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顆手可憐巴巴的神情,雲華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摸出一個蟠桃,對黃龍說道,“鯀,你聽着,臨來時王母塞給我一個萬年一熟的桃子,你吃後可以變成人身,不過桃子的能量有限,只能允許你說上一句話。可憐顆手依戀你半生,你就和她道別一聲吧!”說着,親手把蟠桃放進黃龍口中。
在大家期待的眼神下,黃龍身體一晃,變成堂堂一表的鯀。顆手一下撲向他的懷抱。鯀撫摩着顆手的秀髮剛要說什麼,又忽然推開她轉身急促地對大禹說:“兒子,記住,要在洪水退後的淤泥地上及時播種黑小米,以解民飢…”
一句話沒說完,鯀忽然撲身倒地,又化成了黃龍。黃龍向目瞪口呆的顆手點點頭,表示歉意,然後義無返顧地馳離開去。
雲華無聲地流下眼淚。她一手攙着顆手,一手牽着大禹,目送黃龍消失在深澗裡。
“永別了,親愛的鯀。”顆手哽咽着說。
“不,你們還有見面的機會。”雲華隨口說道。
“等他休假回來,都幾千年過去了,”顆手感傷地說,“到那時,連我的墳都沒有蹤影了,哪裡還談得上會面呢?”
“你不會死。”雲華忽然說,“你本來就是天景星下凡,是來人間傳播真、善、美的。你在人間的表現勝過百世修煉,已經加入了仙家行列,今後只有劫數,沒有生死了。”
“你是說,我能活到鯀再變成人的那個年代?”顆手驚喜地追問。
“當然。”雲華盯着顆手依然青春煥發的臉,俏皮地說,“到那時,鯀迎回家的還是一朵剛剛綻放的鮮花呢!”
“謝謝您的指教。”顆手向雲華款款一揖,轉身跨上畢方騰空而起,擺擺手說,“雲華姐再見,奴家陪鯀大哥度假去也!”
雲華感慨萬千,對仍然呆望着天空的大禹說:“你的父親給你留下了無價的遺產,你要用治水成功來報答他。你任重道遠,前行的道路上充滿了艱難險阻,王母贈給你兩件寶器,一件是召神令,一件是御龍鞭,爲你助力。”她把一條鞭子送到大禹手上,又把一塊黃、黑兩色的圭玉掛在他的腰間,接着說,“這條御龍鞭想必是駕馭龍用的,遇龍方知其威力;這塊召神令的咒語是這樣的…”雲華邊歌邊手舞足蹈,大禹照葫蘆畫瓢,一一練熟。大禹由此成了一名能夠通神的大巫。他用以召神的歌吟和舞蹈爲後世巫者所效仿。巫者的歌吟就是咒語,各有不同;但舞步大體相仿,後世稱其爲禹步。
雲華剛剛交代完畢,忽聽龍吟虎嘯,一場惡鬥正向這裡*近。便拉着大禹跳上一處高崖,拭目以待。
正在以死相拼的,是那位倒黴的窫寙和它的仇人陸吾。當初,陸吾用息壤把窫寙變成了岩石,在瀑布下經受熬煎。當天帝爲了懲治鯀而下令收回流失在世間的息壤時,禁錮窫寙的那坨息壤也被收歸大庫,窫寙得以解放,恢復了自
由。也是時來運轉,此時十巫煉製不死藥成功,爲完成當年天帝交給的任務,十巫找到這裡餵給窫寙一粒,使它由龍頭蛇身變爲龍頭龍身,功力大增,但仍然不能飛天。剛纔窫寙不意間邂逅陸吾,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不由分說便大打出手。陸吾顯現法身,虎身而九尾、人面而虎爪,與龍首龍身的窫寙打了個昏天黑地,鬼哭狼嚎。此時的鯀,就是那條黃龍,還沒有走遠,也聞訊前來助戰。窫寙當年曾是天帝的得力助手,是一等一的天神,雖然落難,神威猶存,從山頭打到深谷,力戰二將,仍然遊刃有餘。大禹觀戰有時,見黃龍和陸吾不能取勝,忽然大吼一聲:“爹!我來啦!”甩動御龍鞭,居高臨下跳將下去。
“大禹小心!”立在山頭上觀望的顆手驚叫。
大禹恰恰地落在窫寙身上,手中的御龍鞭纏住它的龍角。窫寙感到猶如五雷轟頂,七竅生煙,心知不妙,急忙跳出戰圈,往山坡上奔跑,一邊扭動着身軀,企圖把背上的大禹甩掉。一抹紅雲迎面飛來,矇住窫寙的雙眼。它“咯噔”一聲立在當地。
原來是雲華抖出的紅綢。
“恭喜窫寙,雲華要給你披紅掛綵了。”雲華說。
“我窫寙倒黴透了,何喜之有?”窫寙驚懼而又惱怒地說。
