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曼失蹤了。
她租借的房子已經人去樓空,丁家的別墅除了丁宿業夫婦沒有別人,找了私家偵探結果也是一無所獲。偌大的城市,就像憑空消失一般。
王姐一定知道,彭羽後悔當時爲什麼不長個心眼。她說要跟女兒女婿移民國外,他就批了,反正留着也多一筆花銷。現在想想,公司裡和丁小曼關係最好的就屬王姐,什麼時候不走,這時候移民?
但,已經沒用了,王姐都電話都已經成了空號。
“老闆,X集團把違約金匯來了。”
“多少?”
“六百萬。”
聽着財務彙報的數字,彭羽根本高興不起來,六百萬,他損失的是一年六千萬。百分之十的違約金,算個屁。抓起車鑰匙,摔門而出。
華燈初上,吃好晚飯,人們有的躲進涼爽的空調房,看看晚間新聞,聊聊今天發生了哪些事。也有不怕熱的孩子,拉着父母出門散步,順便拐進冰淇淋店,“只吃一個”總會得到滿足。
丁小曼在這裡工作了半個月,從只認得顏色到根據顏色區分類別,再到口味和顏色的搭配,她學得很努力。塞爾是個很好的老闆,不但開了高於一般小店的工資,還教她冰淇淋的製作。不過,他也有摳門的地方,比如要求她住在店裡。
冰淇淋店又不大,也沒有可以住人的地方啊?塞爾賊笑,給了她一把鑰匙,指着樓上:“不介意打掃一下閣樓吧。”
很介意。但是當丁小曼打開隱藏在二層的地板,這才發現二樓的一室一廳,與一樓是打通的。有一扇正門,只是塞爾懶得多走幾步,做了一道隔板,這樣上上下下方便多了。只是——天哪!好髒的毛坯房,牆壁的角落都掛上了蛛網,地上積滿了灰塵。
丁小曼問塞爾:“爲什麼不一起裝修?”
“我的設計師,她的品味我實在琢磨不透。你懂的。”塞爾給了她一個無奈的眼神。
想象了一下與樓下相同的粉嫩,呃,好吧,她暫時也接受不了。看地上的灰,“你不住嗎?”而且好久沒有人來過,都能踩出腳印了。
“我只住酒店,這裡,我怕有那種長翅膀的小傢伙。”塞爾捂住嘴,把房間的窗戶全部打開,瞬間空氣流動帶起一層灰。
丁小曼嗆得直咳嗽:“咳咳,那是什麼?”她一時想不出。
“小強。”
“蟑螂?!”
不由地對塞爾刮目相看,一米八幾的個子,怕蟑螂?不過,也沒人說不可以怕。“塞爾,你放心,這房子裡連吃的都沒,蟑螂不會來。”
“欸,這人好像新聞上見過?”
“看什麼呢?”
“有人被殺了。”
孩子在埋頭吃冰淇淋,他的父母,一人一隻手機,正在瀏覽網頁。
“喲,行兇者逃了,”男人給妻子念起了網頁上剛跳出的新聞,“據報警人稱,疑犯爲某咖啡供應商彭某,因聽見其與傷者發生爭執,遂準備報警時,彭某用刀刺傷傷者後逃跑。”
洗盤子的手停在半當,丁小曼怔怔地扭頭,望着那對夫婦。
“傷者丁某爲某咖啡品牌集團駐華高層,故不排除商業糾紛。”
女人拍了一下丈夫:“哪有故不排除商業糾紛?明明寫的是動機暫不明。”
“多半是。”
“能不能借我看一下?”丁小曼顫抖地伸出手。
女人可能是看見她的臉色不對:“小姐,你沒事吧?”
“那個新聞。”
女人想了想,把手機借給了她:“你認識的?”
丁小曼沒有回答,兩眼緊緊盯着屏幕——臨時新聞很簡短,和那個丈夫唸的差不多,她無法確定。將手機還給女人,衝進櫃檯翻出自己的手機,按下數字1。
女人的丈夫嘟囔了一句:“真沒禮貌。”被妻子瞪了一眼。
“吃完啦,我們回家了。”女人把孩子抱給丈夫,倆人走出門外。
“沒看見那姑娘的臉色不對嘛。”
男人驚叫:“欸?難道是認識的?!”
