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情意無價

羅氏坐下來:“這可怎麼辦呢?”她似在自言自語:“別人家定過親,就不能再見面。”姚興獻逗她:“那太子殿下再來,你在門口攔住他。”

“你怎麼不攔?”羅氏白眼兒。姚興獻微笑:“殿下說找我找官保,我攔不了。”羅氏微微嘆氣:“哎呀,也是,我們哪能攔得住。”

又回到喜悅中:“幸好定了親事,這親事呀……。”姚興獻走開,妻子從女兒定親後,不管對她說什麼話題,都能扯回到女兒定親上去,姚興獻對羅氏這一條本事很佩服,卻不能奉陪,聽多了扭頭就走。

映姐兒氣了一整天,到晚上用飯也不肯下樓。姚興獻讓再去請,袁靈娟才過門新媳婦,事事都跑在前面,忙道:“我去請姐姐。”映姐兒要是父親母親來,還要撒個嬌,見弟妹來,不能爲難她,就下來到前廳,對父母親見禮,面色還沉着。

羅氏笑逐顏開:“女兒呀,”見到女兒嘴就合不上。姚興獻也滿面笑容,讓先吃飯,飯畢,袁靈娟看着人收拾東西,姚興獻先對姚官保使眼色,姚官保弄不懂爲什麼讓自己走,就在外面聽着。

見父親喊:“宦保,回你房裡去,字寫幾篇,別一天到晚就知道你的鞭炮。”宦保睜着黑豆似的眼睛:“明天和公主們比鞭炮。”羅氏“撲哧”,姚興獻失笑,擡手讓他走:“我也管不了你。”姚宦保走開,映姐兒見只剩下自己,起來:“父親母親,我也回去了。”

“你別走,爲父有話對你說。”姚興獻笑容滿面。映姐兒嘟嘴:“父親要說的,我全知道。”羅氏掩住嘴笑。

姚興獻莞爾:“你知道,那你說給我聽聽?”映姐兒漲紅臉,把衣帶揉了又揉,姚興獻含笑:“還是坐下吧,我的孩子,從你定過親,還沒有好好的和你說過話。”

映姐兒這才坐下,垂下頭:“父親請說。”

“我姚家幾代,你身上福氣最大。”姚興獻緩緩開口。映姐兒聽不是說讓太子和自己少親近的話,就認真的來聽。

几上一爐香氛升起,廳上漸漸無處不香。姚興獻收起笑容,陷入沉思:“我記得的事情,是我十三歲那年,我的姑母,你的姑祖母,在老先帝身邊封爲良妃。那一年是冬天,張太妃姐妹正得寵,張太妃的姐姐才生下先帝,還沒有滿月,就有一個叫王答應的人,是張太妃身邊人,給先帝下了藥,晝夜啼哭不止,太醫們查不出來原因。王答應密報,說是你的姑祖母良妃娘娘所害,老先帝震怒,不問原因就把你的姑祖母關押審問,”

羅氏和映姐兒睜大眼睛,彷彿在問後來呢?

姚興獻靜靜道:“我隨父親進宮申辯,冒死買通宮人,和你的姑祖母見了一面。你的姑祖母找不到證據,所有人證都對她不利,當時離死只差一步,”

映姐兒用力捏緊帕子,手心裡沁出汗水。

羅氏慌亂地問:“怎麼過的這坎?”羅氏過門後,良妃娘娘才從宮中去世,羅氏還見她。姚興獻仰面微嘆:“當時父親和我急得沒有辦法,我年紀小,憑直覺猜是太后所爲。張太妃姐姐有了兒子,太后怎麼會坐視?我對父親說,可父親說我只是猜測。”

映姐兒屏氣凝神。

“爲父年青時比官保莽撞得多,見父親不答應,我花錢買通宮裡的人,把太后宮中一個親信大太監在宮外的宅子弄到手,弄了幾個京外的混混把他劫走,打出來的話,再呈給你的姑祖母。你的姑祖母心想反正就是一死,揪住太后宮中大太監不鬆口,這事審了三個月,最後以不了了之告終,你的姑祖母恢復妃位,處決了幾個背叛的人。”

羅氏悄悄鬆了一口氣。

映姐兒微有淚光,她感動的看着父親,她知道他說話是什麼意思,她沒想到父親爲自己想的這麼周全。

“這是你姑祖母身上的大事,小事無數,就不必提了。”姚興獻爲了緩解沉重氣氛,故意一笑,再道:“你的姑姑,我的堂妹,映姐兒在京裡時還見過,她死在兵亂前一年,還不到三十歲。”

