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自己的身世,也無從打聽自己的出生地;他熱愛每一個氏族,對每一位成年女性都禮讓有加。他深信,在她們當中,總有一位是他的生身之母。
一日,少昊青在濟水岸邊行走,對這裡的山水倍感親切。那嘩啦啦的流水聲,竟象嬰兒的啼哭,震撼着他的心房。他沉浸在夢一般的迷茫恍惚之中。忽然,一隻老鷹從頭頂掠過,抓起他的山形冠飛去。少昊青大驚。山形冠是他做爲代理國王的標誌,無論走到哪個氏族,見到山形冠,都會把他當作國王來禮遇。少昊青把斗篷迎風一展,飛上天空,盯住老鷹窮追不捨。
濟水繞過一座山樑,圈下一個三面環水、一面是山的島國,又向遠處淌去。這就是方雷氏的家園。這天,方雷氏正在祭祖,天上忽然飄下一頂山冠,恰恰地落在圖騰柱上。主持巫師以爲是天降神器,預示着方雷氏族落要出國王,莊重地指揮大家跪行三叩九拜大禮。正待起身,又見一隻大鳥盤旋而下,抓起山形冠扣在頭上。衆人定睛一看,哪裡是什麼鳥?原來是國王駕到。
少昊青一落地,就像回到了自己的家;對方雷、方相,更像是久別重逢一般,一見如故。方雷氏族人見國王那件可以變作翅膀的斗篷,竟和本地嬰兒的襁褓別無二致,更加相信巫師的判斷:現在的國王是自己的祖神從天而降,重回人間;偏居一偶的方雷氏,從此要光顯門庭了。
少昊青肯定地認爲自己屬於方雷氏,但還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它的祖先呢還是它的嬰兒?直到目前,還沒有一個母親來認他這個兒子。少昊青和方雷、方相以兄弟相稱,親如一家,形影不離,常常樂而忘返。
石敢當部下的倖存者跑回國,報告了昆吾失守、少昊般和石敢當失蹤的消息,也帶來了少昊鷙戰死的傳聞。少昊國上空一時陰雲密佈。但國人並沒有過度的驚恐
和悲傷,祖祖輩輩的遷徙和動盪經歷,養成了他們勇於面對殘酷現實的性格;爲部落、爲氏族而戰死,是每個熱血男兒義不容辭的選擇。人們紛紛要求上前線。少昊青一面派人和出征的部隊聯繫,一面挑選武士、組織援軍。
探馬報告,東夷聯軍戰敗撤退,大部分人馬散失在幽燕一帶,蚩尤大帥帶領飛虎營與軒轅周旋,沿太行山南來。少昊青決定與司寇爽鳩、司閉者丹鳥,帶少量武士先頭探路,以期與蚩尤取得聯繫;命司馬雎鳩訓練部隊,等候調遣。
方雷、方相也跑來要求隨同前往。方雷聲明,他兄弟倆只對少昊青的安全負責,不直接參與交戰。因爲方雷氏既要顧及東夷部落間的睦鄰友好,又要維持和軒轅的親戚關係,還是採取折中主義爲好。
少昊青一行到處打聽,幾經周折,終於在維龍山趕上被軒轅軍圍困的蚩尤。少昊青飛向空中,以便觀察戰場形勢,尋找出手機會;下面的方相早已發起威來。他發現,一個個披頭散髮、推着詭譎的木人的妖魔鬼怪,正在火光搖曳中奔跑喊叫。秉承着職業的敏感和責任,方相鬚髮倒豎,目射神光,掄起桃木棍嗚哇叫着挨個敲去。軒轅後陣突遭襲擊,亂作一團,給蚩尤突圍製造了機會。
方相正鬧得起勁,一個木人劈面砸來;緊接着傳來一聲斷喝:“方相,住手!”
聲音好熟悉啊!方相稍一猶疑,一個黑影閃來,伸手抓住桃木棍。來人揭開面具,方相大吃一驚:原來是姊姊女節!
女節自幼在徂來山上學藝,有一身的好本事。方雷、方相在桃都山沒回來時,方雷氏部落由她支撐門戶。來到軒轅國後,女節真人不露相,一直深藏後宮相夫教子、紡綢織錦。軒轅和東夷開戰後,女節心情極爲矛盾,她既不願看到少昊國被滅亡,又擔心軒轅失敗被傷害,整日裡憂心忡忡,焦灼不安
。她總想到前線去看看,於是偷偷地加入了嫫母的指南車護衛隊。這事連風后也瞞過了,只有嫫母知道;但嫫母不知道女節身懷絕技,還安排了幾位女弟子保護她。
方相從小受女節照顧,對她很是尊重;他丟下棍子抱住姊姊說:“大姊,你怎麼和鬼怪混在一起?”
“一言難盡!她們哪裡是鬼怪?…”女節說到這裡,天上忽然降下一物;方相手快,一把攬在手裡。“少昊青的斗篷!不好,國王有難!”方相把鬥蓬往女節手裡一塞,抓起桃木棍衝上前去。
女節展開斗篷、藉着火光一看,旭日紅霞,熠熠有光,明明是自己親手繡成的圖案!她“啊”地一聲驚叫,渾身像受到電擊一般顫抖不已。“不好,國王有難!”方相的話在她耳邊重又響起;女節如夢方醒,飛一般追過去。
方雷在前面跑,軒轅在後面趕;方相撂倒一片截擊方雷的將士,又迎頭掃向吉量的前蹄。吉量跳到一旁,躲過一擊。軒轅不備,差點閃下馬來。他怨恨兩個內弟翻臉不認人,一時怒火中燒,舉起天黿劍,“咔嚓”一聲,將桃木棍砍斷一節。方相拔腿就跑。
軒轅怒氣未消,拍馬又要追趕,天黿劍吐露條條火蛇。一聲淒厲的喊叫讓他驚心動魄:“放過他吧,他是我的孩子!”聲到人到,一個黑衣女子撲向馬頭。
要說那吉量,可真是匹神馬;單聽聲音,它已經斷定來者是三主母,“咯噔”一聲立在當地。軒轅倒是好一會兒回不過神來。看着她那矯捷的身影,仔細審視熟悉的鳳目蠶眉、白齒朱脣,還是和宮中那位嫺靜的嬌妻對不上茬。但她的確是方雷氏女節。他疑疑惑惑地問:“你是,…你說什麼,他是你的孩子?”
“對。他也是你的兒子。”女節不容質疑的說,“這是我一針一線用心血繡成的襁褓,一眼就能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