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一式兩份,內容簡單:乙方委託甲方達成下列事項,1、殺彭羽,2、救丁宿業。報酬爲乙方的眼淚一滴,完成後支付。
丁小曼冷笑,萬一她拿着這份合同交給警方,不但坐實她父親的罪名,還給她栽個□□?
水煙把筆一丟,愛怎麼改怎麼改。
只見丁小曼重新寫下:甲方達到乙方的要求,乙方支付報酬。報酬爲:乙方的一滴眼淚。
含糊不清語義不明,“嗯,這個合同像你的風格。”水煙在甲方一欄簽下自己的名字,“丁小姐,該你了。”
這種合同,真是一場笑話。貼到大街上,都沒人相信裡面的真實內容。丁小曼提筆,忽然覺得自己還是傻,不禁氣憤:“你在耍我嗎?!”筆被丟到了地上。
“耍你?”對這話,水煙摸不着頭腦,“難道不是這麼寫?要不你再改改?”
“簡直像遊戲,我憑什麼相信你?!而且你又怎麼能保證一定做得到?!眼淚?”丁小曼指着那個奇怪的報酬,“你要我的眼淚做什麼?不說清楚,我是不會相信你的。”
“哦,”水煙恍然大悟,一聳肩,“那就別信。你可以繼續向這位高貴的叢林之神,出賣剩下的靈魂,或者等着警方查明真相的那天。當然,照警方的辦事效率,不出這幾天,你就可以和你的父親,在監獄裡見面了。皆大歡喜。”
塞爾雙手環胸,贊同她的說法:“是啊,與其和陰險狡詐的巫婆做交易,不如我們繼續?至少,質量有保證,童叟無欺。”
“我不信!你們一個都不可信!你們都想騙我!”丁小曼抓起桌上的紙撕得粉碎。一個要她的靈魂,一個也絕不像她所說的那樣簡單。
“噓,別吵。”塞爾輕輕點着她的脣,“你好好想想,安靜地,冷靜地。想想你真正要得的是什麼,不能失去的是什麼,值不值得,賭一把。”體貼地攬着她發抖的肩膀,溫柔地她耳邊訴說,將送出門外,眼都不眨,隨手關門。
滿意地一拍掌,“OK!我們可以開飯了!”
司譚嘴角抽搐,扭頭大步回了廚房。
水煙也是驚得掉了下巴,捂着額頭無語地直搖頭。
塞爾眯縫起眼睛,笑得像只狐狸。
夏天的雷陣雨總是來得措手不及,走時又悄無聲息。它走的時候,遺忘了塞爾·克瑞斯這個粘人的傢伙,趕都趕不走。司譚看着報紙,半天也沒翻頁。
“明天,我送你們一臺電視吧。”看了一天的手機,塞爾覺得自己快瞎了。
水煙從臥室跑了出來:“敢騙我,我就詛咒你。”
她穿着件棉質睡裙,長到腳踝。塞爾嘖嘖道:“絲綢的會更適合你,明天一起買。”
“用樹葉嗎?”瞧她期待的樣子?一盆冷水兜頭澆下,司譚沒好氣地放下報紙,“很晚了,雨也停了,您可以回您豪華的酒店了嗎?”
“哎,午夜寂寞,獨自難眠,少了我可愛的小傢伙們的陪伴,睡不着。”
顧左右有而言它,在司譚看來,他就是賴着不走。他好久沒用過武力了,看來是時候活動活動筋骨,忽然——三人同時收起了嬉笑。
司譚走向大門,打開——
“我同意,”丁小曼渾身溼透,牙齒咯咯作響,“和、你們,做交易。”
一紙三方協議,塞爾成爲了丙方,如果水煙無法達成丁小曼的要求,作爲補償,她用自己的靈魂,交換回丁小曼已經付出的那一半靈魂。同樣,如果丁小曼中途反悔,塞爾將得到她全部的靈魂。
水煙看着協議:“尊貴的叢林之神,原來您等的是這筆穩賺不賠的交易啊。”
目送丁小曼走進電梯的背影,她如獲珍寶似地揣着只有一份的協議。塞爾悄悄附在水煙腦後:“不,應該是我們兩個,互惠互利,合作愉快。”
次日清晨太陽剛剛露出半邊臉,丁小曼的手機上顯示出一條隱去發件人的短信:打開電視,7點早間新聞。
“現在插播新聞:今天凌晨三點,本市某看守所內在押人員彭某突然死亡,法醫鑑定其患有嚴重的心臟疾病。彭某之前……”
彭羽死了?他真的死了?!她不是在做夢?丁小曼難以置信地打開保險箱,雙手不住地顫抖。距離簽下這份協議不過過去一個晚上,彭羽就死了。天哪!她興奮地止不住顫抖,伴隨着一陣毛骨悚然地戰慄。
“哈哈!哈哈哈哈!”她緊緊抱住協議,仰天大笑。
腳邊的手機發出提示音:去醫院。
私人病房內,丁宿業坐在沙發裡,想到早間新聞的那條插播,一臉地愕然。但隨之而來,被更大地驚喜充斥。他的寶貝女兒與他一樣激動,抓着他的手,熱淚盈眶:“爸,沒事了!我們可以回家了!”
