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孫澈非坐在御案後, 定定的看着攤開的聖旨,寥寥的幾個字,只要他按下玉璽就能奪去他最喜歡的那個人的性命。
今天早朝之前, 他去找過太后, 做出了許多讓步, 包括以願意提拔呂家幾位叔侄的官位爲代價, 要求免除塗家的死罪, 並且表示當年若是沒有塗家的照顧他有可能早就命赴,應當報答當年之恩。
太后想了良久,終於答應了他, 願意說動呂家外戚聯合起來在早朝上爲塗家說情。最終,加上塗家在朝爲官幾代, 功不可沒, 大部分大臣做出了讓步, 不再一味要求將塗家老小一併斬首,而是改判爲罷官流放、永世不得再返帝都以及後代不允許在朝爲官。
但是, 卻未能救回慕輕的命,只是將凌遲該爲斬首。
顓孫澈非閉上眼,只覺得眼睛酸澀,手指緊緊地攥着玉璽,但是遲遲不願意按在聖旨上。
他想起昨天慕輕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口型他看出那是——
“澈非, 我只是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並不愛你。”
他不願意相信慕輕說的是真的, 痛哭了一夜才漸漸平定了情緒, 洗梳後直奔天慈宮而去,卻還是留不住性命。
十年前、十年後的一切在腦海中不斷閃現, 顓孫澈非支持不住,淚水奪眶而出,落在聖旨上,印下斑斑痕跡。
手中的玉璽彷彿有千斤的重量,讓他無法擡起手。
可是,他不得不去下達這道聖旨,如今已經無路可退。
好不容易顫顫巍巍的擡起手,舉在聖旨上方,淚水洶涌不斷,顓孫澈非感到心在痛,痛得快要不能呼吸。他撇過頭去,同時右手落下,玉璽在聖旨上印出一枚紅色的花紋。
接着他將玉璽丟到一邊去,快速地合上聖旨,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長嘆一聲。
明日午時,命赴黃泉。
他的心中還有太多太多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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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西邊的刑場,人羣漸漸地散去,小聲議論着處決的犯人。監斬的官員和侍衛們草草的檢查完畢後,快馬加鞭回去覆命。
幾個衙役打扮的人一邊小聲抱怨着,一邊拖着一口薄木棺材往城外的亂葬崗去。
刑場中,三個魁梧彪悍的紅衣劊子手提着水桶忙着擦拭地上的血跡,清澈的水很快變成渾濁的血色,但是地上那長年累月積下來的血跡卻是再也擦不掉。細碎的說了幾句粗話,劊子手們也收拾了東西走了。
街道上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人來人往,做着各自的事情。
一個神情的頹然的年輕男子擠出人羣,慢慢地走到刑場中央,跪在地上,雙手輕撫過血跡,淚珠一顆接一顆的落下。
“慕輕,慕輕,對不起,我救不了你……”安雅城喃喃自語,“不管如何,我一定會揭發我爹的罪行,還你清白,以告慰你在天之靈。慕輕,願你來世幸福,不再有此等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