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貨!”白鈺在他旁邊罵了一聲,低頭四下掃了一眼,彎腰便在一片巨大的落葉上撕下一小塊來,手一擡指一彈,就聽到“嗤”的一聲利響,那薄薄的葉片尤如切開了空氣一樣,剎那間擊中了陶烏頸背後的大椎位置。
白鈺的這一擊,仿若的用一把鑰匙打開了一扇緊閉許久的門,陶烏只覺得被擊中的部分一陣酸澀,緊接着連肌肉都像是要撕裂開來。他立即想起白鈺說他的力量不過是被封鎮在了自己的身體之中,而被打中的那個地方,應該就是解開封印的關竅。當下便不再對抗那股從枝蔓上源源不斷衝入體內的氣息,轉而努力的運轉起自己相對十分薄弱的那點內息,引導着外力匯向大椎而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陶烏覺得自己就要力竭氣斷,眼看內息都要散掉,正當他快要絕望的時候,肩頸處猛然一鬆,如同是乾涸已久的泉眼裡,終於又涌出了汩汩水流。
傾入陶烏身體的那股強橫氣息,終於慢慢的平復下來,就在他覺得自己幾乎要死過去的時候。現在他已經能很清晰的覺察到背後肩頸下的那一處,彷彿是有什麼東西戳入了他的肌肉骨骼,牽制着他的內息,無法順利的流轉全身。
他終於把被那棵巨樹粘住的手撤了回來,大約是耗盡了力氣又沒有了支點,他雙腳一軟便跪倒在地上,只得以雙手撐在地面,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過了好半天,他才覺得剛纔快要被壓迫碾碎的心臟,不再疼得那麼厲害了。
可是,那股強大的氣息,卻也未能完全將他體內的那道禁制給衝破。如今雖然好象是恢復了些許力量,但後頸下方那一點隱隱的鈍痛感,如同在提醒着他,想要恢復力量,絕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頹敗的擡眼望了眼白鈺,這傢伙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欠扁表情,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反而是仰頭望着那巨樹,不知道在想什麼。陶烏狠狠的甩了甩頭,從地上爬起來,又使勁的拍了拍手,彷彿不是在拍打塵土,而是在揍白鈺。
他扭動了一下上身的各自關節,大概是力量被封鎮得太久,連帶他的關節也僵住了一般。現在扭動起來,竟然發出了輕微的“咔啦”聲。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儘管力量還沒有完全恢復,但也沒有因此變得更殘。況且內息的流轉也順暢了很多,至少如果現在在遇上孟儒他們師徒三人,或者單獨對上朱厭,應該不會再像從前那般狼狽了。
“肉包子,你在看什麼。”陶烏學着白鈺的樣子仰起頭來向上望去,巨樹的枝蔓太過茂密,不太能看清被包裹在其中的殿宇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白鈺搖了搖頭,他在想另外一件事,北山澤爲什麼要將這樣的宮宇模樣搬去人類世界?而且既然已經照這樣子營造出了一座宮城,爲何又只存在了兩百來年的時間呢?那個時候,自己是在幹什麼。
“我可能想錯了。”白鈺輕聲說道,他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也許我要找的東西
,已經不在這裡了。”“你不就是想找那個什麼羲和的玉蟾蜍麼?都到了這裡了,你就明明白白的說了吧,你到底是要回去找什麼東西,居然連命都願意賭在這個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傳聞裡面。”陶烏覺得這麼跟着白鈺很不是個事,跟沒頭蒼蠅完全沒有區別。
“告訴你也沒什麼。”白鈺垂下頭來,看着自己的手背,那道淺褐色的曲形紋路又浮現了出來,然後顏色慢慢的加深,最後變成了十分好看的胭脂色,“我說過,我並不想呆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一時沒有別處可去而已。”
那胭脂色的曲紋,襯着他嫩白似無骨的手,真是美豔極了。陶烏看得喉頭一熱又吞了口口水,然後想起自己肩頸處那個天生的饕餮紋,覺得怎麼比都比不上白鈺的妖紋。不過看白鈺的樣子,好象是還有話要說,他也就趕緊拋開了這些沒有營養的聯想,認真的等着他講故事。
“很久以前我做錯了一件事,所以不容於族人,而遭至放逐。那個時候我還很年輕,覺得離開也未見得就是什麼壞事。”白鈺一邊說,一邊半眯起眼睛,他的思緒好象飄去了很遠的地方,“只是沒有想到,我的小妹不忍心見到我獨自離開,便揹着族人跟了我一同來到了人類世界。小妹很單純,覺得如果多做些積德行善的事,總有一天能回到家鄉。可惜卻被別人算計,我拼盡全力也沒能保住她的性命,甚至連她的魂魄都遺失了。”
陶烏就算是想破腦袋也猜不到白鈺居然有這麼段過去,他所說的錯事,又會是什麼事呢?這人真是太討厭了,說故事也不說完,總像是在擠牙膏一樣!他居然還有個妹妹,這實在是太意外了!陶烏忽覺曾經一直想不通的問題,突然間有了答案。
“柳煙?該不會就是你妹妹吧!”他指着白鈺,聲音不禁都有點顫抖了,一定是這樣!否則,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他這樣一個淡默疏離的傢伙,爲什麼會對柳煙那麼好,而且好得一點原則都沒有。
“是,也不”白鈺點了點頭,跟着卻又搖了搖頭,“我說過了,我小妹的魂魄遺失了,現在的柳煙,就只是個普通的小姑娘罷了。”他這話聽起來太玄乎了,一點邏輯的關聯都沒有,陶烏晃了晃頭,表示自己聽不明白。還想再問點什麼,卻又抓不住個頭緒,張了張嘴,終究也沒再問出什麼來。
“不過這話你聽了也就聽了,如果敢跟柳煙胡說半個字,我就弄死你。”白鈺衝他一揮手掌,利刃似的勁風颳過他的臉,竟削斷了他的一縷頭髮。“要人保守秘密,就不能態度好點嗎?”陶烏翻了個白眼,不過心裡卻承認白鈺的做法還是很直接有效的,他這種只看中實力的妖怪,當然是直接威脅來得有保證。他又撓找頭髮,接着問了另外一個很關心的問題,“你就不能告訴我,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嗎?”