羅氏無聲流下淚水。

“她的死,是得了病,倒沒有古怪。不過她臨去前說的話,你母親應該還記得。”姚興獻示意妻子說。

羅氏嘆口氣:“姑奶奶唉,”她回想到那一年的深宮,姚興獻還不在京裡。宮中姑奶奶得病,羅氏一天要跑好幾回,又要管家,當時姚興獻的母親也重病,羅氏累的快趴下。她每天一早看視婆婆,再就去往宮中,姚興獻的堂妹見她瘦了,哭着道:“你不必再來,我有幾句話交待給你就行,我就沒有牽掛。”

羅氏也哭:“你說。”

“我恨生在姚家,每一代都讓女兒進宮。說的好聽是侍候,其實是火坑。那些說漂亮話的,自己怎麼不來?他們是男人又怎麼了,養孿童的也多。下輩子,我再不要在姚家。”

映姐兒也哭了,用帕子拭淚:“我懂,父親,我明白你的意思。”

“兒女全是債,你不出嫁我也愁,你出嫁我也愁。”姚興獻微笑:“十三少是你婆婆,我可以放心。到官保那一代,你也可以放心。你還想繼續放心下去,只能全靠你自己了。太子一旦登基,你居深宮,爲父我就幫不上了,最多保你衣食安居罷了。”

“父親,”映姐兒走到他膝前跪下:“您放心,我心裡明白的。”姚興獻慈愛的道:“你知道就好。這是大福氣,可也須處處小心吶。”

羅氏心中佩服,果然是丈夫說的更好。他一個字沒提成親前不要越軌的話,卻句句扣得很緊。等映姐兒走後,羅氏親手送上茶,表示一下自己的感謝:“還是你最疼女兒,比我會疼。”姚興獻漫不經心:“是嗎?至少我不會把一家人丟下,自己跑得遠遠的。”

“去年的事了,這年也過了,是今年了,你就別記着了。”羅氏打趣他。姚興獻斜斜掃她:“我少年的事,你記了一輩子。還怪我不回京,我回一次京就要聽你提一回。你現在也知道舊事難提?”

羅氏微紅面龐:“那不是,喜歡你才這樣。”

“你呀,夫妻一輩子,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心。不過你發作也分個時候,就像和袁家定親,你只想到你的兒子,就沒想到這親事給你兒子帶來多大好處。”姚興獻調侃道:“我這個一等侯,還是添了這親事的光。”

羅氏顧盼着他笑:“你胡說,你以前對我說過,遲早要封侯。”姚興獻樂了:“果然你舊事記得最清,這你也記得。”

“你說三軍統帥全是侯爵,你說蘇大帥是王爺,你怎麼着也會是侯爵,難道你倒忘了?”羅氏笑吟吟:“論理兒,官保的世子,纔是添他親事的光。”

“你這麼明白的,就不用我交待了,別當那不好的婆婆,讓人說我們眼裡沒親家。”姚興獻藉此機會,把妻子也敲打了。

羅氏抿脣一笑:“知道,你是怕丟了你這副帥的臉。”姚興獻大刺刺點頭:“就是這樣。”廳外,姚官保才悄悄走開。

袁靈娟新媳婦,不會當家也不能早回房,等公婆睡下回來,見丈夫在燈下出神。他俊俏面龐在燭下更加光彩,袁靈娟心裡愛極了他,羞羞答答上前:“還沒睡?”

“哦,等你。”姚官保怔忡一下,轉過臉兒笑。夫妻兩個人睡下,袁靈娟低聲對他說今天的家事:“婆婆肯教我的,公公也來對我說,不會的可以問姐姐。姐姐夏天要出嫁,我真的捨不得她。你說我這想頭兒,是不是很可笑。”

姚官保撫着她頭髮,嗯上一聲。

他還在想父親的話,果然是件件爲兒女們考慮。爲姐姐也好,爲自己也好,爲宦保也好,全考慮得清清楚楚。就是當年父親毅然跟着大帥離京,也是極有遠見的一着。

“靈娟,”姚官保一下子彷彿大了好幾歲,問妻子:“你看我像父帥嗎?”袁靈娟懵懂地一笑“像啊,不過父帥的沉穩你卻沒有,這個呀,要時間的。”姚官保反而笑了,知道自己犯呆,把被角掖掖:“你說得很對。”

