪的名士,你也要好生接待,莫要怠慢了。
“嗯!叔父放心,我知道該怎麼處理。”王旭鄭重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久留了。”說着,王謙便站了起來,緩步往外面走去。
“叔父,那我送送您!”
“不用了,你還是早點用膳,再好好準備一下吧!可能要不了多久,荀攸就會來。”王謙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地快步離去。
聽到這話,王旭倒也是點了點頭,獨自沉思起來。荀攸可不好對付啊,他是荀彧之侄,自幼便聰明絕頂,是三國時期的頂級謀士。而且這人行事低調,但心中卻是計策百出,不但處理內政是超一流,而且行軍打仗,戰略戰術也是超一流,可謂大師級人物。只比諸葛亮、司馬懿等妖人略遜一籌,是曹操最爲器重的謀士之一。
當年在潁川征戰之時,就曾聽說過他與荀彧,還有戲志才的蹤跡,當時還挖空了心思想讓他們投奔來着。可惜最終卻沒能得到機會,而且也沒有想到辦法。現在,對方代表着何進來與自己洽談,這就更需謹慎了。而自己此次的計劃是要藏拙,要讓荀攸相信自己是個只知打仗的粗人,那可很不容易。
不過這些也不是最難受的,最讓人糾結的是,如果成功藏拙,那勢必無法給荀攸留下深刻的印象,將來要想收服對方,就不是一般的困難。但目前形勢所逼,又能如何呢?
想到這些,王旭不由嘆了口氣,苦笑着搖了搖頭,便迅速走出別院,吩咐驛館僕人送上膳食。不管如何,總要度過眼下這一關再說。
不過荀攸比想象中來得更早,剛剛和典韋一起吃完飯,還沒能聊上兩句,別院大門外卻是陡然傳來了驛館僕人的大喝聲:“黃門侍郎,荀攸,荀侍郎拜訪!”
聞言,王旭頓時便站了起來,深吸了口氣,臉上已是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吩咐典韋隨便去找點事情做後,便快步走出了房門。
“哈哈!久聞荀公達之才名,卻一直未曾得見,今日得見,果然不凡啊!”王旭這話倒是並沒有作假,這荀攸面目端正俊美,雙目神采奕奕,頜下一縷短鬚也是打理得相當齊整,智者氣息鋪面而來。
那荀攸也是細細打量了王旭一番,這才朗聲笑道:“王將軍說笑了,微微薄命何足將軍掛齒,倒是將軍英武出衆,令在下慚愧不已!”
“公達此言,真是折煞我也!”說着,王旭故作責怪地看了荀攸一眼,才微笑着伸手道:“請屋內歇息!”
“多謝!將軍請!”荀攸也是笑着欠身道。
進到會客的大堂內,分賓主落座後,王旭卻是微微一笑,直言道:“公達事務繁忙,此番到來,想必是有事情慾談吧!”
這正是王旭對付荀攸的辦法,像荀攸這樣的人,和他繞是沒有結果的,說得越多,反而越容易被對方發現問題。所以只能直接,而且儘量簡單,同時給他一種武人那種直腸子的感覺。反正除了隱藏自己的真實能力外,王旭要達到的目的只有一個:要我偏向你?可以。但是讓我給你打頭陣,與宦官敵對?不行。
荀攸儘管聰明,但卻萬萬沒有想到王旭竟然如此直接。當場就沉默了,因爲他實在拿不準王旭究竟是裝傻,還是真傻!
遲疑了片刻,才微微笑道:“難道無事就不能拜訪將軍?在下此來,主要是仰慕將軍威名,至於事情嘛,倒是其次了。”
這話一出,王旭頓時暗暗警惕。果然厲害,顧左右而言他,將問題又推給了自己,而且明顯是要和自己慢慢談,探個虛實明白。
“呵呵!公達這是哪裡的話,能與公達這樣的賢士結交,是在下的榮幸,早就有拜訪之意。只是即將面聖,在下心中忐忑,憂慮不安,正不知如何是好,這才無法成行。”
說着,話音卻是迅速一轉,道:“其實閣下的來意我很清楚,可我現在已經是找不到方向,不知該如何是好。不知公達能否給我一些建議?”
雖然王旭這番話更加直接,但荀攸已是適應了,面色不變地看了看王旭。片刻之後,纔不疾不徐地道:“將軍何須如此自謙,以將軍之智,想必早有定奪,何故戲弄於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