“閉嘴。”
連撥三個,電話始終無人接聽。丁小曼急得往店外跑——脖頸處突如其來一痛,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老闆,麻煩您以後下手前說一聲?而且,對一個姑娘,是不是太重了?”
“噢,我只是着急。”
無辜地聳肩,“謝謝你還記得,我是你的老闆,凜。”看着眼前的健碩的身板,塞爾摸了摸下巴,“不過,許久不見,我還是比較欣賞你以前的那具皮囊,令人親切。”
憑空出現在本應無人的冰淇淋店內,給丁小曼來上一記突然襲擊的,是塞爾·克瑞斯和他忠實的僕人於凜。
“老闆,距離上次見到您,您又年輕了,”換回真身的於凜,棱角分明的臉上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這也是您新的皮囊嗎?”
塞爾雙手環胸眉頭挑起,“看來你非常不滿意我劈暈了這姑娘,耿耿於懷哪。”瞥了一眼於凜懷裡的丁小曼,“我給過你機會,誰叫你捨不得。”
於凜低下了頭。
“行了,你就繼續陪着你的姑娘,待在這,看緊她。”塞爾受不了地搖頭,擡腳往外走去,“看在你的份上,我會考慮不要丁宿業的靈魂。”
“謝謝您。”
“只是小傢伙要失望了,它們如此期待……”
塞爾的聲音淹沒在熱鬧的車水馬龍中。
於凜看着昏迷不醒的丁小曼,只有一句:“抱歉。”他的主人塞爾·克瑞斯,不會饒恕那些人類,傷害只能用同等的代價來償還,以叢林之名起誓,神祗也無法阻擋。
簡陋的屋裡燈泡忽明忽暗,電視機正在播放10點檔的新聞。他不停地抖着腿,8月的天氣好像很冷,手指間的香菸已經燒到了頭,也渾然不覺。
直到新聞播完,也沒看到關於丁宿業的消息。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下來,想站起來,才發現自己的腿已經軟得沒有一點力氣。
抱住頭,彭羽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可是,角落裡沾血的衣服觸目驚心,有丁宿業的,也有他的。“我要自首!”他丟掉菸蒂,掏出手機,電池板在逃跑的路上被他拆了下來。
“不,我沒錯!爲什麼要自首!我纔是受害者!”彭羽對着手機,自言自語,“對,是報警!我要報警!是丁宿業要殺我!是他要殺我!”
手指顫抖得厲害,試了幾次都無法將電池板裝好,“見鬼!見鬼!”他咆哮着,將手機砸向水門汀地面,徹底粉碎。
彭羽頹然地坐下:“爲什麼……爲什麼要害我……”
市立醫院的搶救室內,醫生正飛快地進行急救,還好刀子不長,扎的是丁宿業的腹部,沒有內臟破裂。心跳、血壓都很平穩,可能是麻醉的作用,病人的意識還不清楚。
一個實習醫生,在觀察丁宿業的情況時發現:“主任,右手手掌的也有傷。”
“深嗎?不深,你看着處理。”主刀醫生回了他一句,“處理前別忘了拍照,一會都要給警方。”
“好。”
誰都沒有注意躺在手術檯上的丁宿業,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
坐着顛簸的小車,一路搖晃到郊外。水煙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散架了,扶着車門,遠處的平房透出昏暗的燈光。
“他躲得可真遠。”離市區四十公里,都沒出本市。
司譚瞥了一眼她腳下的紅色高跟鞋:“這是他家裡留下的老房子,還沒拆。”他們是來帶彭羽回去的,看在免費咖啡的份上,如果肯自首,他還有救。
他一定沒想到,還沒來得及報復丁宿業,自己反而淪爲了逃犯。
而丁宿業,好吧,一個爲了前程能夠不惜害死自己的兒子。這樣的人,彭羽怎麼可能會成爲他的對手?應該是,從未放在眼裡吧。
月色中,有人朝他們走來。
“嗨,好巧,我們又見面了。”
塞爾雙手插在褲兜裡,夜幕下,一雙黑色眼眸漸漸變成了紫色。