第二天太子如約而至,姚官保由昨天的不當一回事,變成今天的坐在姐姐房裡不走。他高談闊論,和太子也能有很多話題。

映姐兒昨夜也認真思考過父親的話,由陷入的熱戀中拔出不少,又不肯拂了太子,貼着他坐着,不時弄茶送點心,蕭謹也不想成親前怎麼樣,有這樣的親近很是滿足,和姚官保大聊特聊。

才說到:“韋昌今天要見張家姑娘,”

丫頭來報信:“大公子,昨天的韋公子來了。”蕭謹和姚官保都大笑,映姐兒心癢癢的:“容我也去見見,我也想聽聽。”

三個人一起下去,在小花廳上見韋昌。姚官保先問:“不是文王代你約下她?”韋昌愁眉苦臉:“我挺怕的,特地來請映姐姐一起去,幫着我勸勸。”映姐兒溫婉,才說好,太子輕笑:“你自己的事,請她又爲什麼?難道張姑娘相不中你,有映姐兒在,就相得中你?”

韋昌老臉皮厚地一笑:“又讓殿下看穿。”起身來一揖:“就答應我這一回,行不行?”姚官保大樂:“我們全陪着你,看熱鬧誰不去?”

四個人一起出門,本來還想叫上袁靈娟,袁靈娟很想老實的當媳婦,姚官保就不勉強她。映姐兒怕人看到自己和太子同行,蒙上厚厚面紗,坐上車,另外三個人騎馬,一起去往宮中。

太子,姚官保和韋昌,三個人走出三個樣子。

殿下內斂不少,走得很有派頭;姚官保才成親又封世子,滿面春風得意;韋昌就走得憂愁萬種,活似誰家害相思病快不行的人。

姚官保對太子使個眼色讓他看,太子竭力忍着不笑。姚官保不想忍,叫一聲:“韋昌,京裡的古記兒聽了多少?”

“沒功夫聽。”韋昌嘀咕。

姚官保很好心:“路上有空,我說一個給你聽聽。”

韋昌長嘆一聲,嗓子眼裡像裝滿萬古愁:“好吧。”

“你聽好了啊。有一個人死了,去見閻王。閻王看他的功和罪,沒法子定。就問他,你怎麼死的。那個人道,我走路呢,半夜裡讓鬼迷了,以爲是個巷子,不想走進去是個牛角尖,鑽不出來我氣死的。閻王嘆氣,那我沒法子讓你投胎。那人急了,說爲什麼呀。閻王說,世上幾宗大罪,只有這鑽牛角尖的人最可恨。他們以爲是鑽不出來,就沒有想想後退三步,海闊天空。我讓你投胎也是個呆傻的,重新活着也害人。”

太子微微一笑,映姐兒在車裡也輕輕一笑,韋昌急紅臉,什麼也不顧,沒頭沒臉地罵:“你成了親事,就來笑話人。”

“不笑話你,你就差上吊!”姚官保笑着回罵:“我來問你,你小時候學功夫,也是這樣得不到的,就女人模樣?你再回當兵要是受人冤枉,該升不升,你也這樣?”

韋昌無語。小蛋子嘻嘻:“想不通和得不到,太多太多,韋公子你呀,乾脆別見張姑娘,一根繩子吊死算了。”

“好好,我不和你們說。”韋昌火大。姚官保對太子悄笑:“他求人還這樣,要是不求人,還不上天。”兩個人相視一笑,不再說他。

宮門上熱鬧得車都不好停,是姚宦保和小公主們舉辦鞭炮大會,才能藉故給張閨秀下了一個貼子。太子就讓映姐兒馬車從一側宮門進去,也沒有多進,停在宮門內。大家下馬,早有文王的人過來:“殿下說韋公子去西側宮的水邊,就能見到人。”

“快走快走,”韋昌喜形於色。大家陪着他到西側宮,見水邊兒站着一個人,韋昌心裡怦怦亂跳,果然是一年多沒見到的張閨秀。

別人停下來,韋昌躡手躡腳過去。雖然輕,地上是雪,踩上去輕輕地響,張閨秀受到驚動轉身,對韋昌一瞥。

她瘦了,比以前更白,可能在家裡不出門捂着,精神還好。

韋昌不敢太近,見是說話的距離,停下步子低聲:“你好不好?”張閨秀淡淡:“好。”話裡的冷淡讓韋昌心中一疼,更要纏綿的糾纏上來:“我給你寄的東西,你有沒有見到?”張閨秀還是冷淡:“沒有。”

“我月月給你寄,送到你家門上……”韋昌急了。張閨秀見他實在可憐,微微嘆氣,道:“你回過頭。”

韋昌依言回身,見身後不知何時出來一個老人。他老態龍鍾,眯着眼,眼神兒像不太好,側着面龐用耳朵聽。

“是我祖父要見你。”張閨秀說過走了,對着她的背影,韋昌哎了兩聲,又有氣無力來面對張閣老,行禮道:“見過閣老。”

張閣老面沉如水:“你是韋公子?”

