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鼠很幸運,只啃了一點藥,痛了幾分鐘就沒事鼠一樣,就是多少有點虛弱迷糊,在地上賴了一會便就生龍活虎地起來繼續吃東西,只是那雲帶糕就不敢碰了。
蘇錚去看它的時候,小老鼠正在小竹籠裡打圈圈,吱吱叫着一時都安分不下來,籠子裡有一些它的的屎尿,散發出餿臭的氣味,着實不大好聞。
蘇錚暗道自己大意,沒想到這點就把它整夜放在廚房裡,弄得廚房的氣味都有一點古怪,忙將籠子拎到院子後面竹林裡,撿了幾把乾草將其掩蓋起來,同時也不忘了往籠子裡放點水和食物。
這隻老鼠她暫時還不打算放生,準備晚上再給它試試製痛覺藥,她要知道這種藥會不會被生物體適應或者生出抗體來。
她回到廚房打掃一番,結果在另一個捕鼠夾上發現了一隻個頭較大也更髒的老鼠,不知怎麼它被夾破了肚皮,早已死去多時,蘇錚一陣噁心,連道“罪過罪過”,忙把它帶着架子一起埋到竹林裡去,從此決定不再捕捉老鼠了。
這樣親手殺死一隻老鼠她還是有點心理障礙的,而且誰知道會不會染上什麼病毒。
大不了,確定藥粉都無毒無害之後拿自己做試驗。
早上吃過麪,把蘇覺送去上學,婉約照舊帶上各種工具,到巷口的李娘子家學習刺繡手藝。
李娘子是一個寡居婦人,帶着個不會說話的女兒,有一手過硬的刺繡功夫,據說是承自正宗的蘇繡,靠着這個她在鎮上的明秀繡莊任了一份職,隔天去繡莊掌掌眼,給那些賣給繡莊的繡品把把關。另一天就在自己家裡做繡活攢錢。
蘇錚從錢姥姥口中知道了這麼個人,又看婉約對刺繡縫補格外有興趣,跟她商量後,便親自登門詢問李娘子是否能提點提點婉約。
要說蘇繡這種技藝跟紫砂有點像,就是對技藝傳承很看重,不過那是在蘇杭等地,在這刺繡只是小流的地方沒有這麼多講究,李娘子獨自帶着女兒生活又十分清貧,在蘇錚表示每個月都能給她一筆學費後,李娘子就答應教導婉約了。
婉約一走。蘇錚獨自圍着雞棚走了幾圈,琢磨着今天給抓誰來做試驗,而且一定要儘早進行。免得蘇覺回家又大喊大叫。
“蘇錚姑娘在家嗎?”
正當她挽起袖子,外面卻響起了一個陌生的聲音。
蘇錚疑惑地看去,院門沒有關,一個模樣清秀的少年站在外面,雙手很規矩地捧在腹前。微微前傾身體朝裡面道,然後他轉頭看到了蘇錚,笑道:“這位便是蘇錚姑娘吧?”
蘇錚確定自己不認識此人,但依稀覺得在哪裡見過他,只是一時根本想不起來,她又看向少年身後一人。是個老實低着頭的女子,手上捧着一個用紅綢紮起來的禮盒。
“你們是……”
少年笑着說:“我是尹家二少的貼身小廝,叫做長廣。這次來是奉了我家少爺之命請蘇姑娘去奪礦比試的現場的,這裡已經準備好了衣裳,蘇姑娘若沒要緊事,請換上衣裳我們走吧,比試就快要開始了。”
蘇錚微愣。
奪礦比試。好像確實是在今天,可之前沒有任何人來通知自己過去。而且以她現在的身份,這哪裡是自己有資格參加的?
最莫名的是,怎麼是尹家二少尹都的人來叫自己?
這麼想着,蘇錚也想起這個少年是誰了,當初離開庚溪鎮,三奇本來給她在一艘大船安排了房間,可是那艘船給正好返航會桃溪鎮的尹都包去了一半,尹都還把本來要上船的尹琪不鹹不淡地羞辱了一番趕去了小渡船,而那個時候,尹都身邊跟着的便是這個長廣。
那個時候寒磣尹琪母子的人很多,一些不好聽的話蘇錚也沒留意到底是誰說的,但到底依稀記得,這個長廣就是個狗腿子模樣的傢伙,和他的主子一唱一和來擠兌尹琪。
這樣的人,蘇錚自然是不會有好感的。
當下慢慢擼下袖子,神色淡淡地問:“尹家二少?我和尹二少從無交集,他爲何叫你來找我?”
