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還真是無常,無巧不成書。王旭轉頭的那一刻,馬車上的貂蟬也因爲受翠兒哭泣的感染,想到自己悲慘的命運,不由自主地將車窗掀開了一絲縫隙……
剎那間,四目相對,兩人都愣住了!時間彷彿就在這一刻靜止,侍衛開路的吆喝聲,四周百姓的議論聲,馬車行進的咕嚕聲,馬兒前進的馬蹄聲,全都從兩人耳中消失,在一剎那的時間內,彼此的眼中只有對方。
片刻之後,還是貂蟬率先抵受不住王旭那逼人的目光,眼睛一閉,猛地縮了回去,簾布也被放了下來。
但王旭卻仍然是怔怔地望着馬車,心裡正陷入震撼之中,因爲已經先入爲主,懷疑那女官就是貂蟬,所以此刻更是覺得很像。儘管從這個女官的面容看上去,與幼年的貂蟬已經有很大變化,但女大十八變,並非沒有可能。而且最關鍵的是那雙獨特的眼眸,眼睛是唯一無法改變的東西,那是心靈的窗口。而剛纔那片刻的對視,已經深深地映入了腦海,那種感覺太獨特了。
想到這些,王旭不由回過了頭來,細細地回憶起當年的小貂蟬。
半晌之後,卻是止不住地喋喋自語:“沒錯,沒錯,絕對沒錯!那雙眼睛,太像了,真的太像了,那種發自內心的純潔與善良,那種獨特的嫵媚與柔順,應該就是貂蟬。”
但隨着逐漸恢復冷靜,想到現實的問題,王旭卻又疑惑起來,心中暗道:他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可是爲什麼她不認我呢?就算不想讓人知道,但剛纔也有很多機會,完全可以悄悄傳遞信息的。而且,貂蟬應該是掌管貂蟬冠纔對,而貂蟬冠只有衛將軍、九卿以上,以及封國王等才能佩戴,自己顯然不夠資格,怎麼會是她來送朝服?
想到這裡,王旭不由又陷入了矛盾之中,思索了半晌,才忍不住甩了甩頭。暗道:算了,不管怎麼樣,等會兒一定要找機會問問。
就在王旭心神不定,暗暗揣測的時候,長長的隊伍卻是在迅速行進。不知不覺中,已是來到了金碧輝煌的皇城門外。
“將軍,此乃南宮平城門!在下是負責守衛此門的南屯司馬,此刻正好當值,就不能再送將軍。將軍可以在此稍等,等會兒會有人出來迎接將軍進宮!”那領頭的侍衛突然轉過身來道。
“嗯?”被打斷的王旭這才反應已經到了,當即點了點頭:“好!”
看到那南屯司馬遠去,王旭也沒心情去欣賞攻城的壯觀,當即轉身攔到了仍然繼續行進的馬車隊前面。“請稍等,在下有話想問。”
被他這麼一攔,那趕車的奴僕倒是立刻就讓車子停了下來,不敢做聲,可等了半天,裡面確實沒有任何聲響。
“姐姐!你怎麼不說話啊?”翠兒看貂蟬半天都沒有聲息,不由壓低了聲音問道。
貂蟬此刻的心早已是“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聽到翠兒的話,也是有些不知所措。“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有點怕……”
“怕什麼!我去。”翠兒見貂蟬這副模樣,不等她反應,已是突然將車窗的簾布拉了開來。“王將軍,不知有何事?”
看到冒出來的是這個宮女,王旭微微一愣,但反應也不慢,腦袋一轉,便迅速笑道:“在下是想向兩位打聽一個人。”
“噢?打聽人?”翠兒被王旭這話說得一愣,回頭看了看車內的貂蟬,纔開口接道:“不知將軍是要打聽何人?如果知道,定當告知。只是奴婢等長年處於宮中,所以對宮外之事不是很瞭解,恐怕要讓將軍失望了。”
“在你們眼中,我難道就是那麼愚魯的人嗎?怎會詢問兩位宮外之事?要打聽之人正是宮中之人,而且應該與你們有聯繫。”王旭微笑着看着翠兒道。
“噢?”翠兒不由好奇地看了王旭一眼,隨即又回頭看了同樣好奇的貂蟬,奇道:“不知將軍究竟要打聽誰?”
“她是個很善良純潔的女孩兒,現在應該叫貂蟬!”王旭一字一頓地道。
“啊!”翠兒頓時驚叫了一聲,但隨即便反應了過來,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猛地縮回了車內。
而車內的貂蟬在王旭聲音出口的那一刻,也同樣嬌軀一顫,眼裡瞬間涌出了些許淚花,有種立刻就想衝出去相認的衝動。
可不知道爲什麼,在即將張口的那一刻,卻是陡然失去了勇氣。看着直盯盯地望着自己的翠兒,想着自己目前的處境,不由悲涼地低下了頭。
相認又能怎麼樣呢?徒增相思之苦,還不如就這樣靜靜地離開,當年的昌兒已經死了。現在還剩下的只是宮中的一個女官,一個無法離開宮廷的婢女而已!就讓昌兒永遠留在旭哥哥的心裡,那樣也許會更好……
想到這些,貂蟬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很美!很美!因爲那蘊含着一種沉默,而無私的愛!