“是我。”

“要把我孫女兒置於死地的人是你?”

韋昌驚訝:“幾時的事?”

“年青人,聽我對你說。你在京裡到處找人,別人知道了,還以爲我孫女兒許給你什麼!我讓人帶話給你,就是你們兩相情願,爲了張家的名聲,也是萬萬不行的!”張閣老厲聲厲色。

韋昌又憋悶又委屈:“你有女兒,我上門來求,這樣也不行?”

“我不說相國不許白衣婿的話,只教你一點!我張家的門風,不許任何人來詆譭!”張閣老眼睛翻起:“我孫女兒最近不許親事,等過上一年半年的,沒有人來胡鬧了,風聲下去,再慢慢許個人家。什麼外面來的人,要是許給他,這多難看!別說和你沒有情意,就是有情意,年青人,情意又算什麼!”

他重重說過,咳嗽一聲:“人來。”旁邊走出兩個人,都四十多歲模樣,一個大些,一個小些,看也不看韋昌,扶起張閣老走了。

韋昌讓他的話打蒙,反覆咀嚼“別說沒有情意,就是有情意,又算什麼”,慘然一笑。他終於沒敵過這衝不破看不見的世俗屏障,而姑娘也不是這樣就能追到手。

姚官保現在同情他,默然不語。

映姐兒也在想張閣老的話,“情意又算什麼!”,這是標準的一個老官僚能說出的話。她想到昨天父親的話,還不是擔心自己;她想到太子爲自己在宮中狂奔,是後面別人告訴她的。映姐兒在感動之餘,想到自己以前不敢接受,甚至尋死,是多麼的傷害太子。

她對蕭謹盈盈一禮,低聲道:“多謝有殿下,”停上一停,再道:“全了情意。”蕭謹開心的快飛上天,扶映姐兒起來:“你總算想通,這太好了。”

遠處煙花升空,蕭謹道:“我們去看妹妹們和宦保賽鞭炮。”姚官保要跟後面,小蛋子悄悄給他一腳,姚官保就勢止住,看着姐姐和太子走開。

他想自己來安慰韋昌吧,見韋昌身邊多了一個人。伍大郎不知何時走出來,拍拍韋昌肩頭:“我很同情你。”

“是你找來的張閣老?”韋昌本來心酸,還不想哭,聽到伍大郎的安慰,淚水流下來。伍大郎實話實說:“我請不動張閣老,別說是你,我去他家想看看,他都不許。對你說過的話,也對我說過。”

韋昌道:“爲什麼這樣!爲什麼會這樣!”

又走出一個少婦:“人家維護自己孫女兒的名聲,有什麼錯!”是臘梅出嫁不久的長女。韋昌不認得她,卻先讓張閣老說得自己像罪人,又讓她的話擊倒。

瞠目結舌:“維護名聲?”原來就這四個字。

“閣老再不出來,張姑娘生生的讓你害死。”臘梅的女兒狠狠白韋昌:“你以爲你是誰?”姍姍然走了。

這一下子就比較狠,韋昌情不自禁後退幾步,忽然淚落,雙手掩面飛快跑開。原來有些喜歡,終究只能是一場夢。

沒有人追他,他這麼大的人,爲感情還能出事,別人看不住。韋昌一氣回到客棧,他的父親是個樂呵呵的人,見兒子一臉傷心,對他道:“兒子你別急,這求親像做生意,一下子不成沒關係,還可以再談。我昨天見到張家的管家,今天就能約見他們家的二老爺,那姑娘是三老爺房中的,等我見到二老爺,就能見到三老爺談談親事。”

“爹,我們走吧。”韋昌低聲。

韋財主奇怪:“走什麼?你不讓我們來,我還不知道京裡賺錢的生意很多。我才和人約好在城外買塊地,你睡會兒,我得出去談生意。”

韋昌的娘走出來:“兒子你睡,我呀,約了幾個賣房子的看房子。”韋昌對着父母也張口結舌,半天才出來一句:“這不是做生意!”

