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悄悄話,突現不速之客,這讓商孤寒有些慍怒,看在他是表親的面上,沒有發作,語氣凜然,拒人於千里之外道:“表兄來此有何見教?”
“沒什麼。”商子瑜淡然地道:“只是孟凡塵離開了,讓我來轉告二位。”
“什麼!”商孤寒傷心之色溢於言表,就連心都顫動了一下。
商子瑜甚至能看得見,在她眼中噙着晶瑩的淚珠,在陽光下閃動,搖晃了幾下,終究沒有落下。
淚水挽留不住他,流了又有什麼用,又給誰看?到頭來,還不是讓別人看笑話?
“不能哭!”商孤寒在心底默默地道:“這麼絕情的男人,不值得你爲他落淚!”
商子瑜很慶幸,幸好他們之間的感情還沒有太過於深,不然她會更難過,他要想分開他們,也更難。
阿黎率先察覺出了不對道:“他的傷我再清楚不過了,怎麼能走呢?”
“他說是爲了救朋友,所以想要快點回去。”商子瑜似乎恍然想起了什麼道:“對了,他還有一句話要在下轉告毒王。”
阿黎竟然笑了笑道:“是什麼話?”
“他要先去山下,讓毒王去那裡等他。”商子瑜早已編好了說辭,一路上都在揣摩,現在說出來面不改色心不跳,就連阿黎都差點以爲是真的。
“怎麼?一會不見他就這麼厲害了,不需要我攙扶就能跑了?”阿黎似乎很不滿孟凡塵的不告而別道:“既然他都已經拋下我了,我爲什麼還要去等他?不去了,我就陪着孤寒妹妹。”
商子瑜沒有想到阿黎會有這麼一出,有點語無倫次了:“毒王還是去看看吧,萬一他舊傷再犯了,恐怕就不好了。”
“那也是他活該!”阿黎一點也不可憐他,甚至還有些幸災樂禍道:“讓他不親自來找我,到時候死了也沒人給他收骨。”
“走!”阿黎扯着依然沉浸在傷心中的商孤寒道:“咱們回去,找閣主問個明白,若是他真的就這樣不聲不響地走了,咱們可要去四處抓捕他,抓回來之後,好好折磨一下他!”
商子瑜眼看事情敗露,心急之下,伸手攔住了阿黎去路,沉聲道:“毒王,不要耽誤了行程,快點下山去吧。”
阿黎笑道:“看不出來,你竟然如此守信用,答應別人的事一定要做到?”
最後的一句反問,讓商子瑜警惕起來,不敢再大意,連恐嚇帶勸導地道:“是的,我既然答應了他要讓你去山下,就絕不會食言,還請毒王立即下山。”
“好,好得很。”阿黎鬆開了拉着商孤寒的手,緩緩向後退去道:“你比孟凡塵要好得多,他這個人經常謊話連篇。”
視野逐漸拉開,阿黎的身影消失在山石之間,商子瑜這才鬆了一口氣,和顏悅色地道:“表妹,咱們回去吧。”
“表哥,我就問你一句話。”商孤寒緊緊咬着銀牙,憔悴地道:“他有沒有話要跟我說的?”
商子瑜正準備答覆,她又強調一遍道:“不許說謊!”
“沒有。”商子瑜長嘆一聲,帶着幾分憐憫道:“他醒了之後,只是讓我來找毒王,至於表妹,他沒有提起隻言片語。”
商孤寒的神情愈加憔悴了,任誰看見了都想將她攬在懷裡,好好安慰一番。
商子瑜的心也隨之悲痛起來,他沒有想到這件事竟然會給她帶來這麼大的痛苦。
可是現在解釋也晚了,只能等回去殺了孟凡塵,再讓商清角給她開導一下,事情或許就這樣過去了。
“回吧。”商子瑜看着時間不早了,想到商清角的手段,或許孟凡塵早就已經半死不活了,於是笑着道:“他不會再回來了,傷心也沒用啊!”
“表哥你說得對!”商孤寒的表情更加冰冷了,就連最後一抹屬於人間情感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她現在只有怨恨,“既然他都已經走了,我何必再想他!”
腳步固然堅定,但是這種堅定,讓人心疼!
究竟是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才能讓人變得如此沉重?
商子瑜已經下定了決心,孟凡塵必須要死!現在!馬上!立刻!
不然她的心永遠也不會再屬於別人,屬於自己!
孟凡塵並沒有捱揍,甚至過得好好的,除了不能出去,手腳還帶着鎖鏈以外,一切如常。
不僅如此,在桌案上還放着犛牛肉和半隻羊,這是商清角特地讓人送來的,爲了給他補補身子。
迎兒還被叫去熬蔘湯了,她一臉不情願的蹲在火爐旁道:“這個人到底修了幾世的福,竟然讓閣主如此看重他,還讓我給他熬蔘湯!真是氣死人了!”
