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絕望的是,手機的屏幕好象是摔壞了,根本顯示不出數字鍵盤來。情急之下,只得摁下了回撥。
幾棵柔軟的藤蔓,從圍欄上探下來,扭動着、緩緩的伸向陸光遠。在他還沒有覺察到時,纏住了他的雙腳,然後飛快的順着他的身體,向頭部攀行而去。
電話終於接通了,他顧不上電話那頭是誰,只喊了一聲:“救命……”
他不知道電話那邊的人,是否聽到了他的呼救。因爲那些看似易折的藤蔓,已經攀附到了他的手上,纏繞住了他的脖頸。
而那串佛珠,斷裂開來,噼哩啪啦的一陣脆響,濺落到了他的周圍,提溜溜的滾灑了滿地……
柳煙回到家時,詫異的望着院子裡的三個人,不,應該說三個妖怪。陶烏、白鈺、以及那個她只見過兩次的小姑娘,白水。
她愣了愣,不明白白鈺跟白水怎麼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尤其是這麼大晚上的。她看了看時間,此時已經十點半了。還有陶烏,此時裸着上身,現出小麥色的皮膚和勻實的肌肉輪廓來。
陶烏見她回家了,趕忙殷勤的走到她跟前,一手接過她的包包,一手搭着她的肩,道:“白鈺說今天天氣好,過來你這裡喝茶曬月亮。”
柳煙扭頭看了眼斜掛在空中的月影,淡淡的水氣彷彿凝成了一圈光暈,有些狐疑的問道:“曬月亮?那不是死人才愛乾的事麼?”
在她的理解裡,妖怪好象不需要通過月亮來進行光合作用,只有筆記小說裡的鬼魂、殭屍之類,纔會修煉這個技能。而且,陶烏在這裡呆了這麼長時間,好象也沒見他刻意的曬過什麼月亮。想到這裡,她偏着頭掃了圈院子,這種事難道不是應該叫上蘇河嗎?
白鈺盤膝坐在廊下的一張蒲草軟墊上,笑着衝柳煙招了招手,示意她過去。而跪坐在他旁邊的白水,則是翻過一隻青花的茶盞,給她倒了盞茶。陶烏隨便把她的包往門邊一放,回到白鈺的另一邊坐下,雖然吃不着,隔得近些也算是能安慰一下自己的腸胃。
“你來了很久嗎?爲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柳煙每次看到白鈺都很開心,雖然她並不瞭解這個妖怪的習性、品種、年歲,但總會打心底覺得一種親切感。她學着他的樣子,在旁邊的那張空墊子上盤坐下來,又接過了白水遞給她的茶盞,“茶是你帶來的嗎?好香。”
白鈺點頭算是回答了這個問題,接着擡手一指恭順的跪坐在身邊的白水,對柳煙道:“帶她過來讓你們認識一下,這丫頭叫白水,腦子嘛,不怎麼好使,脾氣也頂古怪。現在暫時在我那裡打雜,也許以後你會經常見到她。”
柳煙歪着腦袋打量着白水,可是她低頭垂眸,廊下的燈光也不是太亮,所以她的樣貌看上去不怎麼真切。不過自己並不是好奇心重的人,對這些事也從不上心,只是覺得白鈺帶了這麼個丫頭在身邊,很有幾分紈絝子弟的做派。
她輕抿了口茶,對白鈺說前幾日自己跟陶烏,被巷子口的那棵老槐樹變出的精怪襲擊了。接着又講了自己半夜裡夢遊到院子裡,還看到滿院的石蒜,都開出了血淋淋的花。問他知不知道,這到底是
個什麼情況。
白鈺像是完全沒把這個當回事,慢慢悠悠的說,最近這段日子地氣紊亂,所以不但天氣不好,連有些道行的精怪都受了影響。看柳煙好象是沒聽明白的樣子,便又解釋,那就跟人受到突然而來的外界刺激影響,是一個道理,至於會做出什麼事,那就因妖而異了。
柳煙擡起手腕伸到白鈺跟前,說他送的那隻鐲子也沒了,不但碎了,而且連渣都沒剩下。陶烏在一旁跟着搭腔,把那一夜描述得危險萬分,意思是想告訴白鈺,自己有多盡職盡責在保着柳煙的平安。
白鈺托起柳煙的手,想了想,問她,自己曾經給她留下過一個印記,可她這幾次遇到意外,卻都沒有念動過催動印記的咒訣。
柳煙咬着嘴脣想了一會兒,然後說自己把這事給忘了。
陶烏在一旁聽了,頓覺柳煙越發的不靠譜了,這等關乎性命的事,怎麼好隨隨便便就給忘了呢!
“我聽蠢東西說,你今天約會去了?”白鈺笑眯眯的問道,放開柳煙的手,又很自然的用一根指頭,將一縷垂擋在她額邊的長髮,撩到了耳朵背後。
柳煙皺了皺眉頭,不是因爲白鈺的舉動,而是因爲約會這個詞。她轉頭看了陶烏一眼,不知道他是怎麼跟白鈺八卦的,便簡潔的說道:“就是跟研究所的一個師兄,一起去吃了餐飯,然後看了場電影。這個,叫約會嗎?”