真是沒法說,他一個人睡覺去了。

他走後,宮中煙花繼續。伍二郎站在哥哥旁邊,往他頭上潑冷水:“哥,你看這煙花,不管值多少身價,一閃就沒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真羅嗦。以後你相中人,別找我幫忙。”伍大郎焦躁。

下半天,姚興獻進宮和皇帝說話。並肩也來看煙花。看着看着,姚興獻忽然道:“謝謝皇上。”蕭護心知肚明:“你幾時和我也這般客氣。”

姚興獻嘴角邊多出來笑容,看着煙花升空,想到自己頭一次見到蕭護。少帥很小就半年在軍中,半年在江南。姚興獻從軍,少帥在江南。過上三個月,有一天少帥過來。小小的孩子,神氣活現在馬上,頭一面就讓姚興獻有震撼之感。

以後老帥離軍,讓姚興獻輔佐;數十年的跟隨,功成名就對姚興獻來說,不如蕭護接受自己的女兒。

這是幾十年的情意在其中,也有蕭護不計較肯包容。姚興獻這才謝他,五臟六腑裡沒有一處不感激於他。

姚副帥沒聽到張閣老的話,心中團團轉的,只有情意兩個字。

能成大事者自然有過人的胸懷,想的也會和別人不一樣。蕭護用事實再一次讓姚興獻無怨無悔,他沒有跟錯人。

君臣看過散開,晚飯時候,太子獨自過來。見妹妹們不在,纔要問,外面有人吵吵鬧鬧。三團尖聲:“我的最好,就是我的最好!”

“我的多了一個花。”姚宦保寸步不讓。

四團不服氣,大叫:“取我最大的那個來,讓他輸得心服口服!”

皇后笑:“我們先吃,不用等她們。”小腳步聲本來近了,又往遠處走。太子心中一直翻騰張閣老的話,起身倒了一杯酒送到父親面前,低聲清晰地道:“多謝父親全我的情意。”

蕭護得了兒子的這一句感激,比得到別人千萬句感激都欣喜。接過來飲了一口,餘下的送到十三脣上。皇后扶住他的手,忽然真情涌動。眼前這個人,一直對自己不離不棄,就是他很有情意。

十三一氣飲幹。

外面鞭炮聲亂炸,煙花璀璨,華彩卻又一目瞭然。它絢麗一時,落盡繁華而去。不像人心,頗難猜測。

韋昌在第二天離京,張家鬆了一口氣。遇到一個毀壞自己女兒名聲的人,還不全家齊上陣。張閨秀沒有絲毫的難過,繼續在繡樓上足不出戶。

韋昌喜歡她,沒有得到;張閨秀喜歡太子也沒有得到。她也和韋昌是一樣的傷心,沒有可憐別人的心情。

轉眼夏天,離太子大婚漸近,往京裡來的人漸多。五月裡石榴花開正豔,城門外官道上來了一隊人。

兩三輛馬車,五六個家人。車簾子打開,伸出一個小腦袋,左右轉幾下,正想認真地看京中的熱鬧,車中傳出蒼老的嗓音:“守過,要穩重。”

小腦袋沒了精神,悻悻然:“我知道!”縮回去坐好。這是一個十歲上下的孩子,白淨面皮,模樣清秀,就是多了沒精打采,有些怏怏。

他對面坐着一個老人,鬚髮皆白,眼睛嚴厲地盯着他,像是怕再看不住,他又會出去看風景。

叫守過的小孩子忍不住嘀咕:“就是風景,不就看看風景。”

“爲人行事,要行方坐直,不可以亂走一步。已經是京裡地面,大家的公子們怎麼能亂伸頭伸腦,不成體統。”老人厲聲。

守過恨不能掩耳朵:“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車外忽起巨聲,是潑風般的馬蹄聲。守過心癢難搔,礙於祖父坐在對面,只能忍住不往外看。當祖父的也理解他心思,撫須道:“等到了家裡,讓你二叔找人帶你出去玩耍。不過,”守過心中一喜,小孩子本性顯露無遺,伸伸舌頭:“那咱們趕快到二叔家吧。”

這無意的小動作又換來祖父的瞪視,守過老老實實坐着,擺出小大人模樣。

才坐好,車外有人回話:“老太爺,二老爺和二太太來迎接您。”老人滿面春風:“扶我下車。”又嚴厲交待守過:“見到二叔二嬸,要有個樣子,不可以怠慢,也不可以嬉皮笑臉。”守過暗暗翻個白眼兒,這些話每天都說,祖父不累,我聽累了。

