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懿發動的一場政變,成了司馬家族乃至整個士族時代一個永遠解不開的結。司馬家族包括司馬懿本人正式登場的方式,永遠被後人所強烈鄙視。效忠了曹家幾十年、伺候了曹操、曹丕、曹睿、曹芳四代主子的司馬懿,對曹家做出的所有傑出貢獻被徹底推翻,給當時中國半數地區帶來和平生活的功績被一朝抹殺,搖身一變成了一個狼心狗肺、禽獸不如的野心家,他對曹家幾十年的忠誠也都變成了僞裝。
與曹爽,司馬懿交過手的費禕對曹爽之死的見解也可謂是一針見血,專門寫了一篇《甲乙論》。
如果你是一個感性的人,你絕對不會喜歡司馬懿。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帥,也沒有留下什麼瀟灑和感人的故事,最重要的,他是個外表慈祥、內心狠毒的人。從他的一生來看,他滅了很多人的三族,無論是幹掉政敵,還是用兵打仗,他都毫不留情,哪怕是違背誓言,哪怕是千夫所指,他也能毫不猶豫的以少數人的性命,去換取一次又一次的勝利,只要有勝利,他不在乎死多少人,不管這些人是敵人,還是自己人。
但是理性上來講,司馬懿是個絕頂聰明的人,同時是個非常優秀的政治家、軍事家,從漢中對策、關羽對策,再到幹掉孟達、熬死諸葛亮,他幾乎沒有什麼失誤,他對形勢的準確判斷,在謀略、內政、用兵方面的靈活和嚴密,不僅在同時代出類拔萃,即使和曹操這樣的老前輩相比,也有着獨特的光芒。一個人有幾次頭腦靈光確實不容易,但是像司馬懿這樣一輩子傑出就更難了,我們可以想象,這個人得多麼聰明,才能把政治、戰場形勢看得這麼透,才能害死
關羽、熬死諸葛亮、幹掉曹爽、殺掉王凌。
費禕說的很對,司馬懿確實知道曹爽根本沒有想謀反,但是他自己被曹爽逼得走投無路、氣得抓狂,所以只有給他扣上一個造反的帽子。但是,曹爽是不會傷害曹芳的,因爲他是首輔大臣,曹芳這個小皇帝,恰恰是他的擋箭牌,別管你司馬懿幹什麼,曹芳的安危是沒有任何問題的,所以說費禕說司馬懿發動政變不考慮曹芳安危,是不對的,說他早就想讓曹爽完蛋,是更不對的。
曹爽輔政的前幾年,如果沒有司馬懿拼了一把老骨頭東征西討,他曹爽坐不穩首輔的位置,如果司馬懿在那個時候就爲難曹爽,大可以說自己已經太老了,走不動了,把實打實的戰場扔給花花大少曹爽,看着他丟盡臉面、出盡洋相,看着他由於戰場失敗而被人們更加唾棄,但是,司馬懿沒有這麼做。討伐蜀國的時候,曹爽很有可能被截斷退路而全軍覆滅,也是司馬懿給夏侯玄寫信,才讓明白了危機的夏侯玄把曹爽勸回了魏國。如果當時司馬懿就早有獨霸魏國的野心,大可以放任曹爽全軍覆沒,然後再出來挽救敗局,理所當然的獨霸朝綱,可是司馬懿也沒有這麼做。
曹爽兵敗回來以後,越發囂張放縱,權力已經使他更加狂妄自大、更加心胸狹窄、更加看着比他強百倍的司馬懿不順眼,248年曹爽指派李勝藉機來刺探司馬懿的近況,其實就說明曹爽已經對了司馬懿動了殺機。我們可以想象,如果李勝看到的是一個仍然jīng力充沛、老而不死的司馬懿之後,等待司馬懿一家老小的將是什麼結局。我本人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堅持相信,正是李勝的這次拜訪,使司馬懿下定了拼命一搏的決心。
司馬懿不是一個人,在他背後,有龐大的司馬家族,有龐大的親信網絡,這個網絡已經被曹爽視爲眼中釘,
如果不反抗,這麼多人中的大多數就不會再有任何人得到以前那樣像樣兒的重用。所以,爲了這麼大的一個網絡,爲了自己的整個家族,司馬懿要發動政變,要奪回屬於自己一派的權力。
實際上,司馬懿的政變,是順應人心的,得到了曹魏帝國多數權貴的同情和支持,像郭太后、蔣濟、高柔這些人,在政變中都站在了司馬懿一邊,他們都認爲,司馬懿搞政變是爲了匡扶曹魏、拯救帝國,司馬懿無論是在智慧上、還是道義上,都站在了顯著的制高點,沒有人懷疑他的動機。
可是,當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司馬懿反擊曹爽成功之後,他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掌握了最高權力,在士族專權、皇權並不十分強大的。
士族時代,擺在他面前的其實有兩條路:勤勤懇懇的做首輔大臣,爭做第一士族;架空曹魏皇室,做第一家族。要麼不做,做就做得徹底,司馬懿選擇了後者。
司馬懿作爲一個大臣,卻掌握了只有皇帝纔能有的權力,他想再把這種權力交還給皇帝,就會面臨全家被殺的危險,司馬懿之前的大多數歷史都告訴他:失去權力,他一家老小就可能會被玩兒死,保持權力,他還可以保證一家老小的安全。
權力就像老虎,騎上去了就不能下來,下來就會被老虎撕得粉碎,所以只有一直硬着頭皮騎下去。
曹操也說過:“權力我是不交的,交出去我一家老小就會遇害的。司馬懿不願意冒斷子絕孫的危險。”從他發動政變的那一天,他就已經下定決心,要將對曹爽的反擊變成對曹魏帝國的顛覆。何況,從歷史潮流流上來講,出身士族的司馬家取代曹魏皇室,是歷史的進步,也是歷史的必然。士族出身的司馬家族,將迎合歷史潮流,帶領全中國大大小小的士族們,最終走進中國士族的鼎盛時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