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之子》——第二部 《商殤》
第63節 劫後之謀
紅鬍子盯了祝小紅:“這個……娘們兒……嘿嘿,娘們兒……”
身後的黑鬚大漢:“嗯,不錯,真是不錯。這小娘們兒,水嫩嫩,粉嘟嘟,貌美如花,放在桌上誰都想吃她一口……哈哈哈哈……大當家的呀,不若劫了回去,做個壓寨的夫人,如何?”
紅鬍子把眼一瞪:“嘿,啥哩啥話哩?老孃們兒……哦,咱家夫人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的。”
黑鬚大漢:“哦,我搞忘了,大哥已是有婦之夫的了。再有哩,就咱家嫂子那德性,怎容得這般的小妖精喲。”
紅鬍子:“呃,俗話兒說呀,美女配英雄。這個小妖精,若是配了二弟,嘿嘿,嘿嘿……”
黑鬚大漢:“呸,一嘴的胡言亂語,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
紅鬍子山匪:“嘿,怎就狗嘴了呢?再說了,戲本上不是還有個唱曲兒麼,說是郎才女貌,哦,錯了,錯了,郎情妾意,你情我願,方纔天長日久。依老哥看來,便是小弟你願了,就準保這小娘子也願麼?二弟休急,待老哥哥爲你問她一問。”
兩個山匪自顧了胡說八道,滿嘴的跑火車,卻苦了祝家兄妹兩個,滿身的雞皮疙瘩,偏偏反抗不得。
祝永康:“哎呀,兩位好漢爺,剛剛不是還說,劫財不劫色的麼?”
祝小紅抽抽咽咽:“嗚嗚……就是嘛,只劫財不劫色……嗚嗚……劫財不劫色……”
“哎呀呀,只顧了吹牛,倒把正事兒丟在一旁了。”紅鬍子山匪一拍腦袋,然後指着兩個娃娃,“搜!搜!”
紅鬍子山匪和黑鬚大漢一通的胡說八道,兩個娃娃正聽得入港,一時沒反應過來:“搜?搜啥?”
紅鬍子山匪把眼一瞪:“嘿,這不廢話麼?自然是搜這小娘們兒噻,搜,細細的搜,可別漏了一釐一毫的銀子。”
“哦,搜,細細的搜。”兩個娃娃蹲下身子,目不轉睛地盯了祝小紅的胸前,還一臉壞壞的笑。
“啊……”祝小紅早嚇得半死,用兩隻手抱得緊緊地:“嗚嗚……別……嗚嗚,別……”
兩個娃娃伸着手掌,咧着大嘴巴,一臉的壞笑:“唉呀唉呀,小姐姐,把手兒放開,放開噻,咱只搜搜,又沒別樣的心思,小姐姐,把手放開,哈,放開……”
祝小紅嚇得一臉的煞白,兩手抱得更緊,兩腿蹬着地面,一面閃避,一邊哀哭:“嗚嗚……兩位爺……嗚嗚……”
黑鬚大漢咧了大嘴直笑:“嘿,你這娘們兒……”
紅鬍子:“算球,女人家家的,算球。再說了,車上已是搜得七八千兩,離總數兒也差不離的,怕也再搜不出個多少來,便是團總大人的身上,也只得些許的零碎,一個女人,又藏得多少喲?唉,算球,算球!”
祝小紅舒了一口氣,雙手卻不敢放開。
兩個娃娃收回手去,盯着兩個老山匪:“算球?”
紅鬍子揮揮手:“算球!扯呼!扯呼!”
兩個娃娃山匪:“扯呼?”
黑鬍子山匪:“撤退,懂不,撤退?”
兩個娃娃:“撤退,哦,扯呼!扯呼!”