見車簾子打開,祖父穩穩重重地下車,有家人抱下守過。車外官道如萌,間有紅花,守過從江南過來,坐了一路的車,清爽的透了口氣,纔要歡呼,想到祖父必要責備,只能板起小臉兒,跟在祖父後面來見二叔二嬸。

二叔不過幾年沒見,守過還記得他模樣沒怎麼變。二叔對祖父必恭必敬,對自己就要面沉如水,拖長聲音:“啊,守過啊,你來了,你要好好唸書,珍惜祖父疼愛你的一片心意。”二嬸是個俏麗人,說話也和二叔一樣。

換成別的孩子早覺得沒有意思,可對守過來說,能進京他很喜歡,又是從小到大聽訓長大,早成習慣。

反正二叔二嬸很快就能說完,他們說完就會對着祖父說話,守過就可以到處亂看。

見遠處有什麼濃濃的過來,守過一個人看,不指給大人。指給大人,大人要說他亂看,不穩重,不像我們江南曹家的孩子,又要罵。

他一個人有趣地盯着那一處越來越近,脫口而出:“那是什麼!”守過在江南從來沒有見過,見無數旗幟,鮮明如雲。紅衣騎士,怒放如血。下面簇擁的是很多馬車。

旗上一個大字:“蘇。”

大人們聽到曹守過的話,看過去,曹二老爺笑了:“父親,忠孝王進京。”曹老太爺眯起眼有了笑容:“太子大婚,他們是都要進京的。”

守過皺眉,難道我們也是爲太子大婚才進的京。

這裡離城門不遠,見城門上的人動起來,大開城門,列出隊伍。幾個高品隊的將軍帶馬衝出來,互相笑道:“迎接郡王。”

官道上進出的人很多,爲這樣的聲勢所震,又見清道路不讓人進,都互相詢問:“是誰,在京裡也這樣大樣?”

“當今的親表弟,忠孝郡王蘇雲鶴。”

“原來是他,難怪有這樣的體面。”

說話間,忠孝王一行到了。早有人來驅趕曹家的馬車,又認得曹二老爺,還算客氣:“曹大人,讓一讓吧,您得慢一點,讓郡王先進京。”

曹二老爺現在朝中爲官,笑着讓家人把馬車趕開。不過幾輛車,數匹馬,趕開也快。

見蘇郡王一行,快把城門堵上。

上千騎士,還有數百家奴。幾十輛大車,全用珠玉裝飾。曹家和忠孝王相比,不無寒酸。守過是小孩子,雖然教導嚴厲,卻心裡不舒服。見祖父笑容呵呵,二叔二嬸笑容可掬。祖父還道:“我得去見見,忠孝王是我看着長大的,一定還認得我,在江南卻沒怎麼見過他。”

曹二老爺也道:“是啊,我們還一起摸過鳥蛋。”曹二夫人含笑:“這事兒,我卻沒聽你說過。”

騎士分開,一輛大車過來。

“行禮!”有人高喝,守城門的也好,路邊上人也好,包括曹家的人,全跪下。守過也讓人跪下,沒來由的磕了幾個頭。

四周寂靜,守過暫時沉浸在郡王的氣勢中,聽到一個清脆的稚聲:“父親父親,表哥來了沒有?”

小嗓音宛如黃雀般,守過是個孩子,不顧祖父會罵,擡頭去看。見一個英俊的男人坐在車上,身後走出一個年紀比自己小几歲的小男孩,只得七、八歲模樣。

小男孩身後,一個腳軟軟的小女孩走出來,沒幾兩步,一跤摔在父親身上,聲音像小貓叫:“不是說表哥疼我,給我好東西。”

男孩手扶父親,女孩在父親懷裡,一起伸頭往外看,姿勢和剛纔曹守過看風景一樣,兩個人還不依地大叫:“要表哥!”

這是蘇雲鶴的一兒一女,蘇雲鶴笑:“吵死人,你們這麼吵,表哥纔不要帶你們玩。”男孩跺腳,女孩擰身子,再次大叫:“要表哥。”

曹守過心裡頓時冷了,以前對祖父的不滿又浮上心頭,這也是孩子,自己也是孩子,爲什麼自己伸頭不行,別人家的孩子就行。

見一撥一撥的人拜見忠孝王,自己祖父和二叔也上來。蘇雲鶴很客氣,甚至下車來扶了曹老太爺一把,問他:“是該到京裡安養了,江南雖好,不如京中啊。”

“我是帶着孫子來的,就是老大的那一個。”曹老太爺噓唏。既然提到,就指指曹守過:“就是這一個不成材的東西。”