“當然叫約會!”陶烏斬釘截鐵的搶着開口,一面掰指頭,一面分析道:“你那個師兄,一看就是喜歡你。上回你請他吃飯的時候,他眼神兒就已經不對了。還有啊,聽說你生病了,還巴巴的買了花趕過來探病,從你們研究所過來,就算是搭出租,也要四五十分鐘,還是不堵車的時候……”
陶烏叭啦叭啦的說了一大通,反覆強調陸光遠約她出去,纔不是她想象中的,那種同事之間的邀請。柳煙蹙眉聽他說完,並不接話,而是轉向白鈺,“怎麼妖怪也會這麼八卦?你不會也是聽了這個八卦,跑到這裡來的吧?”
“哈哈……”白鈺朗聲笑起來,就像是聽了個特別有趣的笑話,指着天上的月亮道:“真是來看月亮的,你這裡地勢好,而且好久沒來了。”
柳煙撇了撇嘴角,表示覺得他這說辭,不可信。然後又問陶烏,“你憑什麼以爲他喜歡我?你難道喜歡過誰不成?難道是那個秦香?”
“怎麼可能!我只喜歡吃。”陶烏翻了個白眼,抓起一隻糯米餈扔到嘴裡,又湊近白鈺聳着鼻子聞了下,含糊着說道:“如果,人能跟他一樣好味,我就喜歡……”
一隻冷冰冰的小手,搭在陶烏的額頭上,將他推開幾分。接着是同樣冷冰冰的聲音,“白先生不喜歡你湊這麼近……”
陶烏火氣頓時就起來,斜瞅了阻止他靠近的白水,惡狠狠的說道:“你這小東西,幾時輪到你來教訓我了?信不信老子一口吃了你!”
白水推開他的頭後,便又回覆到低眉順眼的樣子,彷彿入定,不再搭理他。
白鈺擺了擺手,示意白水不需要管陶烏,他好象只是關心柳煙一般,“那你喜歡那個師兄嗎?”
柳
煙想了想,似乎不知道應該怎麼作答,反問道:“喜歡一個人,是怎麼介定的?”
這個回答,聽得陶烏大搖其頭,心說,這丫頭還真是活得沒心沒肺啊!
“喜歡嘛,就是你看到一個人,會很高興,會不自覺的心跳加速。如果症狀再重些,大概會覺得手足無措。”白鈺晃着腦袋悠悠的說着,很是篤定。
柳煙順着他的這個思路想了片刻,果斷的搖頭,“我看到你的時候會覺得高興,但只有遇到很危險的情況纔會心跳加快,至於手足無措,好象沒有過……”
她喝了口茶,又補充了句,“你說的這種判斷喜喜與否的要素,好複雜。難道就沒有點實際的衡量標準嗎?你說的都是感覺,那麼虛飄渺,很難對應。”
白鈺對她的這個回答,似乎有些意外,他愣怔了一下,忽然勾了勾脣角,露出了一個不明意圖的笑靨。他歪過身子,幾乎要貼到陶烏的身上,水汪汪的桃花眼裡一派迷濛。
陶烏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腦子瞬間就轉不過來了,只能呆呆的坐在原地,猜不透他究竟想幹什麼。
白鈺伸出一隻手,搭在陶烏的肩上,臉頰與他相隔不過一兩寸。陶烏只覺得他那張臉,看起來妖嬈到了極點,也媚惑到了極點。而鼻端聞到的,全都是他身上淡淡的香氣,那種香氣就像是一雙柔軟的手,拂過他的面龐,滑過他的皮膚。又尤如是根輕飄飄的羽毛,順着他的嗅覺,落到了心裡,撩撥得他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白鈺轉過頭望着柳煙輕眨了下眼睛,面上的笑意更濃了,眼波流轉之際,帶出一派柳媚花明的春意來。柳煙的臉,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他的這一眼,直盯得她一顆心不受控制的加速跳動。而這種感覺,亦讓她思維暫停下來,腦子裡來來去去能想到的,就一個詞彙——妍姿豔質。
陶烏嚥了口口水,皮膚上微微的沁出些細密的汗珠來,他的喉頭滾動了一下,就好像是這世間極品的美味,已經被自己吞落到了肚中。
白鈺貼到陶烏的耳邊,近乎趴倒在他的肩上,喃喃問道:“蠢東西,你是不是喜歡我……”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有着某種攝魂奪魄的魔力,勾引着陶烏的一切感觀,挑逗着他的味蕾和食慾。陶烏的肚子很配合的,“咕嚕。”了兩聲,頓感飢腸轆轆,他無意識的哼哼了兩聲,然後既像是回答着白鈺的問話,又像是在自語,“喜……喜歡啊……”
白鈺微微的垂下了頭,他呼出的氣輕掠過陶烏的頸項,有些綿軟、有些曖昧。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轉瞬之間,他張嘴狠狠一口,咬在了陶烏的肩上。
暗紅的血,從陶烏的皮膚滲了出來,沾染到了白鈺的脣齒之上。他擡起頭,舔了舔脣角,一抹觸目驚心的殷紅,襯得他笑靨如花的臉,不但妖異萬分,而且亦誘惑萬分。
柳煙看得都呆住了,覺得自己的肩頭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咬了一口,頗爲感同身受的打了個寒噤。只是陶烏卻半點痛楚都未覺似的,滿臉洋溢着幸福而癡傻的笑容,只怕現在白鈺將他皮肉骨血,一口一口的撕咬吃掉,他也會覺得無比幸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