地上兩個打好的包袱,裹着七千八百三十兩銀子,兩個老山匪各提了一個,往肩上一扛,徑往來路而去。
從祝永康身上搜出的二十兩碎銀,四散在地,兩個娃娃撅着屁股,滿地兒一邊搜揀,一邊往衣兜裡揣。
紅鬍子轉頭招呼:“留下,給祝團總留下。”
黑鬚大漢:“也好。祝團總兄妹此去成都,一路總是要些的盤纏的。”
兩個娃娃山匪一邊兒把零銀往地上扔,一邊兒“呸呸”着,攆着兩個老山匪,一徑地去外林外官道上。
四個山匪轉過林道,不見了身影,祝永康衝妹妹祝小紅道:“解開,快快,繩子,給我解開。”
祝小紅何曾經歷這般的驚嚇,只顧着“嚶嚶嗚嗚”地哭,聽得哥哥這話,好半天才恍過神來,撲到祝永康身邊。
山匪綁縛祝永康用的軟索,本就難解,軟索上又被山匪挽了許多的疙瘩,祝小紅哪裡會得,好一通地手忙腳亂,又是手扯又是嘴咬,很是費了一番功夫,方纔幫哥哥解開雙手。
祝小紅緊緊地抱了哥哥,又是一番的“嚶嚶嗚嗚”。
祝永康手腳縛得久了,不通血脈,麻木得厲害,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拍着妹妹的背:“別哭!小妹,別哭!”
二十多兩零碎的散銀,被兩個娃娃山匪亂扔在地,兄妹兩個一邊兒搜搜尋尋,一邊兒嚶嚶嗚嗚,少不得許多的感慨。
祝永康:“唉,自打明白是遇了山匪,哥這心呀,唉唉,咱兄妹這小命兒,怕是要丟在這荒林野地囉。嗬嗬,沒想到,沒想到。”
祝小紅:“也是哈。這山匪,說只劫財便只劫財,倒也信義哈。”
祝永康:“不僅留咱兄妹的性命,還留這一地的零銀,雖是當不得大用,但咱兄妹倆此去成都,一路的費用,總是夠的噻。”
祝小紅:“還有哩,便是小妹……小妹這身子,也不曾挨挨擦擦,沒失得半分兒的清白吔。”
祝永康皺起了眉頭:“呃,不對,不對!”
祝小紅:“你總這麼一驚一乍的,可是要嚇死小妹?你說你說,哪裡不對了?”
祝永康:“邪乎!邪乎!這股山匪,邪乎!處處的邪乎!”
祝小紅:“怎就邪乎了呢?”
祝永康:“小妹,你想呀,這山匪,說是於這山林道中伏了三日,方纔劫得咱一單人財,你信麼?此路一頭連着省城,一頭通向康定,又止此一道官道,於這三日之內,難不成就只咱兄妹行過?爲甚不劫別人,單單隻劫咱兄妹?”
祝小紅:“哥哥之意,這股土匪,實是隻奔着咱兄妹?”
祝永康點點頭:“再有,於那劫道之時,前有馬車壞了軲轆,正正地堵在道中,後有馬車堵了退路,一拳把我打昏了便拉到這林中,分明的計劃周詳,不早不遲,不前不後,獨獨地劫着咱兄妹,不是直奔着咱兄妹,還有別解?”
祝小紅張大了嘴巴:“啊……”
祝永康:“土匪只劫財貨,不傷人性命,這是常有的;但今兒這股土匪,便是銀錢,也不盡劫,反給咱留得旅資,這個……嘿嘿,如此善心的劫匪,這世上可會有的?”
祝小紅:“啊呀,哥這一說,妹也似乎迷糊了。就說妹這身子……嘿,這幾個土匪,似乎就只說着來取笑,卻不曾有半分兒的歪歪心思,更不曾動得半絲兒的手腳……這個,似乎,君子,正人君子……不對,嗯,不對!”
祝永康眨巴眨巴眼珠子:“還有,小妹呃,你可注意那個黑鬍子大漢?”
祝小紅眨眨眼,點點頭:“坐在前面石上的,是個紅鬍子山匪,身後站的那個,一臉的黑鬍鬚。再有,從咱車上搜得銀子的兩個山匪,實是兩個娃娃。”
祝永康:“嗬嗬,小妹也看出來啦?”