曹二夫人趕快推守過:“快去見禮。”曹守過委屈地見禮,這一圈只有他是個小孩子,蘇雲鶴的一兒一女全對他產生興趣,笑靨如花對他笑。曹守過纔好過,也回了一笑。正要說上幾句,見後面又來了一隊人,人數如不蘇雲鶴多,氣勢也強,旗幟上一個“顧”字。

蘇雲鶴的兒子蘇固若,女兒蘇小雅歡聲大作:“姑丈,姑丈。”在後面馬車上的嬌慧郡主也笑:“吵死人,我這裡都聽到。”

大家等着,見後面的人知道是蘇雲鶴在,也來得更快。先過來數匹馬,一輛車。爲首的人濃眉大眼,英氣勃勃,正是顧良能。

顧良能人沒有到,先大叫:“舅兄,不想這樣巧,你我一天進京。”顧良能娶的是蘇家的女兒,蘇雲鶴的妹妹,兩個人是舅兄和妹夫。

蘇雲鶴還沒有回話,蘇固若和蘇小雅先叫:“姑丈!”大家哈哈大笑,嬌慧在車裡笑得用帕子掩口:“又賣弄他們會叫人。”見小姑子也來,就要下車來見。

顧良能後面的車裡,也伸出一個小腦袋,和蘇小雅差不多大,嗓音也軟軟:“舅舅,我要舅舅,給我舅舅。”

蘇姑娘顧夫人忍俊不禁,抱着女兒下車,讓她下地自己走:“去找舅舅吧。”顧元秀邁着小短腿,對舅舅流着口水:“格格,舅舅。”走不上三步,摔坐地上,自己爬起來,再次對着舅舅奔去。

蘇雲鶴大笑抱起她:“元秀,今天晚上在舅舅住好不好?”顧元秀用力點頭,奶聲奶氣:“我要舅舅,我要舅母,我要表哥,”對蘇固若嘿嘿,流一堆口水,她正扎牙。

蘇固若嫌棄:“別把口水滴我身上!”手溼了,低頭看,妹妹小雅正用口水蹭自己的手。蘇固若一樣的煩:“父親,你管不管?”

曹守過格格笑了兩聲,頭上讓拍了一下,擡頭看是祖父曹老太爺。曹老太爺板起臉:“守過,要莊重。”

曹守過看看皺眉的蘇固若,對哥哥伸舌頭的蘇小雅,和在舅舅臉上蹭口水的顧元秀,長長的答應:“哎……”

大家才述舊,城內又有了轟動,有人高聲叫:“迴避,太子殿下和文王殿下到了。”見城中先出來一隊宮中侍衛,爲首的一個人細長眼睛,蘇雲鶴認得是袁家樑,對顧良能道:“袁樸同果然進京了。”

袁家去年進京,這才半年,來往消息不便,蘇大帥知道,卻今天才親眼看到。

顧良能道:“這老小子捨得不要兵權,我聽到不敢相信,不過姚家,我重重送了一份禮。”蘇雲鶴一曬:“他女兒和興獻大哥兒子成親,算他識實務,給姚家的官保開了一條路。”顧良能也微笑。

姚官保的父親是副帥,他的岳父要也是副帥,就有尾大不掉之勢。袁樸同要是一直不放手,袁家的兒子是不能接位,姚官保接位,御史們會彈劾。

“算他對女婿有點意思。哎,大哥,你說這是姓袁的小兒子,怎麼當了侍衛?”顧良能佩服:“蕭護大哥果然給他恩典不小。”

“是啊,哼哼。”蘇雲鶴隨意的哼幾聲。見一大一小兩個俊秀的少年出城,大的神采飄逸,俊秀如寶樹玉花。小的年紀未成,也芝蘭般秀逸。

太子和文王下馬,沒到面前先命:“不必行禮。”蘇顧等人也早跪下。太子親手扶起蘇雲鶴,看弟弟一眼,見他親手扶起顧良能,微微點頭,認爲做得不錯。

蘇雲鶴很想和兩個殿下說說話,可三個孩子過來。蘇固若轉腦袋:“你是我表哥,大表哥,二表哥?”