緩緩擦乾了臉上的淚水,也沒有理會翠兒興奮地通紅的笑臉。當貂蟬緩緩拉開車窗簾布的那一刻,已是換成了平靜地不能再平靜的面容。
已經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的王旭,見到這女官露出頭來,心中也是涌起了一絲激動。正要說話,對方卻已經輕啓朱脣,搶先說道:“將軍?不知這位叫貂蟬的女孩,是將軍何人?竟然值得將軍如此惦記?”
這話一出,頓時猶如一盆涼水噴出,將王旭從頭到腳都冷了個透。看着眼前這個和小貂蟬有着同樣眼睛的女孩兒,突然覺得什麼都說不出來。
不可能的,如果她不是小貂蟬,天下怎麼可能會有這麼像的人?而且還是如此神似?那雙眼睛騙不了人。可是如果她是,以她的善良而火熱的內心,又怎麼可能會對自己這麼冷漠?更不可能會這麼騙人。
腦袋裡矛盾地掙扎了良久,王旭終於還是不肯相信眼前的人不是貂蟬,當即直直地注視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頓地道:“她是我最疼愛的妹妹,是我的至親之人。”
這話一出,貂蟬在車中的手幾乎是立刻一抖,可臉上卻是露出了同情的神色,嘆聲道:“那將軍可能要失望了,貂蟬當年在入宮後沒多久,就染了重病,後來醫治無效,已經去世。望將軍節哀!”
“什麼?”王旭先是驚呼了一聲,但隨即卻是難以相信。可看着眼前這女官的樣子又不似作假,一時也是分不清楚情況,呆了起來。
不可能,貂蟬不可能死?歷史上根本就沒有死!難道是因爲自己等人的到來,改變了歷史,結果……
王旭已經不敢再想下去了,實在無法相信貂蟬已經死掉的說法,猛地搖頭道:“你說謊,不可能的,她不可能會死!”
見到他這副模樣,貂蟬心如刀絞,可是這些年來在宮裡的磨練,卻讓他學會了如何將心事放在心裡。所以臉上仍然沒有任何變化,平靜地道:“奴婢很能理解將軍的心情,但這是事實,希望將軍不要太過傷心,注意保重身體。”
說完,貂蟬也實在無法忍耐心中的情緒,擔心露出破綻,所以立刻便轉頭對着趕車的僕役道:“起行回宮吧!我等不宜在正宮門外停留太久!”
那僕役一直低着頭,什麼話都沒說,聽到這話,也仍然是悶不吭聲,直接就揮起了馬鞭,“駕!”地一聲,便驅車進宮。
但王旭此刻卻是傻眼了,儘管仍然有些懷疑,但卻也逐漸相信了那些話。畢竟在他看來,單純的貂蟬是不會騙他的,而且也沒有理由這麼騙他。可如果這人不是貂蟬,那她就更沒有理由騙自己了。
不知道爲什麼,王旭這時候突然覺得心中堵得慌,而且升起了一股難以抑制的戾氣。雖然小貂蟬與自己相處的日子很短,可是在王旭心中卻已經當成了家人來看待,而且倍加憐惜。
特別是在他的心中,貂蟬的遇害更與他有直接的關係。如果不是顧忌王允會拖累,如果不是打亂了歷史,如果不是一心認爲貂蟬會像歷史上那樣沒有危險,那麼小貂蟬完全不用死!
可現在,不但沒能救下那個單純善良的小女孩,反而害死了對方,王旭心裡怎能不自責。想着當年小貂蟬那單純可愛的模樣,想着她對自己的依戀,想着那短短的幾日時光,終於止不住地吼了出來:“昌兒!哥哥對不起你!”
這輩子,王旭還是第一次體會到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或許是常年征戰,所以多少也在心中積累了一些戾氣。此刻遇到突破口,頓時全部爆發了出來。不知不覺間,一滴淚水緩緩從眼角滑落,這是王旭這輩子,第三次流淚……
而聽到王旭那悲憤的吼聲,身在馬車中的貂蟬也是陡然哭了起來,畢竟她也只是個不到十六歲的女孩兒而已!
旁邊的翠兒也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隱隱明白貂蟬爲什麼會這樣,也是無聲地抽泣着。因爲在她們看來,這樣對王旭來說,確實是最好的,長痛不如短痛……
倒是典韋和平城門的衛士們,全部被王旭那吼聲嚇了一跳,就連稍遠一些的普通百姓也是紛紛側目。
典韋與王旭朝夕相處了兩年多,對他更是瞭解,當即也無心再去詢問那些侍衛皇宮的精緻。迅速策馬奔了過來,着急地道:“主公,怎麼了?”
“我妹妹死了?”王旭緊咬着牙根道。
“什麼?”典韋頓時驚駭地瞪大了眼睛,特別是他的眼睛本來就大,這麼一睜,更是嚇人。
不過片刻之後,卻是疑惑地搖了搖頭:“主公的妹妹不是在山陽嗎?主公怎麼知道的?”
“不是,是另外一個,她在宮內當宮女,叫做貂蟬!”王旭搖了搖頭嘆道。
“貂蟬?”典韋先是一愣,但隨即卻是撓着頭道:“主公,不對啊!那個女官不就叫貂蟬嗎?”
“什麼?”王旭瞬間驚駭地睜大了眼睛,急道:“你怎麼知道的?”
“是真的,剛纔主公在這邊說話,我閒着沒事,就和那羣侍衛閒聊的啊?他們說那個絕色女子就叫貂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