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後才重又聽到季孜墨的聲音,沒什麼起伏的語調裡,都是惋惜與沉重,響在幽微的日光中,娓娓道來:“起初夫人和公子成親,得到了包括天音門門主和朝堂大臣的一致反對。是公子堅持迎娶夫人,並封夫人爲太子正妃。”
長軸隨風舒展,往事一一浮現,他頓了頓,才繼續道:“爲此,夫人與天音門斷絕關係,孑然入宮。沒想到,僅僅一年時間,有一日夫人突然在殿上吐血,陷入昏迷,原宮中十數名太醫束手無策,當時,公子尋各方力量,找到了我的父親——醫聖季楓。父親爲夫人悉心診斷後發現,她體內竟囤積了大量劇毒,且已有數月之久,到達難解之地。後來,父親爲夫人留下續命的藥方後,便四處雲遊,遍尋解毒之法去了。”
簡雲苓來到他身側,擡起眼角,目光掃過他細緻的輪廓,問道:“那你呢?我記得你說過,你厭惡朝堂高位,更不喜權貴,你又是如何承了你父親之志,留在他們身邊爲珺雪解毒的?”
季孜墨似水嗓音迴盪在空落落的房間裡,若有笑意,卻彌了層哀痛,很淺很淡,不仔細聽,幾乎聽不出來:“年初,我接到父親派人傳回的消息,說他已經病逝他鄉,並交給了我一些珍稀藥草,要我帶回原國,爲夫人解毒。於是我收拾行裝,匆匆由曲蘭鎮趕回,卻聞公子已帶着夫人離宮,一番打聽之下,聽人說公子的母親——月憐皇后,便是葬在這裡,一路尋來,果然見公子建起了這座雪塵山莊,與夫人在此隱居。彼時,夫人病重,我爲遵父親遺命,又抱持着醫者仁心,便決定留在這裡做山莊的府醫。”
“原來如此,看來這世上有些東西,金錢買不得,仁心卻能買得。”簡雲苓突然輕聲一笑,不知爲何,透着悲憐。
“王妃,您聽我一句勸。”季孜墨轉過身來,目光投入她黑潭靜水的眼底,一去無回,消失於無形:“如果你對王爺仍有眷戀,不妨跟那個傅侍衛回去,有些事面對面解決,總比一味逃避要好。但要是你已經打定了注意,不想繼續做這個翰王妃,就在這雪塵山莊住下,整個原國,還沒有幾個人敢闖到這裡來,最安全不過。”
簡雲苓笑了一笑,深眸裡浮出許多不能細辨的情緒,良久,清越細聲如蝶飛舞,道:“我當然知道背靠大樹好乘涼的道理,但是,譽塵這棵大樹,真的會容我所靠嗎?他雖卸下高位,遠離朝堂,但他自小長大便接受皇家教育,怎會不知,匿藏他國王妃,這相當於挑釁,爲我一個不相干的人,破壞兩國邦交,這種不划算的事,他會做嗎?”
“如何不能做得?”門扇吱呀開啓,紗扇般的光暈灑滿一室,譽塵齊踝白袍,浴在陽光下,眉目逆光,藏入陰影,但依稀可見氣度翩然的模樣。
“譽塵公子?”簡雲苓回頭震驚地望着他。
他剛纔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