丁宿業攤開右手,一道平整的傷口劃過掌心延伸至食指下方。
商場上混了這麼久,經驗告訴他,小心駛得萬年船。丁宿業壓低聲音:“你能確定嗎?”
丁小曼拼命點頭:“確定!彭……”接收到父親的眼神,她回頭望了望緊閉的病房門。
“這次遇到這種事,我想明白了,”丁宿業靠着沙發,看着女兒,“什麼都是假的,全都是過眼雲煙。”
“爸,你怎麼這樣說?”
“小曼啊,”丁宿業瞥了一眼門,“以後哪,你別再離開我和你媽媽,你大哥走得早,我們只剩你這麼一個女兒了。等爸出院,我們一起去看看你大哥。”
“好,爸,媽一定也很想念大哥。”
病房門口,一個白色的身影閃過。
又過了一週,丁宿業在女兒和妻子的陪伴下辦理了出院。他們沒有先回家,直接驅車去了公墓。
丁宿業讓妻子去買些紙錢和香燭,他和丁小曼先進了墓園。不到清明冬至,今天的墓園空無一人。父女二人誰都沒有開口,徑直來到丁子冀的墓前。
丁宿業彎下腰,掏出紙巾擦拭照片上的灰塵:“子冀,爸來看你了。”
“爸,趁媽不在,有事趕緊了了吧。”丁小曼望向通往這裡的路口,買那些花不了多少時間。
“你趕時間嗎?好歹先跟你大哥說說話呢?”丁宿業不滿地問道。
“呵,”丁小曼發自內心地崇拜她的父親,“別裝了,你不怕做噩夢嗎?”
猛地起身,“胡說什麼?”丁宿業憤怒地瞪着女兒。
她瞥了一眼墓碑上的黑白照片:“難道大哥不是你親生的?虎毒尚且不食子呢,爸。”
“丁小曼!”
“現在我幫你處理了彭羽,你答應我的也希望快點兌現。”回逸咖啡的那天,當看到彭羽鎖在辦公室的那些文件,丁小曼的心早已徹底涼透。
丁宿業緩了緩,一字一句地對她說:“我答應你的,我自會辦到。父女一場,你想現在逼死我嗎?六千萬不是小數目,我需要時間。”
“好,父女一場,我給你一個星期。”
“不可能。”
“那,只能三天了。”丁小曼接下來的話令丁宿業氣到發抖,“否則,我只能將準備好的材料交出去了,不知道X集團和警方誰更感興趣?”
“交給警方,你也逃不掉!”丁宿業狠狠瞪着她。
丁小曼一臉地迷茫:“我爲什麼要逃?丁子冀是我害死的嗎?彭羽是我殺的嗎?還是說,利用逸咖啡走私、洗黑錢的是我嗎?爸,你是不是老糊塗了?”
“你!你!混賬!”
丁宿業萬萬沒想到,最後把自己閉上絕路的,竟會是捧在手心當作寶貝的親生女兒。他錯了,可是來不及了,在向丁子冀踏出那一步的時候,大錯已經鑄成。
“別激動,醫生讓您好好休息,不宜動氣,”丁小曼的神情與丁宿業當年算計兒子的時候,如出一轍,“別說我不孝,給你一週。一週後如果收不到六千萬,X集團的高層就會收到你和彭羽勾結的證據。”
“爲什麼?”彷彿瞬間被壓得喘不上去,丁宿業佝僂着身軀,看着這個令他感到陌生的女兒,“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從來都想過害你。你大哥所做的事讓我整天都惶惶不安,我派人是去勸他的,不是害他的!你大哥爲什麼會死,我也不知道!”
“還要騙我?”丁小曼深吸一口氣,路口處出現了母親的身影,“真爲我好,你就該勸我離開彭羽,而不是與他合作。媽,我來拿。”她迎上前去。
“你們父女兩個怎麼怪怪的?”
丁小曼接過母親手中袋子:“沒什麼,只是想起了以前大哥在的日子。”
“哎,是啊……”
她知道母親對大哥一直有着愧疚和自責,想着還是扯開話題:“媽,這花選得真漂亮,大哥一定喜歡。”只是常見的百合。
“是吧?門口都沒幾個賣花的,看來看去只有這束最漂亮,那個小姐說,最後一束還不講價。”
“哦,多少錢?”丁小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道。
“五十。”
“嗯,還行,”丁小曼瞧一眼,這麼一捧也不算貴,視線落在某片葉片下,“這是什麼?”她將葉片撥開,一張淺綠色的小卡片,混在其中。
“致美麗的姑娘,哀悼她曾經的善良。P.S.墓碑後面有驚喜哦!”
丁小曼不由感到頭皮發麻,瘋了似地跑向丁子冀的墓碑——墓碑後的樹叢裡沒有東西,她又仔細找了一圈,在墓碑底座的下面,粘着一個黑色的小東西。
竊聽器!丁小曼如五雷轟頂,面色頓時變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