“你的劫數將要結束了。”雲華說,“只是還需要做一些功德,來贖回你在人間犯下的過失。天帝已經下達指令,讓西王母監督執行。目下大禹要治理天下水患,還缺一件代步工具,這個機會就讓給你吧!珍重呀珍重!”雲華說罷,把紅綢向空中一拋,化作彩雲一片。大禹的一個“謝”字還沒來得及出口,雲華已經踏上彩雲,一個紅點消失在天際。
大禹感到身下有異動,低頭一看,發現窫寙已經變成一輛輦車。輦車呈流線形,可乘坐三人,鐵頭銅尾,下面有四條能夠任意伸縮的腿,不須人挽馬拉,僅憑*縱者的意念便可慢行快走、騰挪跳躍,在山地上行走起來十分方便。大禹如獲至寶,欣喜若狂。有了這天賜之物代步,他將如虎生翼,馳騁於天下治水戰場。
“大人請留步!”大禹思緒飛揚,正欲驅動輦車起程,忽見兩人從大石後面鑽出來,大聲呼喚。
“你們是何人?找我有事嗎?”大禹問。
“我叫朱虎,他叫熊羆,我們是朝廷派來的使者。”朱虎答道,“當今攝政王虞舜請您入朝商議治水大業。”
朱虎撒了謊,假傳虞舜旨意,想促成大禹儘快進朝。
“在下剛剛出山,從來沒有見過朝廷要人,攝政王怎就會邀請到我?”大禹提出疑問。不過剛一出世就引起朝廷重視,他還是高興的,畢竟天下治水大業需要在朝廷統一領導下才能完成。
“攝政王本來是讓我倆來尋找伯鯀的,”朱虎說,“看了剛纔發生的事,我們認定您就是鯀的兒子,是他的事業的繼承者,所以就冒昧
直接邀請您了。”
“說的有理,禹十分高興遇到兩位,也無條件地接受朝廷的驅使。”大禹說,“不過,這裡距大河源頭不遠,我想順路從頭到尾對大河水勢做一番實地考察,然後再去晉見攝政大人,二位看如何?”
“好哇,”朱虎對熊羆說,“兄弟,你先回朝稟報,我隨大人去走一遭。”
熊羆告別離去。大禹對朱虎說:“以後咱們同朝共事,你就稱呼我的名字好了。”
輦車載着大禹和朱虎,翻山越嶺向大河源頭進發。一路上,它的表現一次次給大禹帶來驚奇。當滔滔黑水攔住去路時,輦車連停也不停,當即從河崖上跳下,立時變做木船,劈波斬浪,逆流挺進。前方又遇到二百里淤泥地帶,叫做流沙,木船瞬時變成竹撬,在淤泥上蛇一般滑行,了無聲息,讓以奔跑擅長的朱虎讚歎不已。行走在毗鄰西王國的草原上,窫寙又變成了四輪大車,隆隆飛馳。(1)看來大禹是幸運的,一切徵兆都預示,他得到了天佑神助,治水大有希望。
前面峰巒崢嶸,鬱鬱蔥蔥,積石山到了。積石山下有一石門,河水從這裡冒出來,又掉頭向西而去,迂迴婉轉,流向東方。(2)大禹驅輦進山,卻不見河道蹤跡;原來大河被整個壓在積石山下,變成了陰河!眼前盡見奇花異木欣欣向榮,珍禽怪獸奔走出沒,卻不曾遇到一個人影。據說,在這方圓三百里的積石山中,天下萬物應有盡有。但大禹治水心切,無暇欣賞,與朱虎沿山谷一路趲行,探尋大河源頭。
穿過積石山,眼前豁然開朗。讓大禹倍感震驚的是,原本廣袤美麗的高原牧場,卻成了一片汪洋,遠接西海。一道道山陵變成孤島,給倖存的人們和禽獸提供了避難所。大禹乘小舟在波濤中穿行,看着那一雙雙迷茫無助的眼神,聽着一聲聲嘶啞淒厲的哀號,心如刀絞。更可怕的是,一旦此地發生地震,山崩地陷,這大河上游積洪將會從天而降,橫掃神州,人民盡魚鱉矣!想到這裡,大禹心驚膽戰,不寒而慄。積石山啊積石山,你什麼時候才能開啓大門,讓這滔天的洪水徐徐瀉入東海呢?
一個黑衣人孤零零地立山坡上,長髮和黑色的斗篷迎風飄飄。終於發現了一個人,大禹喜不自勝,拉着朱虎一躍上岸,朝那人跑去。這時,後面忽然傳來一聲憤怒地吼叫,捲起一陣疾風。大禹回頭一看,可不得了啦!原來是窫寙發瘋似的撲了上來!大禹身手敏捷,左手一把將朱虎拽到身後,右手當即甩出御龍鞭,勒住龍角。窫寙委屈地趴在地上,兀自“嗚嗚”哀鳴,似有無限的委屈。
注(1)《史記•夏本紀》注引揚雄《蜀王本紀》:“禹本汶山郡廣柔縣人也。生於石紐。”又:《史記•夏本紀》注引《帝王世紀》:“(禹)父鯀妻修已,見流星貫昴,夢接意感,又吞神珠薏苡,胸坼(chē)而生禹。名文命,字密,身九尺二寸長,本西夷人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