祝小紅:“嘿,咱自小的跟了父母唱曲兒,於這觀人臉色,聽人聲氣的本事,總是學得一些的噻。”
祝永康:“對,對。那兩個娃娃山匪,哥是一聽聲音,便知是半大的小子,只是未曾細察。只是兩個老匪,一個吊着一頷的紅鬍子,一個滿臉的黑鬍鬚,哥總疑心,這兩個,是裝扮過的。”
祝小紅:“假扮的紅鬍子?”
祝永康:“哥我是細細地盯了的,就那黑鬍鬚老匪,滿臉的黑鬚雖是陌生,但那雙眼睛,哥總覺熟悉得很,便是那個紅鬍子,那眼神,哥也有些印象,恍惚也曾見過。”
祝小紅凝神細想,眨眨眼:“眼神……嗯嗯,穿着打扮,總是可以變的,便是眉毛鬍鬚,也是可以沾的,唯這一雙眼睛,卻是沒法兒變的。”
祝永康:“呃,哥越想越是如此,那紅鬍子黑鬍子,必是沾上去的。”
祝小紅:“你怎就如此肯定?”
祝永康:“哥也曾任得團總,於這紅鬍子山匪的事兒,也是知得一些的。且不說近些年,紅鬍子從不曾出過山來,都是躲在深山老林裡,至多劫些柴米油鹽的,劫這銀子作甚?他能拿這銀子來作吃作穿?或者,他敢拿了銀子來山外花費?再有,自打紅鬍子開山立派,便一直藏在西邊的大山深林裡,何曾到過這南邊的官道?”
祝小紅:“哦,哥的意思,可是說這四個土匪,並非真正的紅鬍子山匪,乃是別人扮了來打劫?”
祝永康:“必是,必是。而且,哥敢斷定,這四個山匪,必是三河城中,對咱兄妹的行程必是知悉的。”
祝小紅:“嘿,咱又不迴轉三河去,知不知悉,又怎的?”
祝永康:“小妹哩,於今咱在明處,對方藏在暗處,三河自是不敢回去的,便是成都,對方若是成了心地要探咱兄妹的虛實,還不容易?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呀。爲要穩妥,咱得另尋個地兒,對方斷斷猜想不到的所在。”
祝小紅:“嗬嗬,小妹知得哥哥的性情,向來的膽大包天,如今卻怎地這般的謹慎了?”
祝永康:“嗨,想想這一年多來,哥就虧在這膽大二字上的。唉唉,若是哥性情兒穩重些,於那銀子徐徐地圖謀,少少地賺取,不顯山不顯水,雖是來得緩些,可細水長流,何來今日之患喲?”
祝小紅:“那小曲兒有唱,吃得一塹,方長得一智。哥哥若能真改了張狂的性兒,何嘗不是一大幸事呢?”
“小妹這話,雖是說來寬慰哥哥的,但哥哥摔了這一跤,總算明白過來,小心駛得萬年船。”祝永康掂掂口袋裡的散銀:“唉,只是可惜了咱的銀子,辛辛苦苦地積攢下來,都被強人劫了去,只這區區的二十兩,唉,這可如何是好?”
祝小紅:“嘻嘻,嘻嘻,銀子麼,小妹卻是還有的。”
祝永康:“咹,小妹還有?多少?”
祝小經伸手進胸口貼身處,抖抖索索地掏出一疊兒紙片來,遞給祝永康:“就這,就這。”
“我數數,我數數。”祝永康抖抖索索接過來,抖抖索索地看過,數過,“嗯,匯通錢莊,共是一千二百兩。小妹呀,這銀票,哪來的?”
祝小紅紅了臉:“嘻嘻,昨晚,老爺……”
“胸口,藏好。”祝永康把銀票還給妹妹,伸手拉她站起,“走,尋徐老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