她當然不懂,這是隻屬於男人之間的友誼,女人一般情況下並不是很瞭解。
商清角曾經去找過他,想要殺了他泄憤,可是在動手之前,商清角問了他一個問題:“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
這已經成爲了一種慣例,犯人臨死之前,牢頭總會問他明天想吃什麼,然後做好了拿來給他,作爲對生命的最後尊重。
商清角是一個很尊重生命的人,所以在殺他之前,有了這麼一問。
孟凡塵似乎知情,又似乎不知情,嘴角含着一抹微笑道:“我這個人沒有什麼牽掛,光溜溜的來,光溜溜的去。要說最放心不下的,只有我的至交曾天成了。”
說着,取出催生捧着手心裡道:“我只希望能治好他的毒,這也是我唯一的祈望了。”
商清角的心軟了下來,他看得出孟凡塵不是說謊,想他這樣有情有義的人怎麼會殘害無辜?
即使殺了人,也不會死不認帳。
此事蹊蹺太多,或許他是被別人利用了,殺了他也無濟於事,真正的兇手還會逍遙法外,或許兇手就在這裡的哪裡,看着他們互相猜忌,自相殘殺。
商清角就此離開了,回到自己的帳篷裡,看着沾染了一些血跡的金釵,陷入了沉思。
這血味,好腥!並不像人的鮮血啊!
剛想到這裡,外面忽然有人說話:“子瑜求見閣主。”
商清角放下金釵道:“侄兒進來吧。”
商子瑜坐到下首道:“我聽說閣主沒有殺了孟凡塵,這是因爲什麼?”
“此事有許多問題。”商清角道:“我不想殺錯人。”
“可是留着他始終是一個禍患。”商子瑜有些坐不住了,向前傾身道:“萬一他另有圖謀,恐怕對雪閣不利,天山毒王到現在不見蹤跡就是最大的佐證。”
“哦?”商清角被說的心思有點動搖了:“毒王到現在還沒找到。”
“是啊。”商子瑜一步步誘導他向不好的地方想去,“侄兒懷疑他們從一開始來,就心懷叵測,毒王的失蹤很有可能另有原因,只怕她去叫人來,對付我們雪閣。”
商清角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改變自己做法的人,他還是認爲一個情義深重,並且不畏懼死亡的人不會這樣撒謊。
只是有了商子瑜的提醒,讓他更小心謹慎了一些而已。
“我知道了。”商清角的目光移向了金釵道:“你退去吧。”
商子瑜話已說盡,徑自退去,離開了商清角的帳篷,他又喚來手下人,再三囑咐他們道:“都好好的看住了三小姐,不能讓她靠近孟凡塵,你們也不許說孟凡塵的事,明白了嗎?”
那些人躬身道:“屬下明白。”
商孤寒自從回來之後,就一個人躲在帳篷裡不願出來,雖然如此,可還是要防患於未然,最好不要讓她出來,壞了大事。
商子瑜已將孟凡塵視作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已經等不到太陽落山,選了個下午時分,人們略微睏倦,形神疲乏的時辰動手。
到了帳篷裡,換上一身粗布衣褲,用塊白布矇住面,前去刺殺孟凡塵。
路過商孤寒的帳篷,商子瑜心中暗喜,這小妮子竟然沒有去看看孟凡塵住的地方,不然肯定會露餡,這真是天助我也!
商孤寒也是心寒,連孟凡塵住過的地方都不想看,這才能讓商子瑜奸計得逞。
躡手躡腳,唯恐發出一點響聲,來到帳篷外,挑簾向裡面看去,只見孟凡塵正在呼呼大睡,而迎兒端着蔘湯,左腳一踮一踮地用冷眼看着他。
“身處他人之地還睡的如此好,這人也真是疏忽大意,唯一沒想到的是迎兒也在,沒辦法,只有連她一起殺了。”商子瑜心中想到:“到時表妹一定更生氣,我再嫁禍給毒王,表妹肯定不會再聽信毒王的話,即使毒王想替他辯解,也是無能爲力了!”
想到這裡,他從懷裡掏出一把飛刀,上面淬着劇毒,只要拋向迎兒,她就會立即身亡!
手腕一抖,刀如流星,快似閃電,奪命而來!
迎兒還不知曉有人,依然踮着腳,嘴裡嘟囔着道:“都賴你,讓我辛苦的熬藥湯,你還不喝,我看看你能睡到什麼時候!”
“叮!”
一聲脆響,飛刀落地。
打落飛刀的,是個杯子。
現在杯子已經斷成了兩截,統統落在迎兒腳下,孟凡塵的眼,看着門外。
不是早已發現,他怎麼可能用杯子打落暗地裡的飛刀?
剛剛的呼呼大睡不過是爲了麻痹敵人,真正疏忽大意的不是孟凡塵,而是商子瑜!
所以這場刺殺在擡手間就已經決定了勝負。
商子瑜心中大驚,這一次是真的看錯了人。
身形一閃,向營地外衝去,他要把這身裝扮換掉,再回來好好想辦法。
可是孟凡塵怎麼會讓他跑掉!
他的腿雖然受了傷,可是他的雙臂已經完全恢復了,在榻上一拍,飛出了帳篷,落在商子瑜面前。
鎖鏈輕響,孟凡塵擡手戟指來人道:“你是何人!居然敢刺殺我!”
商子瑜笑了,平靜地道:“難道你從飛刀的毒上,看不懂我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