“疼小雅的表哥?”蘇小雅口水滴滴。

顧元秀受到冷落,驚天動地地叫:“表哥,我要表哥。”

曹守過也嘆氣,吵死了。

第24章 ,和訓哥兒喝花酒第25章 ,變故第29章 ,談心第1章 ,逃亡第76章 ,教訓第2章 ,大婚舊事第9章 ,何必爲人作嫁衣裳?第71章 ,又有驚險!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4章 ,大亂京都(四)第19章 ,關心第28章 ,憂愁第27章 ,恩愛夫妻樂事多第25章 ,變故第9章 ,過河拆橋(一)第3章 ,路上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35章 ,沒來由的事端感謝八月的豐盛第19章 ,關心第40章 ,有孕,教訓,該打!第22章 ,相見時難第15章 ,給你一巴掌!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34章 ,求婚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59章 ,被看光光的少帥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21章 ,打了少帥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第45章 ,表嫂最大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41章 ,亂點鴛鴦譜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7章 ,大亂京都(七)萬分見諒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42章 ,作戲第22章 ,相見時難第76章 ,教訓第28章 ,憂愁第75章 ,蕭家門檻高第18章 ,聖女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57章 ,少帥是隻大灰狼入v公告第82章 ,不動聲色設絆子第23章 ,贈衣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8章 ,一碗好湯第20章 ,殺進校場第26章 ,嫌隙第54章 ,雪中送炭人心知第28章 ,姑嫂爭吵第22章 ,梳頭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39章 ,太子大婚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79章 ,第50章 ,得知第50章 ,得知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3章 ,路上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第76章 ,教訓第29章 ,親事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33章 ,選妃第48章 ,有人生,有人去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41章 ,亂點鴛鴦譜第30章 ,大帥妙言!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49章 ,牛吃牡丹的笑話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8章 ,一碗好湯第11章 ,丁婆婆的利口第15章 ,花好月圓(一)第28章 ,進京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23章 ,年紀是個問題第57章 ,少帥是隻大灰狼入v公告第49章 ,牛吃牡丹的笑話第32章 ,賜婚第15章 ,乍逢驚耗第17章 ,心思難測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14章 ,三拜驚人第70章 ,圓房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56章 ,告御狀的小本錢一枚第72章 ,暗巷刀光第40章 ,咱們一張牀吧?
第24章 ,和訓哥兒喝花酒第25章 ,變故第29章 ,談心第1章 ,逃亡第76章 ,教訓第2章 ,大婚舊事第9章 ,何必爲人作嫁衣裳?第71章 ,又有驚險!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4章 ,大亂京都(四)第19章 ,關心第28章 ,憂愁第27章 ,恩愛夫妻樂事多第25章 ,變故第9章 ,過河拆橋(一)第3章 ,路上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35章 ,沒來由的事端感謝八月的豐盛第19章 ,關心第40章 ,有孕,教訓,該打!第22章 ,相見時難第15章 ,給你一巴掌!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50章 ,無意捉姦情,好月色第34章 ,求婚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59章 ,被看光光的少帥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21章 ,打了少帥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第45章 ,表嫂最大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41章 ,亂點鴛鴦譜第39章 ,給我當小廝吧?第7章 ,大亂京都(七)萬分見諒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41章 ,休了吧,夜宴第42章 ,作戲第22章 ,相見時難第76章 ,教訓第28章 ,憂愁第75章 ,蕭家門檻高第18章 ,聖女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57章 ,少帥是隻大灰狼入v公告第82章 ,不動聲色設絆子第23章 ,贈衣第26章 ,不能提我的人走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8章 ,一碗好湯第20章 ,殺進校場第26章 ,嫌隙第54章 ,雪中送炭人心知第28章 ,姑嫂爭吵第22章 ,梳頭第13章 ,過河拆橋(五)第39章 ,太子大婚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79章 ,第50章 ,得知第50章 ,得知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103章 ,真情不容易學的第3章 ,路上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第76章 ,教訓第29章 ,親事第17章 ,有兄弟情的伍大郎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33章 ,選妃第48章 ,有人生,有人去第42章 ,別人家事想自身第18章 ,花好月圓(四)第41章 ,亂點鴛鴦譜第30章 ,大帥妙言!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49章 ,牛吃牡丹的笑話第20章 ,生兒子的好日子第8章 ,一碗好湯第11章 ,丁婆婆的利口第15章 ,花好月圓(一)第28章 ,進京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23章 ,年紀是個問題第57章 ,少帥是隻大灰狼入v公告第49章 ,牛吃牡丹的笑話第32章 ,賜婚第15章 ,乍逢驚耗第17章 ,心思難測第48章 ,十三少的牙第14章 ,三拜驚人第70章 ,圓房第101章 ,你可知道我是誰?第56章 ,告御狀的小本錢一枚第72章 ,暗巷刀光第40章 ,咱們一張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