“是這樣的,聽聞這次十二少能得到代表永年參加奪礦比試的資格,其中有蘇姑娘你的功勞,自然可以到場一看,至於爲何不是十二少來請你,那是因爲十二少過於繁忙,一時騰不出人手來,一次無意中提到了如果蘇姑娘你能來就好了,我們少爺便放在了心裡。”長廣見蘇錚不怎麼相信地樣子,又道,“就當是爲十二少鼓氣去的,你大約不知道,我們少爺和十二少是一個陣營的,這次十二少給我們大房長了臉,少爺爲他做一件事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說的輕巧,但蘇錚見過尹都,那個傲氣不輕,身上帶有攻擊性的男子會這麼好心?還是尹琪真的有了崛起的勢頭,分量漸重,所以尹都通過自己和他拉好關係?
無論是因爲什麼原因,蘇錚都是不想去蹚他們家的渾水。
可是突然,她的腦海中響起了顏獨步的話。
“……手上有倚仗是好的,但若使用不當,只會化福爲禍,秦孤陽我可替你擋一次,卻不會次次都如此。”
她轉頭看看自己這個院子,心想,自己終究不能永遠躲在這個小院子裡的。
“好吧,我跟你們去。”
她本來以爲長廣送來的衣服是什麼特殊的制服,必須穿着它才能去那個比試現場的,但打開禮盒一瞧,卻是一件交領齊腰襦裙。
接近於米色的印花上衣,棕色滾邊,橙色的腰帶和中衣,裙子是和上衣差不多的顏色,只是較深。
整身衣服看上去俏麗又不失大方,特別是窄袖收腰設計增加了機動性,很適合外出,可見是花了一些心思的。
“難道尹都以爲自己沒有穿得出去的衣服?”蘇錚對穿別人買的衣服還是有點怪異感的。
自打那次帶蘇覺去致行學堂測試,蘇錚就給姐弟三人各自置辦了體面的衣服,她的就是那件荷花池景上衣配墨綠色長裙的,無論款式和顏色都是精挑細選反覆搭配,還經過婉約的改進,她自己很喜歡,完全沒必要接受這件襦裙。
不過也沒必要在這點細節上糾纏,她猶豫了一下就換上衣服,簡單梳了個合適的髮式,先去李娘子家和婉約說了一聲,才踏上長廣準備的馬車。
馬車剛骨碌碌地開走,旁邊一間小小的成衣店裡一個胖女人就探頭張望過去,嘴裡怪叫道:“哎呦,不得了了,前些日子就看到有一輛馬車送她回來,今兒個又打扮得這麼花枝招展被接走,這妮子可真是夠能耐的。”
話語中既有嫉妒,也有直白的不屑鄙夷。
不用說,這家店就是阿福成衣店,而胖女人正是老闆娘,那個想要敲詐蘇錚的人。
這些日子胖女人可沒少動腦筋,可是蘇錚自從不去球山泥場工作,一天幾乎不怎麼出來,家裡有菜地,所以也只是幾天去一趟菜市場買足了一些葷腥乾貨,很難能搭上話。每每坐在店裡看着她籃子裡那些肉啊,魚啊,還有一些小吃零食水果,胖女人就眼紅得不行,恨不得那些東西都是自己的。
桃溪鎮雖然因爲紫砂業而經濟相對發達,但那時針對行內的有出息的人來說的,普通百姓還是清貧的較多,像蘇錚那樣家裡幾乎天天見着葷腥的着實不多,更別說她一個沒有強壯勞動力的家庭,又是穿得不錯,又是吃得好,又是能供弟弟上學。這簡直是獨一份的,是以蘇錚此人還是比較受鄰里鄰居關注的。
只是這事她自己並不知道,而且就算知道也是會繼續這麼做的,一家三人包括她自己在內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她可是很明白有些營養這個時候不補,過了黃金時段再補就沒有用了,所以在吃的方面她不會大手大腳,但也不會吝嗇。
至於偶爾的零食和不錯的穿戴,其實不過是比普通人高那麼一些些的檔次,並沒有多麼享受。
別人不會知道,蘇錚自己壓力也是挺大的,畢竟她還有一百兩的債欠着。只是這錢從來都不是省下來的,把自己搞得苦得要死並沒有什麼作用。
可是胖女人不知道這些,成天在自己腦袋裡腦補這個姓蘇的家裡是多麼有錢,或者幹着那什麼勾當,成天都有人送給她多少錢,越想心裡越是不平衡,就跟有蟲子撓一樣,連覺都睡不好。
人就是這麼奇怪,任那些名家富商多麼家財萬貫,也只是羨慕幾句,覺得理所應當,可當自己身邊同樣是凡人的人,甚至條件遠不如自己的人有那麼一把銀子在,就嚴重不平了。
胖女人自己咕囔幾聲猶是心氣沸騰,轉頭就和在自己店裡嘮嗑的幾個婦女就着剛纔那一幕講起來,把自己看到蘇錚多麼花錢如流水的事都說了出來。
而這些話都一一傳到對面一家小小的茶館裡面,一個戴着一面紗簾,露出春水盈盈般動人雙眸的女子聽着,眼睛一點一點亮起來:“把那個胖子給我喊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