“不能。”白鈺想都沒想就斷然拒絕了,不過他露出一個有些狡黠的笑容,衝陶烏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一些。這
樣的笑容和舉動,對陶烏而言實在太過誘惑,尤其是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的時候。他幾乎是飄到了白鈺旁邊,微微曲着腰,將耳朵湊了過去。而且他也無所謂白鈺要跟他說的是什麼,反正他執着的吃貨的魂兒都已經被那個笑容給勾了去。
“我可以告訴你另外一個秘密,北山澤那個老妖怪,就是白澤。”白鈺說完後退了兩步,表示這個話題到此爲止。白澤?那個居然是白澤!陶烏倒抽了一口涼氣,對於妖獸而言,白澤是一個如果神一般的存在。這倒並不是說他的力量有多麼強大,而是他知道天下的一切妖怪,包括它們的來歷、能力、以及軟肋。他忍不住又仔細的上下打量了一番白鈺,曾經他以爲這傢伙有可能是白澤,而如今看來,他卻不
“算了,說一半不說一半,聽着就累!”陶烏從鼻子裡哼了一聲,再也懶得費神去猜謎語了,他轉頭看了看那株巨樹,不由自主的又後退了一小步,“你是要上去嗎?怎麼能上去呢?”“我還在想。”白鈺說着話又仰起了頭,巨樹那看不清的頂端,似乎是這裡最明亮的所在。如果傳聞不是那麼離譜的話,那麼最有可能出現的情況,就是這裡真的有踆烏!想到這裡,他又垂眼看了看陶烏,“你不是餓了嗎?妖怪你吃不吃?”
“吃的吃的!我不挑食!”陶烏一聽到有吃的,忙不迭的拼命點頭,他對於吃一向是百無禁忌,尤其是現在這種非常時期,能填飽肚子就好了,如果實在味道不是那麼好,大不了囫圇吞了就成,“但這裡有什麼可以吃的妖怪呢?厲不厲害?”
“不太清楚,也許比重明鳥會厲害一些,也許跟蘇河養的那頭朱厭差不多。”白鈺一邊說,一邊掐起一個手訣,還沒等陶烏看仔細,一道墨色的影子便自他指尖如離弦疾矢一般,直直的射向了那巨樹的頂端。
陶烏以爲白鈺發現了什麼妖怪,要打了來給自己吃,正流着口水企盼之際。就聽得一聲尖利的長鳴,彷彿劃破了九層天幕,傳到他耳朵裡振出嗡嗡聲。他頓時覺得一陣頭暈頭眩,還沒搞清楚到底出了什麼狀況,一道金光就從頭頂直墜而下,眼看就要撞上他了。他只得先就地一滾,側頭避過那耀眼的金光,但沒想到那金光帶起一陣狂風,差點又掃得他收不住滾出來的勢頭。他心裡一急,想也沒想就曲指成爪,朝着地面猛然一擊,手指便深深的放入其中,像精鋼鉤齒一般牢牢的將自己的身體穩了下來。
這時他才緩了一緩,扭頭再看白鈺,他卻已經與那道金光纏鬥到了一起。那道金光其形同樣巨大,比陰那山的那隻重明鳥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通體金羽、雙翅展開來很有些遮天蓋地的氣勢。而它那倒鉤形的尖喙與利爪,更是發出紫黑色的詭異光澤,說不好是有毒還是無毒。“踆烏?”陶烏忍不住大喊了一聲,接着在心裡把白鈺罵了個體無完膚。這叫做比重明鳥厲害一點點嗎?這叫跟朱厭差不多嗎?白鈺這傢伙嘴裡果然就沒一句話是靠譜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